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意外

 大學期末時,陳望月常常一整天泡在圖書館,餓了就在門口的便利店買一份微波爐加熱的三明治,配保溫杯裡的紅棗水草草解決一餐。

 現在的她就像一片伊比利亞火腿,被兩片薄面包夾在一起,只差刷上蛋黃醬,佐以奶油奶酪,西紅柿,蒜和黑橄欖,就可以扮演一塊正宗的西班牙三明治。

 辛檀和謝之遙,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腕,大廳裡緊繃的空氣像一把拉滿到極致的箭弓,周遭或探究或獵奇或茫然的目光像無數支射向他們的箭矢。

 舞池裡腳步慢了,議論聲四起。

 “我天,辛檀在發什麼瘋啊,我還以為他要給馮郡一拳呢。”

 “太子殿下看起來好像也很想揍馮少一頓。”

 “不是說只是兄妹嗎?難道辛檀還怕妹妹早戀?”

 “你真的信啊,早就有傳陳望月來瑞斯塔德是為了和辛檀培養感情,她日後是要當辛太太的,不然辛檀為什麼反應那麼大,馮郡跟他搶人啊。”

 “哇,陳望月真是了不得啊,這才來了一個月吧,辛少,凌少,大公子,還有馮少……”

 “你不提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要是凌少在的話,他們幾個人可以湊一桌麻將吧。”

 “凌少不是放棄了嗎,他說自己現在的目標是要追回蔣願,你以為這種場合他這樣的花孔雀為什麼不開屏,人家飛國外給蔣願比賽加油去了。”

 “能湊齊另外三位也很厲害了……”

 始作俑者根本不著急起身,有人試圖搭把手扶他,他都沒理,懶洋洋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對陳望月做口型,上下唇輕碰,嘴巴由小到大,自然變成上揚的弧度。

 “不——用——謝。”

 這就是馮郡的報復,他看不慣她過得太舒坦,非得給她找點麻煩才能消氣。

 馮家的小少爺,幼稚起來一言難盡,冒著捱打的風險也要給瑞斯塔德學院的諸位學生獻上一場大戲,這個時代最缺乏的就是他這樣的娛樂精神。

 如果說這是一場角力,那麼受害方只有她才癒合的手骨。

 陳望月忽然感覺謝之遙當初那個誰贏誰當她網球教練的提議還不錯,至少競技體育的比賽有明確規則,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傷及無辜。

 她看著辛檀,只是看著辛檀,轉了轉手腕,“哥哥,疼。”

 她高高盤起的頭髮在方才的拉扯中垂下幾縷,碎髮鬆散著蓋住了半隻眼睛,覆蓋著濃郁唇彩的嘴唇在舞會的燈光下還閃閃發光,但眼睛裡悶悶不樂,泛起一點無措的水澤,把辛檀的心氤氳得一片潮溼。

 辛檀的喉結滾了滾,下頜線條仍然緊繃,鋒利得可以把人割傷,但深深陷進陳望月皮膚裡的手指一點點卸了力,他盯著陳望月的側臉,聽她對謝之遙說話,用比對他更柔和一點的,很無奈的口吻說,“之遙,我前幾天才因為右手受傷進了醫院,你是希望我再去看一次醫生嗎?”

 話音剛落,陳望月的雙手終於得以從兩尊大神的禁錮中解脫,她活動著發疼發酸的腕骨,視線投向她最開始坐的位置,顧曉盼顯然也注意到了動靜,往人群最關注的方向擠,大家都想看熱鬧,但她眼裡只有擔心。

 陳望月緩緩呼出一口氣,像被不堪周圍目光的重負,一株被壓彎了花枝的白玫瑰,“哥哥,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去那邊。之遙,我等下再來找你。”

 “陳望月!”

 謝之遙從來沒有在陳望月這裡成為第二順位過,急切地想去把她拉回自己身邊。

 這位薩爾維的太子殿下總是這樣叫她,辛檀還記得她不喜歡被連名帶姓地叫,唇角當即就噙起一個冷笑。

 陳望月躲開了謝之遙的手,她說,“殿下,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不是薩爾維人。”

 也就是說,她其實沒有臣服他的必要,這個卡納女孩對他笑,對他好,都只是因為她願意,而不是因為他是尊貴的王子。

 “我等下會來找你。”

 陳望月加重語調重複了一遍,然後把手交給辛檀,把謝之遙像一隻破了的玩偶一樣丟在原地。

 從光亮的地方走到昏暗的調酒臺,眼睛用了一點去適應,幾乎是一走過去,陳望月就甩開了辛檀的手,“你剛剛以為我和馮郡在做什麼?”

 她的眼睛因為惱怒而亮得發燙,“我們只是在講悄悄話而已。”

 他目光停留在她的唇彩上,妝容是完整的,她並沒有騙他。

 全身血液都上湧,太陽穴突突狂跳,辛檀努力平復著呼吸,讓語氣盡可能地平和,他還沒忘記她說過害怕自己兇她,只要她不開心,他對她總是束手無措。

 “你跟他有什麼話必須揹著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