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陸蘭庭
外交部的專機在傾盆大雨中停在遠離主航站樓的機位上,它從卡納皇家空軍機場出發,原目的地是鄰國芬狄亞的首都,卻在起飛的五分鐘前收到臨時調整航線的命令。
降落在空港前,地面發來返航建議,一場天氣預報之外的狂風暴雨即將席捲瑞斯塔德,空中狀況不佳,正常飛行存在嚴重風險隱患,大量航班因此延遲。
舷窗外電閃雷鳴,雨落狂流,螺旋槳運行聲震耳欲聾,但話事人仍然下達了儘快到達的死命令,飛機在瑞斯塔德上空盤旋近十分鐘,直到閃電與冰雹結束,空中狀況轉好,飛行員進行了第二次著陸嘗試,終於降落成功。
專車在平臺下的通道靜靜等待多時,保鏢撐開傘,只是陸蘭庭的步伐太急,皮鞋沒入淺淺的積水裡,濺開一圈圈水珠。
隨身助理蹲下為陸蘭庭擦拭褲腳上的水漬,司機早就收到命令,把油門踩到最大,沿著最近的路線駛向市中心的宅邸,秘書岑平南在副駕駛上坐好,遞來最新的文件。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會面改期到後天,致歉禮物已經妥善送達……”
陸蘭庭打斷他,“望月那邊怎麼樣了?”
察言觀色,洞悉需求是秘書的基本素養,岑平南當然明白,此時此刻,頂頭上司唯一掛心的是那位的安危,他把新消息放在後面,只是希望不為陸蘭庭本就緊繃的神經增加更多負擔。
他被提拔為陸蘭庭的秘書不過數月,他之前那位,從陸蘭庭十五歲時就被陸總統指派著追隨陸大公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照理說未來仕途將一片光明,卻在陳小姐的事情上栽了跟頭,被陸蘭庭遠遠打發到了蘇蘭。
“徐小姐查過了,他們一開始的目標是陳小姐的好友許幸棠,陳小姐之前就是因為幫了許幸棠才被鄭之欽和鄭之華兄妹針對。”
岑平南頓了頓,注意到上司驟然陰沉下來的眉頭,儘量減少敘述中有可能包含刺激性的詞彙,“鄭家兄妹被退學後一直懷恨在心,但畏於辛家的權勢,不敢再找陳小姐的麻煩。那杯加了藥物的酒精飲料原本是他們為許幸棠準備的,但陳小姐護友心切,替她擋了酒。”
“那兩個男生招供,他們打算將錯就錯,拍一些照片交差,但他們在出入禮堂小門的時候被徐小姐的人發現了。”
岑平南不願意再說下去,心底發出輕微的一聲嘆息,噩運總是以各種離奇姿態降臨在這個年輕女孩的頭頂,連他這個旁觀者也不由自主地感到憐憫。
陸蘭庭感到極度荒謬,車內的調控系統將溫溼度保持在最適宜的區間內,他的後背卻冷汗涔涔,心臟像是被牢固的鐵鏈鎖住,再怎麼努力,也只是被只是擠成殘破的血液和肌肉組織。
他以為早就把陳望月置於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不會再放任舊事重演,他會把陳望月保護得密不透風。
但這次,就在他的監視範圍裡,發生了這樣的事,只差一點,他的女孩就要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還那麼小,親人都不在身邊,辛重雲把她接來瑞斯塔德,只是想要借她討好繼子,對她並不真正上心,否則這才來多久,她受了幾次傷,進了幾次醫院?如果她真的被當作辛家的小姐,誰有這個膽子給她委屈受?
辛家,很好,很好。
驚怒到了極點,陸蘭庭喉間反而發出輕笑。
岑平南低著頭,不敢看他,這位即將成為卡納史上最年輕大使的外交官,陸家傾盡全力培養的武器,一貫對外貫徹塑造著冷靜、縝密、理智而又親和的形象,如同一部永不停歇的決策機器,但這一瞬間,恐慌和後怕這樣被認為絕不會與陸蘭庭有關的軟弱情緒,罕見地出現在了那張臉上。
岑平南艱難吞嚥著空氣,聽見陸蘭庭問,“鄭之欽和鄭之華找到了嗎?”
“鄭之欽找到了,他前不久被鄭家送出國,現在在普利森念高中,鄭之華據消息稱還在鄭家老宅,恐怕沒有那麼方便行事,您看是要先通知鄭家還是?”
“把那兩個人的舌頭切下來送到鄭家,告訴他們,如果不想波及鄭家,就把鄭之華和鄭之欽一起交出來。這件事交給徐嘉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