第三百八十五章 徐階威脅朕!(第2頁)
大明皇帝遷徙富戶入京,把人拉到京師來,就是為了方便殺人的時候好動手。
徐階到底是前任首輔,他還有些門生故吏,要抓他的消息,還是比衙役、緹騎早到了一步,這些傳遞消息的人,不見得是想盼著徐階好,送來的消息,大意就是讓他自盡,少多少麻煩,這樣一來,大家都好。
“爹,爹,咱家的銀子在哪裡?!在哪裡,你告訴我,等我安頓了下來,一定為爹報仇!”徐恆跪在徐階的面前,臉上都是慌張,大明皇帝已經帶著緹騎來了,他要是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蠢得要死。”徐階靠在太師椅上,好像他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首輔,頗為淡定,徐階看著徐恆的蠢樣,就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又想起自己的大兒子來了,徐璠。
徐璠,嘉靖年間督辦永壽宮,三個月完工,到現在大明中軸線燒了一遍又修好了,永壽宮屹立不倒,出使泰西三年,沒有讓大明蒙羞,到了哪裡,都是不卑不亢,盡顯天朝上國之風範,現在又去了泰西做特使。
徐璠為什麼回來了,又走了?徐階讓他替自己出去活動,徐璠不肯,還跟他大吵了一架,講什麼人地矛盾向外轉移,大明危如累卵,訴諸於海外這種屁話,最後徐璠帶著妻兒直接就走了,去了泰西。
徐恆急了,他猛地站了起來,憤怒的喊道:“爹,你說句話啊,咱家的銀子都藏在了哪兒?”
“走?哼。”徐階有些不屑,這個外室子是當年的錯誤,的確是個錯誤,連這點事都辦不好,在外面做事,大火燒到了家裡來,連斷臂求生都做不到,朝廷那邊顯然找到了證據。
如果是徐璠做事,絕對找不到他們徐家。
跑?跑不掉的,張居正那個人,徐階太清楚了,只要出手,就是奔著趕盡殺絕去的,徐恆這個蠢貨,拿了銀子能跑到哪裡去?
“沒事的,穩當點,我還沒死呢,怕什麼。”徐階喝了口茶,氣定神閒的模樣,讓徐恆莫名升起了一股信心,他的慌張逐漸消失,是呀,徐老爺子還在,他怕什麼?
無所不能的父親,一定有脫身之法。
緹騎們到了,衙役將徐府圍的水洩不通,直到這個時候,徐府才亂了起來。
而在徐府不遠處,大駕玉輅穩穩的停下,大明皇帝和元輔太傅站在了徐府門前,馮保、張宏指揮著小黃門們搬來了茶几、太師椅、華蓋(遮陽)等物,燒了一壺熱水,開始沖茶,瓜子、花生、番薯條、果盤應有盡有。
“先生嚐嚐。”朱翊鈞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徐府已經圍上了,今天一個蚊子都別想飛出去,他笑著說道:“戚帥,坐坐坐,朕就不信徐老倌敢反抗,他敢,他的家丁敢?”
朱翊鈞看了一眼四架九斤火炮,底氣十足。
朱翊鈞愛看熱鬧,還有點火力不足恐懼症,這非常的合理,嘉靖二十九年、隆慶元年,大明京畿兩次被北虜攻破劫掠,缺少安全感的陛下,出門帶四架跑,帶百輛偏廂戰車,非常非常非常的合理。
“陛下,要不開始吧?”戚繼光看著陛下一副看戲的紈絝樣兒,笑了笑,沒有多說,他又不是文官,陛下失儀,不關他的事兒。
張居正更不會攔著陛下胡鬧了,他其實也喜歡看熱鬧。
海瑞、王崇古在等-->>
待著皇帝的命令。
“等會兒,還有客人沒到。”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都坐都坐,讓徐府先亂一會兒,緹騎抄家也省點勁兒,不用翻箱倒櫃了。”
高拱和王之誥來了,他們也是今天的觀眾,這二人顯然是朱翊鈞喊來一起看戲的,說是看戲,未嘗不是在殺雞儆猴。
高拱和王之誥的身後,還有一群人,這幫人是西土城遮奢戶各家各戶的話事人,他們被朱翊鈞請來一起看戲,戲臺搭好了沒有觀眾,自然不行,殺雞儆猴,猴不在,怎麼嚇唬猴?
