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章 乾爹(第3頁)
侍女要服侍扶蘇沐浴,扶蘇擺擺手讓她出去了。
倒不是不好意思,被人侍奉著沐浴對他來說司空見慣。主要是扶蘇又想把他的隨身守護神cue出來了,他需要神明閣下的幫助。
秦政竟也不嫌他麻煩。
丟了一團神力進去,池子就變得溫熱起來,開始冒出嫋嫋青煙。終於對味了,扶蘇迫不及待地入水。
然後回頭對神明說:
“你可以走了。”
秦政坐在池邊看他用完就丟,好氣又好笑。
扶蘇卻振振有詞:
“我在洗澡,你盯著我看不合適。”
就算是父母長輩也沒有盯著人洗澡的道理,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洗個澡還能在池子裡淹死。
雖然他這種十幾歲的凡人在神明眼中可能和嬰兒也差不多。
消失前,秦政丟下一句:
“聖池裡的水會自我潔淨,不髒。”
年紀不大毛病不少,吃飯挑嘴也就算了,洗個澡還有潔癖。小人類真是難養,怪不得其他神明都不給自己找麻煩,要養也是交給信徒們代養。
秦政想,自己是時候多發展些信徒了。
這樣以後扶蘇要是不慎暴露真面目,被光明教廷趕了出來。自家好歹也能出人照顧少年,不用回回都讓他親自出馬。
城市東邊。
一名中年婦人麻木地蜷縮在角落裡,閉上眼睛默數著數字。她只會從一數到一百,所以她記住了每次數完十個一百後,丈夫就會停止對她的打罵。
丈夫今天又出去喝酒了,他只要一喝酒就會家暴,婦人早已習慣。
但是今天,情況不同。
婦人感受到身上的拳頭提前停了,她詫異地睜開眼睛。就見自己的丈夫一張臉漲得通紅,奮力掙扎也只能做出小幅度的動作。
丈夫就好像陷入了什麼泥潭,周圍都是看不見的粘稠淤泥,所有動作都被限制住了做不了。
而在她和丈夫中間,還有一個暗紅色帶著神秘光芒的古老文字在熠熠生輝。它漂浮在那裡,很快從文字變成了一張精美的白紙。
白紙依然帶著暗紅色的花紋,神秘繁複又奢華。這一定是神明的傑作,可惜看起來不像是來自婦人信仰的光明神。
婦人震驚地坐了起來:
“哦!天吶!”
她想說一句“光明神在上”,卻又覺得這樣可能會對不知名的神明產生冒犯,光明神從不會在她捱打的時候出來。
婦人曾經詢問過教廷裡的修女,對方憐憫的看著她,無奈地表示這是神對她的考驗。是她曾經作惡太多,所以現在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可是婦人左思右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做過什麼惡,或許是年幼時做的,已經忘記了吧。
紙張上開始出現一行行的文字。
那是婦人沒見過的文字,她根本就不識字,但這不妨礙婦人讀懂了它們的意思。就像之前漂浮的神秘文字,她也看懂了是“法”。
當時她就在想:法?法術嗎?
現在,她知道了。不是法術,而是法律。
紙張上的文字羅列出的是:
「第一條、凡傷害他人者,神明將處以雙倍懲罰。」
在這個充滿暴力的世界,叢林法則已經深入人心。懲罰從不會比加害更輕,很多人選擇報復時反而會加倍返還,否則便覺得不夠解氣。
法度之神入鄉隨俗,沒有記憶的他並未照搬秦律。
事實上秦律和當前位面也不適配。
大秦家暴施的是耐刑,也就是把鬍子和鬢毛都颳了。這樣的刑罰不是為了懲罰對方的肉-體,而是為了讓他社死。
沒有鬍子和鬢毛的人,別人一看就知道他犯了罪,以後都會對他指指點點。有點像是後世那種輿論曝光,而且專門在認識的鄰居親朋面前曝光,社死程度更強。
在古代,強制剃毛其實是一種比較侮辱的行為。而且對應的犯罪條例也不止是家暴而已,光剃個毛誰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為什麼被剃的。
就像從監獄裡出來迴歸社會的人,別人也不會特意去分辨你到底是殺人進的監獄還是偷竊進的監獄,看到都會繞道。
不過僅僅如此,可能在被家暴的女子看來,懲罰還是太輕了一些。
反正在西幻大陸,你想光靠剃鬍子就了事是不可能的。妻子持刀反殺丈夫都是很常見的操作,只不過大部分妻子不被逼到絕境,一般不會動手,也打不過。
如果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王國的衛隊只會遺憾地表示:
“你的丈夫運氣太差了,連女人都打不過。事已至此,你一個人好好生活吧。”
哦,這是家事,他們當然不能插手。無論是丈夫打妻子還是妻子殺丈夫,都與外人無關。
畢竟王國沒有律法。
大家都隨心所欲,而衛隊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這一家子可以自己解決,那麼衛兵老爺正好可以提前下班,去酒館喝一頓小酒。
現在,結合了國情的律法出現了。
婦人的目光變得異常明亮:
“神……神啊!這是神明為我降下的判決!”
