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徐階威脅朕!
周仃芷惶恐不安,她在用盡自己渾身解數的討好面前的君王,即便是初經人事有些羞澀,但還是在盡力的討好,生怕面前的這位年輕帝王,稍有不順意,一句話,毀掉她的一切,包括希望。
人最絕望的就是獲得了希望,而後希望轟然崩塌。
她現在對自己日後的生活充滿了期望,希望著女兒能夠嫁一個好人家,希望自己日後衣食無憂,哪怕是人老珠黃不受寵了,也能安安靜靜的待著,一個漂亮到能遴選入宮的老姑娘,被人戳著脊樑骨罵了好幾年,她不想自己再經歷那些。
所以,她格外的討好面前的帝王,至少在女兒嫁到總督府之前,都不能觸怒面前的人。
朱翊鈞抱著懷裡的美人,多少可以理解周仃芷的想法,這是多年以來養成的本能,換位思考。
當自己想要理解對方的想法時,一定要設身處地的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思考所經歷的種種,大多數的皇帝都是抱著朕與凡殊,我不是凡人的想法,那就不會顧及任何人所思所想所圖,看別人,就如同看待…螻蟻。
大明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嘉靖二十一年之後,被刺殺的道爺住進了西苑,大明中興之勢戛然而止,僅僅八年後,俺答汗就敲碎了燕山防線、從北古口南下劫掠京畿,天下震動。
馬放南山、興文匽武,大明向下滑落的速度比滾落懸崖的石塊的速度還要快,這是制度的原因,張居正不止一次提到過。
朱翊鈞能感受到周仃芷的惶恐,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娘子啊,日後叫夫君吧。”
“啊?”周仃芷的手指正在畫圈,她其實已經很累了,疲憊的身軀剛剛經歷了狂風暴雨處處痠痛,本來想要偃旗息鼓,休息算了,但是陛下一句話,一股暖流從尾椎骨升起,她連眼神都化了幾分,年輕的帝王,居然如此完全明白了她的不安,這是何等的溫柔與細膩?
周仃芷翻過身來,趴在朱翊鈞的身上,青絲滑落到了朱翊鈞的耳邊,周仃芷的眼神裡帶著許多的溫柔還有一些心疼,是什麼樣的環境,讓陛下這種天生貴人,有了如此細膩的心思?
“你不是沒力氣了嗎?”朱翊鈞一看周仃芷這個模樣,就暗道不好!這是要再次大戰三百回合的預兆!
明明是已經鳴金收兵,準備入睡了,怎麼周仃芷像是被施加了大恢復術一樣,如此生龍活虎!
周仃芷坐起身來,將頭髮盤了起來,她輕聲說道:“夫君,早上不是說好的嗎?要把夫君給淹了。”
“夫君累了,不要動,我來。”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早上的時候,朱翊鈞的生物鐘喚醒了他,他坐了起來,而後又躺下,停了一會兒,朱翊鈞又坐了起來,開始起床,他打著哈欠,看著熟睡中的周仃芷,笑了一聲說道:“不堪一擊,咱贏了!”
周仃芷很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風情萬種的看了皇帝一眼,沒理會陛下那奇怪的勝負欲,翻了個身,又睡了。
今天的周仃芷和昨日的她,多了幾分從容。
朱翊鈞感覺沒錯,之前周仃芷的確是在刻意的討好自己,只不過,他讓周仃芷叫夫君之後,周仃芷更瘋狂了。
朱翊鈞有些奇怪,明明冊封的聖旨周仃芷已經拿到了,為何她還那麼不安和討好,只一句話,周仃芷反而安心了呢?
