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秦教授(第2頁)
前者就不用說了,一聽就厲害。能完全摸清消費者需要什麼樣的產品,這樣的人去哪個民營廠子都得是座上賓。
後者聽起來和售貨員差不多,卻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營銷搞的是大範圍銷售,通過各種手段擴大品牌的知名度、擴張銷售渠道和大量提升銷售量。
廠長已經被扶蘇忽悠到坑底了。
他真誠求教:
“那教授您覺得,我們廠子要怎麼做大做強呢?”
扶蘇矜持地微笑:
“我認為,首先,不能放過百貨商場這個銷售渠道。”
廠長慎重起來:
“您是覺得,光靠供銷社不行?”
他們廠子和供銷社有合作,這一點很容易就能猜到。他是做服裝的,雖然服裝價格昂貴,可其實並不愁賣。
這些年以來,供銷社的衣服就沒有賣不出去賣不完的。只有想買買不到,因為供遠小於求。
廠長就覺得,現在經濟開放也就四個特區,很長時間裡市場應該都不至於會飽和。那他和供銷社合作就很合適,可以長久地合作下去。
扶蘇便把之前的理論給廠長說了一遍。
廠長皺眉沉思:
“您是覺得,長此以往,供銷社也會開不下去?沒人買國營廠子的產品,供銷社裡也會積壓貨物,供銷社遲早要關閉?”
廠長想說現在只開了四個經濟特區,其他地方的供銷社不會受到衝擊。
但他很快明白扶蘇的言下之意,經濟既然開放了,就不會只開放這麼一點地方。以後別的地方也會陸續開放,到時候供銷社就會大批量關門。
沒了供銷社,他們廠子的貨往哪兒賣呢?
當然是百貨商場了。
廠長緩緩說道:
“這件事也不急,各地的供銷社關門也要等上好幾年。”
扶蘇頓時笑了:
“你現在覺得不用急著和百貨商場聯絡,等以後你想聯絡的時候,可就不是現在這個價格了。”
到那會兒,百貨商場的櫃檯已經被其他廠子的服裝佔滿了,你憑什麼擠進去呢?
何況到那時,供銷社有的商品在百貨商場可沒那麼受歡迎,人家商場本來就不樂意進貨,你就更難入駐了。
哪怕你是民營的。
扶蘇喝了口茶:
“幾年之後,民營廠子越來越多,大家也不會再管是不是應該避開別人生產其他產品了。屆時你想入駐,就得把價格壓得更低,而其他人因為和百貨商場長期合作,可以繼續沿用之前的高價。”
廠長不得不承認,扶蘇說的有道理。
廠長臉色凝重:
“教授,我還有一件事有些困擾。”
扶蘇示意他說。
廠長便說了:
“以後民營廠子越來越多,我們廠子不再佔盡先機,要怎麼才能保證一直盈利,不像國營廠子一樣被拍死在沙灘上呢?”
連國營廠子都有可能倒閉,他這個自負盈虧的民營廠子只會更容易出事,他可沒那麼大的自信心。
廠長其實之前沒想過供銷社也會倒,他想著只要有供銷社在,他就能靠著關係一直賣出貨去。
現在他發現,他有關係歸有關係。這些關係是政界的,不是商界的,能給他提供的幫助是有限的。
扶蘇卻壓低聲音告訴他:
“錯了,正是政界的關係才更有用。”
提前瞭解到即將施行的政策,不知道是多少生意人夢寐以求的優勢,趁著風口賺錢才是最容易的。
大不了每次都只賺一筆就把廠子轉手跑路,以後是賠是賺都和自己沒關係。金融圈多是這種操作,不貪心,就賺那一筆,賺完拋售,這樣跳水殺價就永遠追不上自己。
廠長一愣:
“可是未來能有什麼政策和我的廠子有關係?”
扶蘇便舉個例子:
“如果我們國家要舉辦什麼國際活動,你能提前得到消息,是不是可以提前製作一批相關的文化衫?”
文化衫就是在短袖t恤上印圖案和文字。
國際活動會吸引人大批量前往舉辦地,就可以把相關的商品銷售到那邊去。過去的遊客會很樂意買一個譬如印了“某某歡迎您”又或者印了活動logo的文化衫,作為紀念品。
紀念品還能拿回去和親友吹噓呢,銷量肯定非常。
扶蘇就覺得,廈門現在來了這麼多人,去火車站賣“廈門歡迎你”的文化衫還能賣不出去?