被限制住行動的丈夫則面露驚恐,他含糊不清地抗議著“不、不行”。
仁慈的神明覺得很行。
夫妻倆同時聽到了神明的聲音:
【比起被妻子殺死,這樣的懲罰已經很寬容了,不是嗎?】
這聲音聽在丈夫耳朵裡是冷酷,聽在妻子耳朵裡卻是溫柔。
紙張上出現了最終判決——丈夫以後每隔幾日挨一頓毒打,直到還清雙倍的欠債。期間如果再次家暴妻子,將會按照十倍記入未來的欠債。
之所以是每隔幾日,當然是怕丈夫一口氣被打死了,無法將所有的揍都挨完。
判決從今日開始生效。
丈夫頓時慘叫起來,在他的身上能看見一拳一拳的擊打,每一拳都打在了妻子曾經被打的位置。
婦人激動得熱淚盈眶,連連對著紙張的方向磕頭。
她嘴裡喃喃著:
“神明大人,請您告訴我您的神位,我將成為您最虔誠的信徒。”
什麼光明神?她現在已經不信光明神了。光明神救不了她,只有法度之神能夠拯救她。
法度存在一日,黑暗就無所遁形。
秦政知道,婦人目前信奉的只單純是他這個神明,而不是律法本身。但這一點在西幻大陸很難解決,因為所有人都習慣了信教。
好在律法與法度之神本來便是一體,這樣的小問題不算大事。法度之神是為了律法而誕生的,會永遠維持它的推行。
秦政很快從原地消失。
城市的西邊。
十歲的男孩走在骯髒的街道上。
這裡是出了名的貧民窟,在這裡,世界的黑暗面你都能見到。男孩聽見了一群人圍毆一個人的聲音,又聽見了竊賊奔逃的聲音。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那些聲音總是戛然而止。男孩沒有太多的好奇,所以他並未過去查看。
如果他過去了,就會看見一張張漂浮的白紙和一條條新增的律法。
直到他被一個笑容猥瑣的男人堵住。
油膩的禿頭男人衝他伸出了手:
“孩子,想不想吃麵包?”
男孩警惕地後退一步,轉身就跑。禿頭男人三兩步追上去,就要抓住他。
忽然,兩人的動作定格了。
男孩抬頭,驚訝地看向虛空中出現的神蹟。律法更新了未成年人保護法,涉及到猥褻等違法行為。
禿頭男人臉色一白,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褲-襠。沒了,雞飛蛋打。
但這只是個開始,畢竟西幻大陸講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所以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男人大概都會遇到自己被人猥褻騷擾的幻覺。
毫無秩序的城西在短短一夜之間就擁有了秩序。
人們走在路上開始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一件事就迎來懲罰,因為這裡存在太多罪惡了。
以前的他們並不清楚什麼事情是對的、什麼事情是錯的——特指一些很小的罪孽,比如傳閒話。
可是現在,造謠者會口舌生瘡三日無法說話,傳謠者也會失聲一到兩日以示警告。具體是一日還是兩日,端看是否為主觀惡意。
當人類無法自覺從善時,暴君可以選擇用懲罰強行逼迫他們行善積德。
秦政完全沒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的,就像大秦律法規定國民必須見義勇為、違者罰款時,也不會覺得這樣太過苛刻。
當然,秦律這麼規定,並不是為了要求臣民向善。單純就是想維護秩序而已,防止有人在大秦境內鬧事,所有影響治安的鬧事者都得被第一時間拿下。
城西中被強行要求遵紀守法的諸位顯然並不會感激法度之神,他們只會嫌棄這個神明管得太寬。
哪怕有受害者一時對他產生了感激,等到自己後續因為一些“小事”也被處罰之後,有些人的感激就漸漸被消磨掉了。
