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八十三章 《矛盾說》已然大成,成書刊刻天下(第3頁)

 “在俺答封貢後,晉黨卻變成了族黨,同利則趨,同害則避,這個時候,晉黨變質,變成了堅盾。”

 “楊太宰不滿張四維和王崇古瞞著他做了那些苟且之事,否定了張四維的同利則趨,同害則避,為求延續,提出了尊主上威福之權,抵擋元輔威震主上,這就形成了新的矛與盾。”

 “晉黨否定了朝中風力,而族黨否定了晉黨的成就,楊太宰又否定了族黨朋比之綱領,現在葛守禮是新的利矛,王崇古和張四維變成了堅盾。”

 “有矛盾,必然有鬥爭,彼此不斷的否定,才讓晉黨的不斷向前,擺脫族黨的桎梏再次蛻脫。”

 “晉黨如此,臣之張黨與晉黨亦是如此,浙黨與張黨亦是如此,臣權與君權亦是如此,天下萬物無窮之理,亦是如此。”

 張居正說完,並不是完全肯定,大明的十歲人主,到底能不能聽懂他在說什麼。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張居正還把老子的著作,全部看了一遍,略有所悟,為了解決皇帝的疑慮,張居正真的盡力了。

 朱翊鈞聽完之後,眼前一亮,他笑著說道:“元輔先生之言,振聾發聵,朕嘗以胡宗憲為例。”

 “胡宗憲攀附嚴嵩嚴世藩父子,在東南為平倭總指揮,平定了倭寇,這是本質,是踐履之實,是折衝之功。”

 “但是胡宗憲攀附嚴嵩父子亦為事實,這個功績無法區分胡宗憲的個人和嚴黨這個集體,這是統一也是對立。”

 “徐階主持倒嚴嵩,從肯定胡宗憲的功勞,到徹底否定胡宗憲的功勞,甚至搞出了胡宗憲手書偽造聖旨,最終釀成了慘案,這是完全否定的過程。”

 “高拱當國之時,汪道昆、沈明臣等人為胡宗憲奔走。”

 “朝廷開始重新考量胡宗憲的具體功過,再看到晉黨變成了族黨,才知胡宗憲的平倭,根絕倭患的不易,故此為胡宗憲正名,這是具體事情具體分析,功是功,過是過,一是一,二是二的踐履之實。”.

 “最後便是到了現在,海瑞回朝後,再次展開了對徐階還田的討論,進而引出了胡宗憲冤案之事,從各個方面分析徐階當國利弊和胡宗憲冤案造成的影響,進而得到了一個胡宗憲錄平倭功、得諡號,而徐階必須還田的結果。”

 “混淆肯定的現象,徹底否定的形式、具體分析的信實、綜合妥協的沖和,事物發展經過了兩次否定,變得清晰而確信,這就是元輔先生要說的否定之否定嗎?”

 朱翊鈞看著張居正,張居正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呢?

 張居正新政是肯定,張四維當國對張居正反攻倒算是完全否定,而萬曆皇帝徹底失去了張居正,才知道大明帝國,只有一個張居正,孤立無援,擺爛三十年,這是否定之否定。

 萬物無窮之理,在肯定、否定、再否定中,循環往復螺旋向前。

 “陛下睿哲天成!”張居正聽聞陛下的總結,頗為感慨,陛下總結十分到位,把他的話用俗文俗字說的很是清楚。

 朱翊鈞笑著說道:“至此,元輔先生從形而上的心中知,從形而下的踐履實出發,確立了矛盾的定義,如同知行一般是對立而統一的存在,詮釋了楊博君子小人問題,詮釋了晉黨之變遷,詮釋了胡宗憲冤案始末。”

 “就以這三個案子為例,開始刊刻矛盾說吧。”

 張居正一愣,小皇帝真的是殺人誅心,這徐階還沒死呢,這就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朱翊鈞繼續說道:“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不可執一為定象,不可定名也。由萬物無窮之間的普遍聯繫,確立了矛盾的普遍存在,矛盾存在於一切事物中,始終貫穿萬物無窮之理髮展,即矛盾無處不在,無時不有。”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河。事物的發展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矛盾碰撞下,不斷的累積,不是矛在一次次的碰撞中折損,就是盾在一次次碰撞中被刺破,最終由一個量變,成為了質變。”