別說自己曾經路過廈門過。
這可是傳說中的經濟特區唉!
廠長茅塞頓開:
“原來這樣的消息也能成為商機。”
他徹底信了扶蘇能幫他捏準消費者偏好了。
廠長越聽越興奮:
“但是去火車站賣東西的話,就和百貨商場沒什麼關係了。是不是還要派人去那邊擺攤?或者租賃一個附近的鋪子?”
扶蘇說沒必要:
“我們現階段為了走量,最好還是專注生產。銷售只進行大宗銷售,至少五十件起賣,不然佔用的精力就太多了。”
這又不是互聯網時代,大家受夠了中間商賺差價,追求廠家直銷。
扶蘇的意思是,廠長可以找家裡閒著的親戚去賣。等別人看到有人賣這個賣得特別好,就會心動,到時候就介紹他們過來廠子裡拿貨。
這就是批發。
一件件賣費勁,批發就很省力了。批發還能靠走量賺錢,哪怕薄利也不會虧本。
扶蘇意味深長:
“如果有越來越多外地來的人進貨,你就可以多出一些其他城市的文化衫。他們帶到他們那邊去賣,你的生意就不只在廈門做了。”
廠長有些期待:
“是這個道理!只要我一直掌握風口,我賠不了的!”
扶蘇接著說起品牌打造,舉例了大友誼和萬紫千紅這幾個全國各地耳熟能詳的牌子,然後表示廠子也可以這麼搞。
先靠著在全國供銷社的鋪貨把品牌名氣打出去,以後別人來廈門進貨,一聽文化衫也是你們家的,肯定先傾向於進你家的貨。
進了貨的人回去售賣,也能在賣的時候和買家說這是哪個哪個牌子的衣服,供銷社裡都見過的吧?
靠著品牌效應,肯定賣得更好,品質有保障。而隨著攤販大量零售,時間長了,供銷社就算倒了,牌子也立住了,以後再出新品也不怕沒人買單。
同樣的質量和價格,大家當然會買你家的東西,畢竟熟悉。
趁著市場空白搶佔了,就可以擴大廠子規模。
首都那邊過來進貨很麻煩對不對?那就去那邊開個分廠,專管華北的銷售。東北那麼大片地方,值不值得一個分廠?西南是不是得有個?華中要不要有?
等國家在國際上影響力上去了,說不定還要專門建廠子往外賣,創造外匯收入呢。
廠長被扶蘇畫的一個又一個大餅砸得飄飄然,已經能夠想象得到以後廠子的規模越擴越大、分廠在各大城市遍地開花的美好景象了。
廠長握著扶蘇的手上下晃了晃:
“教授!您真是我的人生導師!不能讓您白白指點,這樣,您受累在廠子裡掛個指導專家的名號,我給您開工資!不,我給您開分紅,您拿著咱們廠子的股份,以後您和我們大家一起齊心協力把廠子辦成全國第一的服裝廠!”
扶蘇矜持地拒絕了:
“我只是隨便提醒了兩句,怎麼能拿你們的股份?那太珍貴了,不妥不妥。”
廠長不由分說:
“股份你必須得要,走,我們這就去辦手續,給您百分之十。您別嫌棄股份少了,畢竟廠子不是我一個人辦起來的,分太多我這邊就不好做了,我得保證我掌握過半的股份才有足夠話語權。”
這個道理扶蘇還是懂的:
“那是當然,不能影響廠子的正常運轉。”
扶蘇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從沒有工作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為了富強服裝廠的特約專家了,還是手持原始股的那種。
服裝廠品牌名是土了點,但寓意好啊。不僅是廠子富強,也是人民富強,社會富強,國家富強,廠長對這個名字很得意。
他說想起這個名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他有點關係搶先註冊,早被別人佔走了。
這年頭就得是這樣樸實無華的名字才受廣大群眾的歡迎,聽著像國營品牌似的,肯定靠譜。
橋松呆滯地聽著他二叔說他現在擁有了一個廠子10%的股份。
橋松深吸一口氣:
“二叔,你這麼出去騙人不好的。”
他深深地擔憂他二叔哪天因為行騙被公安抓起來。
扶蘇不悅:
“小屁孩你懂什麼?人家看重的是我的才華,又不是我教授的學歷。我有沒有文憑都不影響我的本事厲害,能給廠子帶來利益不就成了?”