畢竟世界上多的是記仇不記恩的人。
神明大人很不幸地忙活了大半晚,信徒的增加卻不多。不過他並不是很在意,畢竟連他親自招攬的第一位信徒,到現在都還很警惕防備他呢。
不是所有神明都靠信仰過日子的。
光明神為什麼要追求信仰?當然是因為他實在是太不光明瞭,靠著光明他混不成神王。
秦政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律法生效並被遵守,他就會得到力量上的反饋。尤其是當人們主動遵紀守法時,漲幅更快。
這就是一個強買強賣。
平民不遵守法律,法律條文生效。秦政完成了一次執法,實力增加。
平民畏懼於自己會受到懲罰,不敢再作奸犯科。秦政“改造”惡人成功,實力增加。
怎麼看都穩賺不賠。
不過光有律法來限制犯罪還是不夠的,畢竟生活中充滿了民事糾紛。
有時候兩個人只是因為錯誤的認知就吵了起來,進而發生打架行為。總不能在這件事上也斷個對錯,然後進行懲罰。
一般這種事情都是執法者來調解,將雙方勸和。互相賠償對方的損失,比如醫藥費之類的。
針對這種不構成犯罪的情況,秦政不好再強行規定什麼。他頂多寫個指導意見書,希望平民遵守,但是不遵守也不會違反法律。
這個情況,就需要人為干預了。
所以法度教廷也是很有存在必要的。
讓教廷成員去當執法者,負責調停這些小矛盾,維持社會和居民生活的和諧友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雜事也需要他們去做。比如孤寡老人去世後的身後事,失孤兒童的照顧等等。
秦政思索著怎麼構建自己的班底。
一個完善的社會不能只有法律和執法者,還得有官員之類的官方人手。還有如今人族中小國林立的現狀也需要改變,隨處都能見到的國王貴族就是個隱患。
有個鎮子就能稱王了,人族還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個王呢。
秦政回到了神庭。
沒地方可去的老父親是這樣的,只能下意識回兒子身邊守著了。不然還能怎麼的,去外頭繼續閒逛嗎?
結果一回去就見少年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熟睡中也能看出他的難受。額頭已經冒出了一層虛汗,身體在發熱。
秦政立刻伸手探了一下孩子的情況。
吃太多,積食了。
長期只能吃水煮蔬菜的人,突然一口氣吃了那麼多肉,不生病才是怪事。
不過問題也不算大,畢竟神獸之軀的消化能力還是很強的。秦政要是晚來兩個小時,扶蘇肯定已經恢復了正常。
現在嘛,還在積食。
秦政用神力幫他加速消化,又給他治病退熱。折騰了一通,可算讓兒子的眉頭舒展開來,睡得更沉了些,不再看起來隨時都會被難受醒。
幾個小時後天光大亮。
扶蘇打著哈欠爬起來,奇怪地發現自己渾身黏膩,好像是睡覺的時候出了一身的汗。
晚上又不熱,為什麼會出這麼多汗?
秦政現身:
“你昨晚積食發燒了,難受得拉著我的袖子撒嬌掉眼淚,現在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扶蘇哈欠打到一半,吞了回去:
“我不記得了,肯定是你編的。”
秦政也不和少年爭辯:
“池水給你熱好了,去洗個澡吧。”
扶蘇認定這就是秦政編瞎話失敗了在轉移話題,把這件事丟開了。
秦政倒是回憶著扶蘇夜裡那些下意識的行為,開始思考著小傢伙以前是不是有個特別疼他的父親。
小孩自己不記得了,他竟然也看不到對方在當騙子之前的過往。對方的父親到底是什麼來頭,又為什麼要抹去孩子的記憶任他在公國裡流浪?
真是太不負責了!
