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真相


 羅開陽點點頭,邊走邊道:“據他交代,的確如此。”

 沈青葉忍不住道:“他跟張翠梅不是那種關係嗎?兩人之間似乎……還持續了很久?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殺她?總得有個原因吧?”

 周啟明給她細細解釋道:“據蔡成勇所說,他是幾年前一次回老家的時候遇到了張翠梅,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勾搭上了。

 “蔡成勇雖然平時回去得少,但對張翠梅還是挺上心的,每次過去都會買些吃的穿的用的,就這樣一直持續了有兩三年吧。

 “直到前年,有一次蔡成勇去找她的時候,張翠梅忽然說自己要走了,問她去哪,就說她有一個遠房表哥南下打工去了,這些年混得不錯,就給她也介紹了個工作。活兒輕鬆不累,每月還有一千塊錢,比在家裡坐吃山空要好得多。

 “那蔡成勇當然不願意,張翠梅就跟他吵了起來,說他又不給錢,每次來帶那些破爛玩意兒是打發叫花子呢,她自個兒出去掙錢去。

 “蔡成勇每次去的時候都是下雨天,那一次也不例外。外面暴雨如盆,兩人越吵越兇,蔡成勇看著她執意要跟那個所謂的表哥走,想起當年他媽也是在這麼個大雨天拋下他跟別的男人跑的,一時怒起,失控之下把人給殺了。”

 周啟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殺人之後,他非但沒後悔懼怕,反而還覺得無比的暢快,事後還十分冷靜地把人分屍丟河裡去了。他說這種女人就該殺了,她們就不配活著。”

 他道:“這次殺人勾起了他嗜血的念頭,見警方几個月都沒找出兇手,就又蠢蠢欲動了起來,藉著蔡立民工作之便,專門盯上了工業區那些家在外地、本身又沒什麼朋友的女孩,犯下了這些罪行。”

 沈青葉聽完,一時沉默無言。

 幼年的一段經歷,一個創傷;一次吵架,一時激動,造成了現在這個結局。

 羅開陽看了一圈,見眾人神情都有些凝重,故意笑著輕快道:“嗨,不管怎麼說,這個案子好歹破了,大家都高興一點嘛!”

 “可不是嘛。”韋正義也唏噓感嘆:“從去年忙到今年,每天睜眼閉眼都是這件事,現在總算能消停一點了。”

 沈青葉聞言也笑了起來,道:“對,案子破了就是好事。”

 “也別高興得太早,”姜程涼涼道:“後面還有一堆事等著處理呢。”

 向上級彙報案情,確認受害者身份,聯絡家屬等等等等,真想完全結案還得等一段時間。

 羅開陽聞言頓時苦下了臉:“我是真不想再和受害者家屬打交道了,難受。”

 “先說好了,我負責文書報告之類的,剩下的你們看著分吧。”

 韋正義笑他:“那周家人到底是有多恐怖,把你嚇成這樣?”

 羅開陽嘆道:“有理講不通,滿心滿眼都是錢,倒不是怕,是真的心煩,還心累。”

 周啟明哼笑了一聲:“你就是脾氣太好,對付那種人,就不能太和顏悅色,不然他就會蹬鼻子上臉。”

 羅開陽連忙笑著給他戴高帽:“所以我說啊,這種事還得是啟明哥把控大局,我以後呢,就在你後面跟著學習就好。”

 周啟明頓時笑不出來了:“你這是把攤子都推我頭上來了?”

 羅開陽道:“這話說得,能者多勞嘛。”

 一群人哈哈笑出了聲,表情絲毫不見前幾日的陰霾沉重,沈青葉看著他們的笑容,心下也不由輕快許多。

 她又問:“那蔡立民那個案子,還要不要繼續查下去?”

 眾人聞言,聲音頓了頓。

 這個案子其實已經沒有查下去的必要了,畢竟受害者屍體找到了,兇手也抓到了,口供都畫押了,各項流程手續都齊全,完全可以就這麼結案。

 可是當年的真相卻還沒調查清楚。

 呂秀琴的死,真的是像蔡立民說的那樣,是她一直對初戀念念不忘,蔡立民暴怒之下,才將人殺了嗎?

 他們對此表示懷疑。

 韋正義撓了撓腦袋:“得查吧……”

 不是為了流程手續,而是單純想還受害者一個清白。

 他說:“畢竟人都已經死了,總不能還一直揹著個汙名。而且……”他頓了頓:“蔡立民一直都堅持呂秀琴心裡有人,蔡成勇剛也一直在嚷嚷這都是他媽的錯。我挺想知道,要是真相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當他們意識到他們真的錯了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周啟明伸了個懶腰:“那就查唄。”

 他懶洋洋道:“反正最近也沒什麼案子,那些掃尾工作也都不難,在隊裡待著也是待著,抽些時間去呂秀琴孃家那邊看看也不費什麼事。”

 姜程也點了點頭:“可以查。”

 韋正義說:“有始有終嘛。”

 沈青葉笑:“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叫我就成。”

 羅開陽道:“放心吧,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

 他們說話的功夫,嶽凌川也回什麼呢?怪熱鬧的。”

 周啟明說:“說這兩天沒事的時候去呂秀琴孃家那邊去看看。對了老大,支隊找你是有什麼事?”

 嶽凌川聞言看了沈青葉一眼,對上她暗含關切的目光,笑了笑,道:“能有什麼事?不就是老調重彈,說上面對這個案子很關注,叮囑我們結案報告好好寫。”

 沈青葉忍不住問:“真沒別的事了?”