橋松不說話了。
扶蘇於是和父親聊起接下來的計劃:
“我準備再去找百貨商店的經理聊一聊百貨商店未來的發展。”
秦政還沒說什麼,橋松又開口了:
“然後再從百貨商店騙一堆股份回來是不是?”
扶蘇扭頭瞪他:
“要你管!我還不是為了賺錢養家?你們這群臭小子一個賽一個的能吃,沒我養家早餓死了。”
秦政安撫兒子:
“別理他,小孩子不懂事。我的阿蘇辛苦了,趕緊吃飯休息一會兒。”
扶蘇哼了一聲。
扶蘇的操作給了秦政一點啟發。
扶蘇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市場營銷教授,那麼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所以第二天扶蘇去忽悠百貨大樓時,秦政非常藝高人膽大地前往了廈門專管經濟開發的部門辦公室。
並不是只有民營企業才需要專家顧問進行指導的,官方部門其實也很需要。很多專業性強的領域,光靠公務員做決定是不行的,官當得好不代表其他也擅長。
比方說,要怎麼做才能盤活整個廈門的經濟,可不是把它列為經濟特區就萬事大吉了,配套的設施得慢慢完善起來。
不提別的,批發市場是不是要建一個?
一個火車站現在看著是夠用了,以後不夠用了,是不是要再建一個分流?
那麼這些建築放在城中哪裡,就得專業人士來評估了。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要綜合考慮各方各面,然後再有個大局眼光厲害的人來定點。
這還只是一個方面,城市發展經營是個很複雜的學問。現在經濟特區有四個,廈門想要走在四個特區的最前沿,就得努力。
誰也不想被別人比下去對吧?
上頭不對自家傾斜,那就只能自己加把勁了。靠人不如靠己,只要他們幹得足夠出色,不需要上面幫扶也能成為老大哥。
部門領導熱情地將秦政送出大樓:
“太感謝您的指點迷津了,說實話我們也是第一次搞這些,很多地方都有疏漏。您以後沒事多來,我們多多探討,多多探討啊!”
領導安排了車子送秦政回家。
笑眯眯地負著手走回辦公室,沿路碰到好幾個好奇張望的職員。
有個相熟的不怎麼怕他,就湊過來問什麼情況。那位教授是哪裡來的教授,確定真的是教授嗎?
領導樂呵呵的:
“你管他是不是真教授呢?人家有真本事就行了。做人啊,不能太計較。”
前頭那些年亂得很,多的是有本事的人拿不到對應的學歷。高考雖然恢復了,卻也規定了年紀太大的不能參加。
這些證明不了什麼,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何況,民間人才一直都很多。有些人就是不樂意參加這些考試評選什麼的,但無論有沒有學歷,也不會埋沒他們的才能。
領導讓人去查一下秦政的來歷。
沒兩天,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包括他家的四個大學生、還有他次子扶蘇這兩天都幹了什麼。
領導感慨道:
“龍生龍,鳳生鳳,這可真是虎父無犬子。”
是的,扶蘇成功忽悠到了百貨商場的股份。百貨商場的負責人更大膽,給了扶蘇兩成乾股。
因為他們從扶蘇嘴裡聽到了百貨商場更多的發展前景,不僅是銷售業務,還有很多方面。
商場就是個買東西的地方嗎?
怎麼可能!
扶蘇微笑著表示:
“你們的商場規模還是太小了,如果能發展成百貨大樓,再在樓裡增添很多設施,打造成廈門的地標性建築,以後別人來了廈門,肯定第一時間直奔這裡。”
那麼其他商場可就怎麼都搶不走你家的生意了,來了的人就算什麼都不買,逛半天累了,也得在商場裡吃頓飯吧?