知不知道小孩這幾個月被虐待成了什麼模樣?飯都吃不飽,還要躲開那些中年老男人的覬覦。
扶蘇換上乾淨的衣服,跟秦政說他要叫侍女進來侍奉了。秦政讓他放心,從現在起除了他的小信徒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見他。
扶蘇覺得這樣更好。
比起某位神明總是隱身神出鬼沒,當然是全程能看見對方來去最佳。免得突然出現把他給嚇著,讓他在外人跟前露餡。
侍女又拿出了一全套的飾品,試圖給扶蘇戴上。扶蘇拒絕了,說自己身為神庭聖子不能太過奢靡。
最後也只戴了一些必須的首飾,不失禮即可。而且扶蘇的氣質足夠撐住場面,不需要那麼多繁複的飾品畫蛇添足。
有些人戴滿了寶石,把自己打扮成個寶石架子,完全不懂留白。正是因為他們的氣質不夠,且這麼折騰一通還容易被人嘲笑。
扶蘇今天要去接見信徒。
教皇給他準備了一個千人的見面會,聲勢弄得比明星粉絲見面會還要浩大。粉絲裡可能還有理智粉,信徒裡基本就全是狂信徒了。
扶蘇站在高臺上,看見下方跪在地上衝著他的方向祈禱的平民,知道自己現在在他們的眼裡已經不是扶蘇、不是聖子、而是光明神的化身了。
狂熱對的是光明神。
嘖,有點不爽,想把光明神拉下去。
,他已經安排了幾個貴族來接受聖子的賜福。扶蘇只需要把聖水分發給他們,然後背出教皇提前準備好的稿子就行。
扶蘇很配合地給這幾人發聖水:
“露西亞小姐馬上要成年了是嗎?祝願她成年快樂,神會保佑她的。”
都是這種很簡單的寒暄話術。
教皇不知道是沒辦法寫得太有技術含量,還是生怕寫多了、寫複雜了扶蘇背不下來。
扶蘇微笑著目送他們開開心心地領著聖水下臺,又衝下方因為沒機會分聖水而滿臉羨慕的平民安撫一笑。
他什麼都沒說,但是秦政已經從他臉上看出了他想吐槽什麼——這群人知道他們分的是聖子的洗澡水嗎?
雖然教廷這邊取來的聖水是從外頭的乾淨池子裡舀的,不是從扶蘇的湯池裡舀的。但是這兩個池子是共通的,扶蘇真的很懷疑裡頭的洗澡水有沒有反向流通到外面去。
畢竟兩個池子水面高度持平,管道也是水平的,沒有什麼落差,水很難保證只從一頭流向另一頭。
扶蘇偏頭詢問身邊剛被分配來給他當貼身護衛的聖騎士小隊長:
“蒙恬先生,以前的聖水也都是分給貴族的嗎?”
蒙恬之前在教廷的聖騎士隊伍裡當副騎士長,地位僅次於白起,身份其實比現在的小隊長要高。
可話又說回來,守衛教皇和守衛聖子的小隊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他們的隊長反而地位更高,有時候可以和騎士長持平。
所以蒙恬這算是升遷了。
教皇之前想選其他人,是早上的時候扶蘇看蒙恬閤眼緣,主動問能不能讓蒙恬先生給他當護衛,他才被調來的。
教皇以為扶蘇是單純的看黑髮黑眸的騎士順眼,又不好直接點名騎士長白起,才退而求其次選了蒙恬。
說起來,騎士隊伍裡的黑髮黑眸要相對多一些,幾個小隊長也都是。可能因為這種外貌的人天賦更高,戰鬥力更強,更容易在聖騎士裡出頭。
蒙恬對這位聖子的觀感很不錯。
他聽到了扶蘇的詢問,以為聖子是在同情分不到聖水的平民。
蒙恬的聲音壓低了一些:
“是的殿下,雖然這個真相有些殘酷,但平民確實幾乎不會有接觸到聖水的機會。”
扶蘇鬆了口氣。
蒙恬聽到聖子嘆氣,勸了一句:
“聖水這樣的東西太過珍貴,平民拿到了也無法保存。貴族一定會用各種辦法逼他們交出來,如果他們提前喝掉了,還會被貴族憤怒地下令毆打。”
貴族認為,平民不配擁有聖水。
扶蘇:……!!!
扶蘇倒吸一口涼氣:
“喝掉?”
那可是他的洗澡水啊!他還以為頂多是拿回去洗洗手什麼的!
秦政悶笑了一聲。
扶蘇不著痕跡地哀怨看他一眼,這種時候笑什麼?他一笑弄得自己也想笑了,但是當著蒙恬的面又不能笑。
蒙恬毫無所覺:
“聖水可以治療病痛,貴族們獲得聖水後都會保存在家中,生病時飲用。”
可惜扶蘇被封鎖了記憶,不然他現在的想法肯定是——這麼比起來,華夏的糟粕符水好像也不算什麼了。
都是喝來治病的東西,符水裡頭至少攪合的是紙灰。經過高溫燒製的灰燼是殺了菌的,類似於草木灰,只要不用硃砂畫符,吃一點也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
扶蘇小心翼翼地問道:
“蒙恬先生以前喝過聖水嗎?”