 “又從矛盾普遍存在於萬物無窮之理,延伸出了矛盾對萬物無窮之理、對事物發展的促進過程為:現象—否定—信實—沖和,這一否定之否定的基本過程。”

 “不可陷之盾與無不陷之矛,必然產生衝突,有衝突就會有鬥爭,而這個持續不斷的鬥爭過程,完成了矛與盾的相互轉換,確定了矛盾如知行,為一枚銀幣的正反兩面,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故天地配以陰陽。”

 “而在這個鬥爭的過程中,要保持鬥而不破,要分得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若是分不清楚輕重緩急,主次不明,矛盾相擊矛折而盾破,就是兩宋黨錮盈天的殷鑑在前。”

 “如此,《矛盾說》已然大成,可以成書刊刻天下了。”

 “先生之名,必然流傳青史,恩澤德庇後人。”

 朱翊鈞拿著自己的做好的筆記,一點點把張居正的矛盾說總結完全。

 在張居正完整的回答了問題朱翊鈞的提問之後,矛盾說的內容,不再作為小範圍流傳,而將作為一門顯學,刊刻天下,在王陽明知行合一致良知之上,更進一步,用道理詮釋萬物無窮之理的根本。

 求其上而得其中,哪怕是為了反對張居正的矛盾說,那也要拿知行合一致良知作為反擊的依據。

 閹割版的、只講致良知不講知行合一的王陽明心學,在面對辯證性的矛盾說面前,不堪一擊。

 “臣不敢貪天之功,皆仰主上睿哲天成。”張居正趕忙俯首說道。

 這話的意思是,朱翊鈞作為皇帝,是《矛盾說》的總負責人,通訊作者,而張居正和楊博都是作者。

 “今天咱們講什麼?”朱翊鈞看侍讀學士們完成了記錄,笑著問道。

 “論語吧。”張居正已經掌握了矛盾說,自己敲碎了自己的思想鋼印,再和陛下奏對,講筵的時候,變得如魚得水了起來。

 比如這一句,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意為夫子說:若能以禮讓來治國,那還有什麼困難呢?若不能以禮讓來治國,那又把禮怎辦呢?

 張居正開口說道:“夫子的意思是說,人君為國,不可專倚著法制禁令,必須以禮讓為先。蓋禮以別尊卑,辨上下。”

 “比如君臣有朝廷之禮,上不驕,下不僭,名分自然相安,這就是君臣間的禮讓;”

 “父子有家庭之禮,父慈子孝,情意自然相治,這就是父子間的禮讓。”

 “禮讓,乃行禮之實也。”

 朱翊鈞面色古怪的說道:“元輔先生,朕有惑。”

 “臣為陛下解惑。”這一次張居正信心十足。

 朱翊鈞平靜的問道:“按照夫子所說,若能以禮讓來治國,那還有什麼困難呢?”

 “似乎只需要,朕所行的禮,都出於恭敬謙遜之信實,則禮教就足以訓俗清朗風氣,誠意又足以感人臣忠貞不二,那百官萬姓,就自然而然,安分循理,相率而歸於禮讓二字,紀綱可正,風俗可淳。”

 “真的是這樣嗎?”

 張居正斟酌片刻才開口說道:“道理的確如此,天道無恆長,今日下僭越,上幼衝,名分不能相安,父不慈子不孝,情意不能相治,君臣父子之間的禮讓,已經蕩然無存,就需要法制禁令,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

 朱翊鈞發現,張居正已經能夠熟練的利用矛盾說,去詮釋儒學中,一些解釋不了的問題了。

 “嗯,如此。”朱翊鈞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著每日講筵。

 講筵結束,朱翊鈞站起身來微微欠身算是結束了今日的講筵。

 “元輔先生以為徐階會束手就擒,老實還田嗎?”朱翊鈞在臨走的時候,突然開口問道。

 有人說,朕一日一更!╭╮分明是一日兩更,一更8000字,一天就是1.6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