順便再安排一些旅遊紀念品的商店在出口附近,能忍住不消費的少之又少。
等到全國都有了你家的連鎖商場,就更得抓準這個定位。把每個商場都打造成符合當前城市本地特色的商場,不要搞得千篇一律沒有新意。
這樣,那些出門旅遊懶得動腦子的遊客絕對會不管去哪個城市旅遊,先來你們商場逛一圈。
商場還能和旅遊景點形成合作關係,通過售賣對應的景點圖冊吸引遊客前往,拉動景區的客流。
沒提前做功課的遊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如果商場裡能有個場館可以大致把每個景區的特色都介紹展示一下,那可太方便了。
扶蘇舉了個例子:
“比方說金陵那邊有溫泉,宣傳冊上就可以著重提醒,哪個景區有溫泉,對溫泉感興趣的人就會把它加入行程。”
沒有網絡,人們本來也沒辦法提前做功課。都是口耳相傳,知道的消息有限。
等來了城市,再和本地人打聽哪裡好玩。可實際上本地人也不見得都知道,就算推薦也是根據自己的喜好推薦,哪有這種綜合性的展示好。
各地的旅行社不就是抓住了這個空白市場,包辦了每個城市的旅遊攻略嗎?不過以後人們只會越來越受不了旅行社,畢竟他們安排的行程很難照顧到所有人,何況旅行社騷操作還多。
讓遊客自己看關鍵信息自己選景區,本質上和遊客上網搜景區沒什麼區別。
車站附近當然也能做這樣的生意。
但是在車站只能賣冊子,總不能給你免費看?不像在商場這裡,隨便看,不收費,因為商場可以從景區要廣告費。
在車站附近做生意的,可沒辦法大手筆弄出這個陣仗來。他們也很難和各地景區都攀上關係,要來廣告費。
百貨商場的負責人上頭是有人罩的。
橋松懷疑人生:
“為什麼二叔能繼承祖父的腦子,我就那麼笨呢?這些我都想不到。”
而且橋松更震驚的是,祖父居然跟著二叔學壞了,也出去假裝教授騙人!
橋松:二叔罪孽深重!
作者有話要說
扶蘇:那我不也是我爹教出你祖父教壞了我?
橋松:不聽,就是你的問題
火車一路晃悠到了廈門。
雖然車廂裡沒什麼人,也就最後幾站路的時候,上來了不少乘客。大約是過完年假期不夠了,緊趕慢趕回去上班的。
但其實車廂裡的旅客總數還是不多,座位都沒坐滿。大家一路上都沒遭什麼罪,只是坐久了火車好幾個人都看起來有些憔悴。
秦政和扶蘇倒是神采奕奕。
到底是能在秦朝那樣的時代下多次巡遊天下的人,相比起來火車坐著可太舒服了。扶蘇下車之後依然活蹦亂跳,反倒是榮祿將閭幾個壯小夥沒什麼精神。
扶蘇嫌棄極了:
“看看你們,年紀輕輕的一點朝氣都沒有。”
將閭抹了把臉:
“座椅太硬也太小了,我在上頭睡著伸不開腿,現在只想躺下。”
他哥當然神采奕奕了!
他哥把他們趕去別的座位睡覺,自己美滋滋靠在父親身上睡。舜華想過去搶祖父的懷抱都沒搶到,被無良親爹冷酷地丟給了小姑姑。
扶蘇對此嗤之以鼻:
“你躺著睡我坐著睡,怎麼就是我比你舒服了?”
說著還指揮弟弟們:
“趕緊搬行李,難道還等我們這些老人家來搬?體力活就該你們這些小夥子做。”
將閭:……呵呵。
需要的時候,在扶蘇嘴裡他這種結過婚生過子的就是得被人照顧的老人家,而未成年弟妹們則是應該幹活的小年輕。
不需要的時候,扶蘇就成了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而弟妹們則是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
反正他總有他的道理。
將閭認命地去搬行李了,這年頭還沒有帶軲轆的行李箱,只能自己扛著行李走。
出了火車站,意外地發現四個分別許久的家人都在外面等待。
扶胥和秦高趕緊上前分攤壓力:
“我們借了三輪車,等會兒把東西放三輪上。”
將閭驚喜地扒著大哥叫喚:
“哥!哥!我好想你!你怎麼來了?”
扶胥好脾氣地任由他樹袋熊似的掛自己身上,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大腦袋。
他回答道:
“二弟給我打了電話,說你們今天到廈門,我們就過來接了。”
扶蘇可不會讓父親跟著他一起吃苦,所以肯定要提前安排好一切的。他借村裡辦公室的電話撥了廈門這邊大學的號,聯繫到了扶胥。
不僅是安排人過來接,還得提前安排好住宿。總不能一群人都到地方了,再去找房子住吧?那也太費勁了。
沒找到房子之前只能住招待所,但是招待所可不便宜,而且也不是特別方便。
扶蘇慢悠悠晃過來:
“你是當真想大哥了,還是大哥不在家沒人縱容你了,才想他的?”