 嶽凌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覺得還該有什麼事?”

 沈青葉頓了頓,慢慢搖了搖頭:“沒事就好。”

 他們已經商量著開始分工,沈青葉也沒在這兒久待,繼續回去處理自己的工作。

 嶽凌川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重案組辦公室門前,才慢慢收回目光。

 姜程注意到他的狀態,關心地問了一句:“真沒關係?”

 嶽凌川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他也沒說謊,宋支隊的確就只交代了結案報告好好寫。

 只是他的原話是:

 “這次的結案報告,都給我好寫。你們所有人,幹了什麼事,一一給我交代清楚,別再跟上次一樣在那糊弄人!”

 跟上次一樣,是指周美華那個案子的結案報告上,嶽凌川寫的——隨行的文職警敏銳地發現空調上的腳印,為破案提供了關鍵線索——這一回事。

 嶽凌川撇了撇嘴,心道他之所以那麼寫不還是你的意思嗎?到底是沒說出口,只老老實實地應了聲好。

 他也察覺到了,宋支隊的態度隱隱有些變化。嶽凌川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看那姑娘剛剛的樣子,應該……不算壞事吧?

 ·

 既然說要查這件事,那周啟明就毫不耽誤,帶著韋正義一起,幾經周折後,找到了呂秀琴的孃家。

 當天晚上下班之前,二人回先灌了一茶缸水,羅開陽看得驚奇:“怎麼著?這是一上午都沒喝到水?”

 沈青葉自己的工作忙得差不多了,也就過來看看他們的案件進展。

 “別說了。”周啟明語氣煩躁:“我是真沒見過這種人!”

 羅開陽放下紙筆:“怎麼說?”

 沈青葉湊近了許多,嶽凌川也抬眸看了過來。

 周啟明重重嘆了一口氣,將今日的原委細細道來:

 “我們找到呂秀琴孃家的時候,對方得知我們呂秀琴跟人跑了之後就跟他們家沒關係了,這種人只會給他們家蒙羞,他們對外都宣稱跟呂秀琴斷絕了關係。

 “我和正義好說歹說跟他們講通了呂秀琴當年不是跑了,是被蔡立民殺了。誰料他們沒有一點傷心的意思,聽了蔡立民說的那些話,更說那也是她活該,結婚了不跟自家男人好好過日子,還惦記著別的男人,心思放浪,死了也是自找的!”

 周啟明說著,又灌了一杯水下肚。韋正義接著道:“我們想問更多關於當年的細節,對方卻一臉不耐煩,直說人都死了還問這些有什麼用?

 “他們實在不配合,我們也沒辦法,只好去尋訪那些街坊,走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家對當年的情況有些瞭解的人家。”

 羅開陽忍不住問:“有人知道?那初戀這回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周啟明點點頭,道:“初戀這回事是真的。”

 他說:“據那街坊所說,呂秀琴她媽死得早,她爸沒過多久就又娶了個新老婆,陸陸續續生了三個兒女,呂秀琴在家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整天干著最多的活,好事是半點也輪不到她。

 “至於那個初戀,是呂秀琴上初中時候認識的同班同學,大家一開始都不知道,後出來。

 “本他很有考大學的希望,呂家也想著以後有一個大學生女婿是好事,就放任呂秀琴跟他來往了。

 “誰成想到高考那兩天,那孩子不小心感冒了,頂著三十九度的高燒進考場,結果就順理成章地沒發揮好。當時那個老師也遺憾,又說他基礎很好,這一次純屬偶然,讓他復讀一年繼續考。呂家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想一年而已,他們也不是等不起。

 “但是等到第二年的時候,高考前幾天,男孩奶奶意外去世,男孩得到消息備受打擊,再一次發揮失常。呂家這下徹底沒了耐心了,直說那孩子就沒上大學的命!硬逼著呂秀琴跟他斷了,把她嫁給了蔡立民。”

 沈青葉皺著眉,若真這麼說,那呂秀琴跟那個男孩感情只怕是真的不淺,又被家裡人強行拆散,對其心心念念多年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由問:“那之後呢?”

 周啟明嘆了口氣:“之後那男孩也找過呂家理論,可他勢單力薄,家人也不同意他繼續和呂秀琴來往,他又能怎麼辦?低沉一段時間後,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在放在學習上,最後在80年的時候,成功考上了一所一流大學。”

 羅開陽有些驚訝:“考上啦?”

 韋正義說:“考上了。”

 “當時呂家還很後悔,說早知道就再等一年,就那麼一年,他們就錯過了一個大學生女婿。”

 嶽凌川開口道:“那那人呢?他上大學之後回來過嗎?”

 周啟明搖了搖頭:“這我們就不知道了。那些鄰居其實也沒見過那男孩,這些都是從呂家嘴裡聽說的,他們當初一直炫耀自己馬上就要有一個大學生女婿了。後來那男孩接連失利,呂家也就不提這事了。至於後來那男孩還有沒有來過,就更沒人知道了。”

 沈青葉又問:“那男孩叫什麼名字,你們知道嗎?”

 韋正義道:“好像是姓喬?他們一直聽呂家人在那小喬小喬地叫著。”

 周啟明說:“明天我們去那邊學校看看,找找他們的老師,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線索。”

 羅開陽道:“也只能這樣了。”

 沈青葉補充道:“也可以去查查呂秀琴年輕時有沒有什麼玩得好的同伴,從她們身上著手,應該會簡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