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四十章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第2頁)

    王崇古打量著張居正的造型,就這個對襟蟒紋的賜服還在身上,天底下誰是他張居正的對手?他入閣來做什麼?入閣讓張居正吊起來打嗎?

    張居正兩手一攤,也是略顯無奈的說道:“既往不咎,過去的事兒也就過去了,最近言官們都說我張居正眥睚必報,不許次輔入閣辦事。”

    “那這樣吧,我每天過來點個卯好了,這些個賤儒的嘴,是真的碎。”王崇古聽聞張居正的困擾,想了想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張居正仍然非常堅持的說道:“直接入閣做事便是。”

    王崇古-->>
                                         
立刻說道:“算了,沒別的事兒,我先告辭,西山那邊還有些事,我得親自去看看,這督辦朝廷的官廠,其樂無窮。”

    “王某告辭。”

    “送王次輔。”張居正只能站起身來,送走了王崇古,王崇古答應還是不答應,張居正都要把這話說出來,這是免責,日後再有言官洩洩沓沓,張居正也有話說。

    “王次輔聖眷在隆,他怕什麼?”呂調陽十分疑惑的說道。

    張居正看著王崇古的背影,搖頭說道:“怕我。”

    天大雪,硯冰堅,地冰如鏡,這個萬物蟄伏的冬日,王崇古的車駕從刑部衙門出發,向著西山煤局而去,他之所以要親自前往,是為了保證大明煤炭的充分供應。

    過往時候,每到下雪天,煤市口那些個投機的商賈,就會哄抬煤價,一直到萬曆二年,西山煤局開始籌辦,這個局面才變得好了一些,到了現在,隨著西山煤局的煤炭充分供應,以及入秋開始囤煤的習慣,到了下雪天,煤炭的價格還會漲,但是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文一斤。

    大明官煤六文一斤,精煤八文,即便是洗乾淨篩出來的精煤,也不超過二十文一斤。

    “柴米油鹽醬醋茶,無論哪一樣價格騰飛,另外幾樣,就會跟著漲,生怕百姓們過安穩日子。”王崇古手裡攥著一個湯婆子,看著窗外人們行色匆匆,對著王謙極為感慨的說道。

    “誰說不是呢?賺錢的門路千千萬,非要哄抬這衣食住行。”王謙是來給他老爹送湯婆子,這路上風大雪大,老爺子歲數大了。

    “不哄抬衣食住行,怎麼搜刮百姓的錢財呢?”王崇古伸手關上了車窗,打量著王謙,帶著審視的目光,眉頭稍蹙的問道:“我的好大兒啊,你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有什麼事兒要求你老爹?”

    “我給爹送給湯婆子,怎麼就非奸即盜了。”王謙一臉不樂意的說道。

    王崇古略顯不耐煩的說道:“有屁快放!”

    “還真有事。”王謙略顯心虛的說道:“爹,開了春,我打算去呂宋。”

    “去…去哪?!”王崇古揮了揮手,揮到一半,猛地瞪大了眼睛問道。

    “呂宋!”

    王崇古一巴掌精準的抽在了王謙的腦門上,大聲的說道:“去個屁呂宋!去呂宋,你腦子缺根弦嗎?伱一個北人,嘉靖四十二年,你去了揚州求學,還沒到夏天,熱的你都受不了,連學都不讀了,跑了回來,你去呂宋?”

    “你知道現在呂宋那邊穿短衫還熱的冒汗?”

    王謙面色通紅,大聲爭辯道:“爹,我都給你生了倆孫子了,我不能總在京師做事啊,我去了呂宋…”

    “不許去!”王崇古再次打斷了王謙的話,厲聲說道:“你敢去,我就打斷你的腿!”

    王崇古真的生氣了,他的威脅不是請環首刀心來彰顯做父親的威嚴,而是要打斷腿,這顯然是打算說到做到。

    “我找陛下說去!”王謙猛地站了起來。

    王崇古一腳就把王謙給踹下了行駛緩慢的馬車,寒風猛地吹到了車廂裡,王崇古指著王謙說道:“去,陛下不把你罵回來,我跟你姓!”

    “那還不是姓王嗎?”王謙坐在雪地裡,嘀嘀咕咕的說道。

    “你說什麼?”王崇古感覺氣血翻湧,這逆子,真的是想要氣死他,一天到晚連個人影都看不見,見一次,就惹他生氣一次。

    “沒什麼!我要進宮見陛下!”王謙說完就立刻向著皇宮方向走去。

    車伕有點懵,這對父子天天鬧哪樣!這是走還是不走?是去西山,還是去皇宮?

    “去西山!”王崇古氣急敗壞的下令讓車伕繼續前往西山。

    王謙真的為陛下立過功,王謙想見陛下,奏-->>
                                         
聞之後,得到了陛下的宣見。

    朱翊鈞在文華殿的偏殿,用銼刀挫著模型,他上下打量了下王謙說道:“你要去呂宋?”

    “是。”王謙十分確定的說道。

    “恩,不錯,但是不行。”朱翊鈞放下了銼刀和模型,搖頭說道:“你去不得,那邊太苦,你受不了。”

    “那泗水伯、鷹揚伯、番都指揮他們去的,臣為何去不得啊。”王謙一聽就急了,父親不理解他,結果陛下也不理解他。

    “這樣,你跟朕打一架,打贏了,朕就讓你去行不行?”朱翊鈞聽聞也不惱火,打量了王謙,提出了自己的辦法。

    打一架,贏的人說了算。

    “臣不敢!”王謙趕忙俯首請罪,他思索片刻說道:“臣也打不過陛下,陛下的長短兵,臣也略有耳聞。”

    敢不敢打,王謙又不是駱思恭那個腦子一根勁兒的主兒,王謙真的不敢,就是敢,他也打不過,陛下習武的兇狠,王謙知道一清二楚。

    “知道就好。”朱翊鈞指著自己說道:“朕十六歲,頂多就是一個京營銳卒的水平,生死搏殺,朕不見得能打得過銳卒。”

    “去呂宋的客兵,個個都是在刀口舔血的銳卒客兵,你又沒犯錯,朕要是把你流放到呂宋去,就是賞罰不明。”

    “更加準確的說,你去了是去送死。”

    朱翊鈞的優點不多,有自知之明是一個,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逼數,雖然是青年組第一高手,但是和壯年比,體重上就會吃大虧,生死搏殺,他不是銳卒的對手。

    而王謙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去呂宋真的會很慘,這年頭的呂宋遍地都是黑猩猩、大鱷魚,王謙對著大猩猩齜牙,大猩猩一個衝拳就乾死他了。

    “你這是捱打了?”朱翊鈞看著王謙腚上的大腳印,樂呵呵的問道。

    王謙滿臉委屈的說道:“我爹打的。”

    “哈哈哈!”朱翊鈞毫不客氣的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你爹不讓你去,理由很簡單,你的實力不允許。”

    王謙終於知道了自己老爹為何欲言又止,小時候他爹讓他習武,王謙怕吃苦,就是不肯,現在好了,他想做什麼,都做不成。

    子不教,父之過。

    王崇古自己也無話可說,王謙不習武這事,未嘗沒有王崇古心疼孩子的放縱。

    “奇怪,王愛卿素來惜命,這是怎麼了?”朱翊鈞還是不明白,王謙為何要前往呂宋,動機是什麼?

    如果是建功立業的話,王謙在京城配合海瑞查貪反腐,那功勞也是用麻袋裝,怎麼就動心起念,要去呂宋喂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