將閭瞪向二哥:
“哼哼。”
扶胥一看就明白了,弟弟在家沒少被扶蘇欺負。不過他不管這個,畢竟人都是偏心的,比起將閭他肯定更縱容扶蘇。
所以扶胥假裝沒看出來,絲滑地轉移了話題,提起廈門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雖說如今的景區還沒怎麼發展起來,但一些地標性的建築也是可以逛一逛的。廈門從古代起就是繁榮大港了,留下了不少歷史底蘊。
可惜破四舊的時候部分古建築被損毀,如今放眼望去和別的大城市也沒什麼區別。
扶胥說起:
“聽本地人說,廈門以前是個島嶼,還有個天然的深水港,所以非常適合作為海運的港口。”
秦高也聽過,他補充道:
“後來一些小島被填海填出來了,又有海平面降低,更多的土地露出水面。”
將閭滿腦子就聽見個“海”了,鬧著想去看海,說自己都沒去過海邊。
之前在家裡的時候,哥姐嫂子往家裡寄了一些魚乾海帶之類的乾貨,大家都挺愛吃的。扶蘇還特意寫信過來,讓他們多寄點。
沒辦法,全家都愛吃海鮮。
扶蘇堅持選廈門作為目的地,也有這方面的考量。以前他在黑市裡偶爾弄到點幹海貨拿回家,就發現家裡人都愛吃。
約莫還是隨了父親的口味。
為了讓父親能天天吃到喜歡吃的,肯定要往海邊跑。
當然,開放的四個經濟特區雖然基本都臨海。扶蘇挑選廈門,就是單純的覺得四個地方相比起來,這邊緯度更高一點,家裡人來了萬一水土不服,症狀也會輕些。
扶胥當然沒有同意將閭去看海的要求,剛到目的地,當然是得好好修整一下。想玩隨時可以玩,不急於現在。
清婉也問:
“四哥,你剛剛還半死不活的,怎麼現在又有精神去海邊了?”
將閭又哼哼兩聲:
“不要你管。”
扶蘇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我餓了。”
陰嫚一言難盡地回頭:
“我還以為你是累了。”
扶蘇眨掉打哈欠打出來的淚花:
“不衝突,我想先吃點東西,然後去睡覺。之前在車上睡不好,一直沒法躺下。”
將閭是小小年紀個頭已經很可觀了,所以座椅不夠長睡不好。扶蘇身高也不矮,座椅肯定是沒有一米八的,只能委委屈屈地坐著睡,自然也沒太睡好。
但他依然看起來比將閭更有精氣神,叫人嫉妒。
將閭就認定他哥肯定睡得很好,現在只是犯了懶還想再睡一會兒而已。
扶胥左右看了看:
“前面有家海鮮館,去那邊吃吧。”
扶蘇不由驚訝:
“現在就可以開店了?”
這效率也太高了。
不是說今年才下達經濟特區的文件嗎?這才剛過完大年初一,這麼快的?
扶胥笑了笑:
“正式文件雖然還沒下,但是廈門當地早就有風聲了。最近紅袖箍抓這些也抓得不積極,遇到做小買賣的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都知道很快廈門就會開放,這個時候你抓人,不是故意得罪人家嗎?沒那個必要,衝業績也不是這麼衝的。
“剛才我們過來的時候,路上就碰到有人拉客。問我們要不要吃飯,裡頭有菜館,什麼海鮮都能做。”
當然,明目張膽地開店還是不成的,因而招牌並沒有掛出來,只是有人在路邊招攬潛在顧客。
畢竟扶胥他們帶著三輪車一起過來的,要麼是來接人的,要麼就是過來靠拉三輪賺點辛苦錢的。
無論哪一種,都會接到剛下火車的旅客。火車上吃不好睡不好,但是這年頭捨得坐車的誰手裡沒點錢?說不得就願意來下館子了。
餐館這頭很樂意和三輪車師傅交好,希望他們能多拉點客人過來光顧生意。
一行人很快在餐館坐下。
等菜的功夫,幾個小夥子先跟車去把行李放下了。他們租的房子距離火車站不遠,很快就把行李放好回來了。
回來後少了個人。
秦政掃了一眼:
“將閭呢?”