“夫君。”周仃芷忽然翻過身,猛地睜開眼,叫住了要離開的皇帝。
朱翊鈞回頭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夫君晚上,要早些回來哦。”周仃芷嫵媚的笑了笑,咬著下嘴唇,陛下有正事要做,作為妃嬪自然不能咬著不放,但讓夫君早些回來,並不過分。
“好。”朱翊鈞的腿一軟,落荒而逃。
廷議之後,朱翊鈞罕見的停了-->>
講筵,讓馮保拉來了出行用的儀仗,一輛一個臥室大小的大駕玉輅,今天他要去看個熱鬧,而且不僅僅是自己看,還要帶上張居正、戚繼光一起去看。
今天,順天府衙門、錦衣衛北鎮撫司要去抓人,抓捕的對象不是別人,是徐階。
徐階非常聰明,他讓自己實際上的親生兒子,名義上的義子徐恆四處活動,自己似乎成為了一個閒雲野鶴、似乎什麼事都跟他沒關係的山人,從呂宋總督府送來的案犯,沒有證據指向徐階本人,可是從泉州趙氏抄家的證物中,找到了徐階直接參與其中的證物。
明面上,歸雁灣私市案犯,張居正非常重視,可實際上,泉州趙氏的抄家和審問,才是重中之重。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張居正這一手已經玩了不止一次,但人們的目光,還是被呂宋總督府送來的案犯給吸引到了,似乎只要解決了這些案犯,就無事發生,但泉州趙氏的案犯、物證、書證悄悄抵達了京師。
而王謙王收買仍在持續發力,在這些遮奢戶犯罪上,朱翊鈞發現,王收買的收買能力,極其好用,總是能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線索。
大明朝廷規矩多,即便是緹騎辦案,也是各種限制,申請經費需要那麼的手續,可是王謙不用手續,拿出京師第二闊少的風度,可勁兒的拿銀子砸就行了,如果事情擺不平,那是銀子砸的少了。
“先生,要為徐階求情嗎?”大駕玉輅內,只有朱翊鈞、馮保和張居正三人,車很穩當,朱翊鈞的聲音也不大,只要現在張居正說一句話,甚至不說話,朱翊鈞可以看在張居正的面子上,饒徐階一條狗命,讓他善終。
張居正在朱翊鈞這裡的面子,就是這麼大。
理由很多,皇帝可以私宥,也可以說徐階為前首輔勞苦功高,也可以說是朝廷優老之政,可以說是徐恆自作主張,名為家人實為家奴的徐恆胡作非為。
張居正只要肯庇佑一二,理由多的是,朱翊鈞都給張居正想好了。
徐階可以摘出來,只要有人想讓他摘出來。
“咎由自取,臣給過他很多機會了。”張居正十分清楚,他此時不說話,抓捕徐階,就會改為抄別人的家,西土城遮奢戶參與其中的,又不止徐階一家。
但張居正最後還是沒有為徐階求情,張居正要問自己,為什麼要救呢?
師生情誼,早就在善堂的衝突中,張居正、堂堂帝國首輔、宜城伯衝到徐階府上質問的時候,就斷了。
從一開始,張居正和徐階就不是一路人,一個當了十年攝政太傅的張居正,家裡餓死了十幾口,抄家折銀不過十萬兩,和一個當了四年首輔,就把自己當成了大明第一富戶的徐階,怎麼可能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為謀。
“是呀,很多次機會,他自己不珍惜,先生,朕不解,朕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難看,可是先生的善意,他為什麼不珍惜呢?”朱翊鈞有些無法理解,徐階那麼大把年紀了,非要把自己給摺進去不可?
不參與到私市這檔子事兒裡,徐階死不了。
私市危害到了開海大業。
張居正思索了片刻說道:“他走了一輩子的路,順風順水的走了一輩子,會很習慣的那麼一直走下去。”
“狗改不了吃屎?”朱翊鈞總結了一下張居正的話。
“咳咳咳!”馮保直接笑岔氣兒了,陛下的總結一如既往的精煉和準確。
人生的路上有很多的選擇,沒人知道這些選擇的盡頭是什麼下場,但每一次的選擇都會產生慣性,而這些慣性的力量會催促著人繼續走下去,很難走出去,後世把這個叫做路徑依賴,大明把這個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朱翊鈞不由得想到了在清算名單上的兩家晉商,明明已經跟著皇帝發了財,還要省那一千五百-->>
兩的稅錢,慣性的力量,的確強大。
戚繼光為京營總兵,大明的大將軍,也是陛下的前驅,陛下的儀仗緩緩的向著西土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