高拱和王之誥見禮之後,心安理得的坐下,皇帝再兇,這倆人又沒有損害國朝利益,自然不怕皇帝的雷霆之怒。
君子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
高拱看著皇帝,面色十分複雜,陛下身上的君子味兒,越來越重,這皇帝是越成長越讓人心驚,難不成當年的他,真的看走眼了不成?當年連個四書五經都讀不通順的太子,現在真的是越發威嚴了起來。
高拱思前想後,只能說:張四維有功於社稷。
“馮大伴!開始吧。”朱翊鈞看觀眾們都到了,看著馮保,示意開始唱戲。
戲臺子在徐府門前早已搭好了,是真的戲臺子,戲也是唱的真戲,唱的是徐階的一生。
報幕的打著板,快聲快語的喊道:“忽聽得萬歲宣見聲,淨鞭三響繞掖廷,大臣雁行入金鑾,站立在金階用目睜,金殿坐的是兩班臣,左起坐的是徐階賊,他本是我朝清廉的臣,眾望所歸嚴嵩倒,未料到又是那烏雲,遮了天來蔽了日!”
“有人提起徐階賊的名和性,就是那孩童聞知,也要放悲聲!”
悲愴的二胡、三絃琴響起,一個九歲的孩子,爬出了戲臺的帷幕,伸著手,一遍哭,一遍大聲的喊著:“娘!”
而另一邊則是短褐,上衣下褲的一對父母,他們掩著面,低聲啜泣,母親轉過身來,半彎著腰,開腔唱道:“風不調,雨不順,遭了旱災又見蝗,倭寇逞兇燒殺搶,天災又人禍,逼得人不能活…”
這一段,唱的是徐階的惠善堂,戲摺子是萬士和寫的,戲班子也是萬士和找人教的,陛下要看這個熱鬧,萬士和早就寫好了,就等著這一天,他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是他寫了,沒想到還真的用上了。
也不怪陛下不顧師生情誼,徐階但凡是能真的和高拱一樣頤養天年,就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惠善堂、死嬰塔、人牙子、黑窯、閹奴、青樓,這一折惠善堂的戲,把為什麼孩子聽聞徐階的名字,會放悲聲說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本就是天災人禍,倭寇亡命橫行,人都不能活了,還做這孩子生意,當真是喪天良!
朱翊鈞拳頭都硬了,他每每想起惠善堂這一出,就是怒火中燒,徐階做孩子這生意,的確不違背大明律,甚至說,他這惠善堂不養那些孩子,那些健康的孩子,可能真的活不下去,這年頭,徐階這惠善堂的確是做善事,可他一個清流的黨魁,當國之後,非但沒有糾正過去的錯誤,反而是變本加厲。
這糟糕的世道,是在徐階手中,一步步的變得更加糟糕。
徐府的門忽然洞開,徐階披頭散髮的從裡面衝了出來,猛地推倒了鼓架,面色通紅,無比憤怒的咆哮著:“別唱了!別唱了!!”
穩如泰山,還讓徐恆不要慌的徐階,此時,破防了。
徐階是真的破防了,這個生意,真的不光彩,哪怕是惠善堂這個生意的盈餘,他能拿出三成來,惠善堂的孩子就能多活五成,但是徐階沒那麼做,光景不好的時候,孩子不值錢,要多少有多少。
徐階披頭散髮,指著海瑞,狀若瘋癲,大聲的說道:“海瑞!當初伱在松江府治水,讓我徐家認捐,我不肯受你朘剝,你懷恨在心!你挾私怨報復!明明都是我那逆子徐恆所為,非要牽連瓜蔓。-->>
”
“海瑞!你妄為骨鯁正臣!”
跟著徐階一起衝出來的徐恆,聽聞徐階這麼說,腳下一軟,趴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徐階,原來,這就是徐階的辦法,把他拋出去當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