秦高無奈地搖頭:
“他看到床就走不動路了,趴上去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
扶蘇就說不管他:
“我們先吃,給他打包點回去。”
榮祿樂呵呵的:
“那他只能吃冷掉的菜了,海鮮冷了就腥了,他肯定又要抱怨。”
魔鬼二哥扶蘇表示:
“慣得他,愛吃不吃。”
雖然但是,扶蘇還是特意等大家快吃完的時候,才點了幾道菜,讓人打包。沒點多少海鮮,主要以冷了不會腥的菜餚為主,廈門也不是隻有海鮮的。
等回到租房,菜還是溫熱的。
扶蘇過去拎著弟弟的耳朵把他揪起來:
“吃了飯再睡。”
將閭打著哈欠爬起來:
“哦。”
不情不願地磨蹭到了飯桌邊上,聞到香味才滿血復活,開始大快朵頤。
扶蘇嫌棄地和父親嘀嘀咕咕:
“他不洗澡就往床上一躺。”
秦政便哄道:
“無妨,那屋子就他自己住。”
既然是租房住,肯定就不用跟在家裡一樣湊合了。扶胥特意找了套房間多的小院,本來一人一間是綽綽有餘的。
但是扶胥忘記給商家幾人找房子了。
也不能說是他忘記了,畢竟扶胥是個靠譜的大哥。應該說是扶蘇忘記告訴大哥還有其他人也要來了,所以扶胥沒去找。
問題不大。
扶胥提起這個:
“周圍還有一套小院想租出去,我看環境沒這邊好,就沒租那個。你們可以租那套宅子,不過這兩天估計要在這邊擠一擠。”
畢竟談租房不是一兩下就能搞定的,萬一價格談不攏,或者商蔓她們看不上,還得重新找。
反正不著急,先在這裡住著。
這家有淋浴間,還通了水電。雖然沒有熱水器這種很多年後才會普及的東西,但是光有個淋浴間就已經很不錯了。
適合夏天在家裡洗澡,冬天不怕冷的話也行。
扶蘇表示他怕冷。
之前在家裡洗澡就很遭罪,好在可以拿著兌好的熱水在灶房洗。灶房燒柴暖呼呼的,勉強可以湊合。
來了廈門這邊,也不好繼續在灶房洗澡了,排水會是個問題。城裡不比鄉下,鄉下哪管排水問題。
扶胥默默掏出和人換的澡票:
“那就去澡堂吧。”
大澡堂從來都不是北方獨有的,很多南方人沒見過,要麼是從小家裡就有洗浴間,要麼便是年紀小沒經歷過。
在熱水器還沒普及的年代,學校宿舍那種大澡堂還是比較常見的。只不過這樣的澡堂一般只能簡單洗個澡,不會有東北那種豐富多彩的服務和娛樂設施。
隨著家家戶戶都有了獨立的衛生間,這樣的大澡堂就越來越少,直至消失不見了,只有在學校才能看到。
扶胥他們學校有澡堂,是不發澡票的。所以他的澡票是在外頭找人換的,有些工人家庭捨不得花錢去澡堂洗澡,就會把票給賣掉。
扶胥提醒他們:
“要去就早些去,去晚了湯池就泡不了了。”
早早去的話,湯池裡的水還是乾淨的。去晚了,一堆不愛乾淨的大老爺們進去泡了一圈,泥都不知道搓下來多少。
清婉還沒經歷過,拉著姐姐一起去了女湯。洗完出女湯里根本沒有池子,只有淋浴。
她問哥哥:
“男湯裡有池子嗎?”
扶蘇點頭:
“還有個搓澡大爺,不過池子不太乾淨,我們沒泡。”
扶蘇決定了,就算要泡也得早上剛換新水的時候來。不過他覺得池子本身就沒怎麼細細洗刷過,就算換了新水也埋汰。
秦政頭髮溼漉漉的走出來:
“在家裡放個浴桶吧。”
這樣也就是燒水和倒水麻煩了一些,比外頭乾淨多了。
反正家裡勞動力多。
秦政的目光掃過將閭榮祿,心想到時候就壓榨他們兩個去刷浴桶。年輕人還是要勤快一些,多幹點活沒什麼的。
扶蘇拿出乾淨毛巾:
“爹,我給你把頭髮擦乾在出去吧,不然去外頭吹了冷風容易著涼。”
秦政頷首:
“好。”
陰嫚立刻湊了過來:
“給我也擦一下。”
她頭髮長,擦起來可費勁了。二哥那麼疼她,肯定樂意照顧她。
扶蘇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自己擦,多大的人了,不許偷懶。”
陰嫚:可惡!
