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食客述說生意經 痴天瑞心繫上海灘(第2頁)
胖客商說:“可不就是。上海的洋行帶出一幫吃洋行飯的買辦來,憑著會講幾句洋涇浜的西語就掙得缽滿盆溢的。”
“金絲眼鏡”說:“做買辦的賺大把的銀子,那是老皇曆了。上海灘連小癟三都曉得的,如今最賺銀子的是開工廠!”
禿頂說:“此話不假。楊樹浦一帶浦江邊上的工廠都排去幾里路了。”
胖客商說:“要我說麼,百姓還是吃穿為頭等大事!現今棉紗織布和麵粉生意日見火爆,官紳和富商都在開工廠,光上海灘一年總有百多家工廠開工。如今,開廠發了大財的老闆是越來越多了。”
“聽說講,開家紗廠不消兩年就把本錢全賺回來了,第三年就要再賺一家廠了。”禿頂說。
“你講話也太豁邊了。開一家紗廠少說也要幾十萬兩銀子,兩年辰光就能賺回哉?就是開銀礦鑄銀錠,恐怕也沒有這麼快呢!”
“金絲眼鏡”不以為然地說:“講句老實話,開廠不如辦錢莊,以錢生錢其利甚巨,好過做實業的。上海灘上的錢莊一年增加幾十家呢!”
“開錢莊?那要多大的資本才能開得起呢!”
“哎喲喂。你真是個阿木靈!如今講究的是合股開公司,大家湊錢辦錢莊。你出多少錢就佔多少股份。”
“那你咋不去開錢莊,還與我等千辛萬苦地做著腥臭的水產、南貨生意為的是啥呢?”
“嘿,這不是喝酒說閒話麼。再說了生意行當誰不曉得做熟不做生麼。想做錢莊的生意,先別說有沒有資本,我連門朝哪開都拎不清呢!”
“說了半天你也是隻軟殼鴨,就是嘴巴硬。”
“喝了幾杯酒就把不住自己的嘴巴了,牛皮吹得嘩嘩的響!”
“哈哈,不會吃酒硬裝會吃酒,一瓶就打倒哉。哈哈……”
“誰說不會喝酒,要不再從頭再喝過。”
周天瑞上完菜便站在門外聽他們的談話。從他們交談中聽得隻言片語,他便知道了上海開埠後各國商人都在那裡淘金。如今上海已是個遍地黃金的繁華世界了,只要有膽有識就能出人頭地掙到大錢呢!而且,大清的氣數已到了盡頭,各地都在鬧民主共和呢!有個孫中山在檀香山組織興中會,要驅除韃虜,恢復中國,創立民主政府。
酒店打了烊,老闆和大廚夥計們都走了,唯周天瑞獨自在油燈下看書。聽的店門被拍得嘭嘭地響,他心想是那個夥計回來睡覺的,便走過來開門。打開門一看,卻是方鶴松、潘景瑜、周蘭生三人提著箱包闖了進來。
周天瑞驚喜地問道:“你們三人咋會來此地的呢?”不等他們回答,他又拍著蘭生剃得發青的光頭,問:“你不是躲在舟山你姨家麼?怎突然跑到寧波來了呢?”
周蘭生摸著剃得溜光的頭,笑道:“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舟山幫人家打魚麼!”
“你除了打魚還有啥吃飯的本事呢?”
“你不要太小看我了,要不了幾年,我便能發達了,保不定你還會有求到我門上的時候哪!”
“哦,那我倒沒看出來。”
周蘭生順手把周天瑞娘託他捎來的包袱遞給了周天瑞。周天瑞接過包袱,眼圈就紅了起來。方鶴松這才有機會插上嘴,說:“我去上海的格致學堂去讀預科,然後,準備出國留學。知你在此藏身,特來道別的。”
潘景瑜神采飛揚地說:“我在杭州十中,日後也是要出國留學的。只是我倆選的專業不同;他想學化學,我要學紡織。”
方鶴松說:“我倆雖學業不同,但報國之心是一樣的。當以實業救國,空談理想乃浮躁心態,不能久遠,必被淘汰。”
周天瑞聽得此話不由地神色黯然,說:“你們畢竟是大戶人家出生,能出洋留學,一旦學業有成,回國後必能成番大事業的。我現在只是個酒店的雜役,將來只怕只能做個廚師了此一生了。”
方鶴松搖著頭說:“你大可不必如此氣餒,以你的才幹定會有出人頭地的時候呢!”
周天瑞淡淡地一笑,說:“你這是寬慰我呢。此話就到此為止吧。我去弄些飯菜來給你們吃罷。”
方鶴松說:“不必了。我兩家在寧波皆有房產的,不須住他人酒店的。”
潘景瑜對周天瑞說了幾句寬心話,又聊了些各自生活見聞的話語,便告辭說:“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各自歇了。明日我和方兄請客,到石島酒店吃海鮮如何?”
方鶴松也附和道:“說的是,明日再作暢談罷。”
周天瑞說:“就依兩位所言,明日再暢談吧。”
周蘭生說:“我卻無處可去,只能跟天瑞打對了。”
送走了方潘兩位富家弟子。周天瑞下廚房熱了些剩菜剩飯給蘭生端了來。蘭生見到蘿蔔燒芋艿、鹹菜燒帶魚等幾樣家常菜,拿起筷子風捲殘葉般地把飯菜吃了個淨光。
吃罷飯,周天瑞帶周蘭生到自己的住處漱洗後,兩人同床躺著說話。周天瑞說他想到上海去尋找發達的機會,不能碌碌無為地混過一生。男人麼,總要出人頭地,至少也要做個富家翁!周蘭生說他不想再打魚了,聽說杭州在招募新兵,便趕著去當兵。 周天瑞笑道:“你這腰粗膀圓的傢伙還真是塊當兵的好材料,保不準將來能當個將軍,帶著衛隊榮歸故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