那她爹不比她大?尊老愛幼尊老愛幼,不能只尊老不愛幼啊!
清婉拿著毛巾捂住姐姐的髮尾:
“姐,我幫你擦。”
陰嫚感動壞了:
“還是我妹妹最貼心。”
將閭搞不懂他們在鬧騰什麼:
“一個頭發而已,有什麼好糾結的?自己動動手就擦乾了。”
陰嫚冷笑:
“你明天開始給我留長髮,到時候我看你還說不說得出來這種話。”
將閭老實巴交地“哦”了一聲:
“那我試試。”
將閭洗完澡感覺自己又餓了,和大家說了一聲就跑出去買吃的。等其他人收拾好自己出去尋他,才聽找過將閭自己摸回家去了。
也不知道和家長說一聲。
將閭振振有詞:
“那個看澡堂子的不讓我進啊!”
出去了就不讓進去了,他有什麼辦法?
陰嫚嫌棄他傻:
“你不知道跟她說一聲,叫她進來傳個話?”
扶胥打斷了他們的吵嘴:
“床鋪好了,阿蘇,你不是說困了?快去休息吧。阿嫚,不要吵架了。”
陰嫚於是拉著妹妹進入了給女孩子準備的房間,說今晚就住家裡了,學校那邊一晚上不回去沒事。
她和妹妹好久沒見,有很多話要說。
同一屋的還有舜華,不過小孩困得早,精力不濟,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扶蘇繼續和父親擠一間屋,空了個房間給韓信他們住。
扶蘇也困得很,但是躺在床上卻沒了什麼睡意。趴在枕頭上看著父親將帶來的書本整理好放進書櫃,嘴上問著要不要兒子幫忙,但其實根本起不來。
秦政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睡你的。”
扶蘇閉上眼睛小聲說了句:
“等經濟再開放一些,就可以僱幾個保姆了。”
現在還不行,太打眼。
秦政坐在床邊摸了摸他額頭:
“睡吧。”
他有些擔心扶蘇會因為疲憊發燒,畢竟扶蘇從小身體就不太硬朗。有些人趕路久了是會生病的,扶蘇還沒出過這麼遠的門。
可能是父親在身邊坐著,扶蘇就安心了一些。原本睡不著的,很快也呼吸平穩下來了。
秦政收回手掌,感覺溫度不高,稍微放了點心。不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畢竟現在不發熱不代表一覺醒來不會發熱。
然而秦政掛心這個兒子,這個兒子反倒健健康康活蹦亂跳,沒有生病。反而是他很放心的壯得和小牛犢子一樣的另一個兒子,第二天爬不起來了。
秦政掃了一眼,發現早飯缺席了好幾個。
當時他沒有往心裡去。
畢竟他屋裡就有一個崽因為賴床不肯起來吃早飯,被他塞了一個包子,才爬起來坐在床上把包子啃了,然後就想躺下繼續睡。
秦政看不過眼,讓小兒子給他哥拿了牙粉牙杯牙刷過來,至少得把口腔清潔了再接著睡。
於是可憐的小苦力榮祿就只能端著盆伺候他哥刷牙,然後再去把盆洗了,東西放回原位。
陰嫚嘖嘖感嘆:
“秦扶蘇你真跟地主家小少爺似的,你這種人放在幾年前要被批鬥。”
可惜秦扶蘇已經倒回被子裡接著睡了。
家裡剩下幾個小輩就沒這麼好的待遇,年紀小的被長輩直接拎出被窩,強迫著刷了牙洗了臉吃了早飯漱了口,才塞回去接著睡。
還剩一個將閭,大小夥子了,大家也拖不動他。
秦政反正是不會動手的。
不吃早飯就餓著。
直到扶胥早上又急匆匆從學校趕過來,才終於有人管一管他了。結果扶胥進屋一看,弟弟額頭有些發燙,顯然是發燒了。
榮祿頓時自責起來:
“我和四哥一起睡的,我沒發現他發燒了。”
大姐之前還想進去掀被子呢,是他說四哥肯定就是坐車太累了,不用在意。而且四哥現在可要面子了,要是被姐姐掀了被窩一定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