如果喝過,他就沒辦法直視對方了。
哪怕他才剛當上聖子,而在他之前教廷裡已經三年沒有聖子了。誰讓蒙恬一看就不止三歲,估計進入神庭也遠遠超過了三年。
蒙恬面不改色地說:
“我不曾生過病,不過我們受傷後會去聖泉的泉眼處取水療傷。”
泉眼位於聖池中心,是一個噴泉造景一樣的光明神鵰塑。聖水會從雕像掌心的光團中湧出,匯聚成一股水流落入池中。
所以泉眼這裡的水是乾淨的,剛剛凝聚出來還攜帶著光明神力的純淨水。
扶蘇這才放心:
“原來如此。”
泉眼處的水光明神力最濃,掉落到池塘的過程中會逸散掉大半的光明神力。之後在池塘裡靜置時,神力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跟著水的蒸發一起彌散到空氣中。
這就是教廷裡光明氣息濃郁的緣故,有點類似於靈氣充盈的感覺,對修行光明法術的人來說非常友好。
但是……
扶蘇問道:
“教廷送給貴族的聖水也是從泉眼處接的嗎?”
蒙恬沉默了片刻,搖頭:
“泉眼處的聖水怎麼能流出教廷之外呢?當然是從聖池中取的了。”
扶蘇:我就知道。
說來說去不還是喝洗澡水?教廷裡的自己人知道那是洗澡水不喝,分給外頭的人喝,他們可真是雞賊。
秦政又笑了一聲。
扶蘇瞪他一眼。
其實扶蘇這是低估了貴族們的下限,他們可不在乎什麼洗澡水不洗澡水的。
就算是洗澡水,聖子的洗澡水能和普通人的一樣嗎?有些人可能還會覺得聖子的洗澡水比一般的聖水更有效果。
狂信徒是這樣的。
何況就算是在華夏古代,也會有變態喜歡純潔少女的洗澡水。而在華夏現代,還有那種花高價買女孩子穿過的襪子,用來嗅聞的猥瑣男。
——不過一般能買到的都是想賺這個錢的摳腳大漢自己穿的襪子。
總之,人類的下限是無止盡的。
扶蘇平復了一下心情,決定忘記洗澡水這件事。
他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搭理那些貴族了。教皇自己應付去,他沒辦法跟愛喝洗澡水的人和平相處。
扶蘇走下了高臺。
平民們以為聖子要離開了,下意識用眼神挽留。結果聖子並不是要離開,而是走到了人群中。
聖騎士們立刻上前保護,生怕有人傷到聖子殿下。
扶蘇示意他們放鬆些。
而後凝聚出一大團光明之力,控制著他們四散出去,匯入每個人體內。
光明之力確實可以治病,他給出去的比喝聖水要多。那一小瓶聖水裡能有多少神力?幾乎就是薄薄一絲。
所以周圍的平民們瞬間感受到了身體一輕,陳年病痛都撫平了大半。雖然沒辦法徹底治好,卻能叫他們日常生活中不會總是感覺到疼痛不適了。
扶蘇溫柔地對眾人說道:
“神父無法將祂的神光播撒到每一個人頭上,我會替祂完成這項使命的。”
秦政聽得皺眉。
這小子叫誰父親呢?
扶蘇繼續做戲:
“這個世界上的黑暗太多了,還請你們不要灰心不要喪氣。神父並非故意放任不管,以後遇到冤屈可以來尋我。”
平民感動得泣不成聲:
“聖子殿下。”
他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有個聖子願意做點實事了。
以前的聖子只會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所有人,驕矜地給貴族分發聖水。然後就轉身離開,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教廷也是同樣的沒有作為,只有黑暗生物出沒,他們才會出動。但等教廷出動時,有些村莊早就被黑暗生物屠戮殆盡。
如果不是黑暗生物作惡,教廷甚至可能選擇袖手旁觀。平民只能去請求厲害的傭兵幫忙,然後湊錢給傭兵作為報酬。
一位從城外趕來的年輕人壯著膽子開口,懇求聖子能夠替他們村子解決魔獸襲擊的問題。
魔獸不是普通人能夠對付的,教廷卻說他們只管黑暗生物,魔獸是戰士法師需要操心的東西。
旁邊的人緊張地去拉他:
“你快住口,不能用這些小事去叨擾聖子殿下。”
他們害怕聖子會生氣。
扶蘇安撫地對他們笑了笑:
“你的村子是哪一個?我會讓我的騎士去處理的。”
年輕人眼前一亮,立刻報上地址。
扶蘇扭頭看向蒙恬。
騎士隊長蒙恬沉穩地點頭:
“殿下放心。”
這點小事他很快就能安排好,應該要不了半天便可以處理妥當。
等扶蘇走後,之前拉住年輕人的老婦人嘆了口氣,埋怨他太過沖動:
“你將你的村子暴露了出來,如果教廷的老爺們不高興了,他們可能會去村子裡報復你。”
年輕人第一次來城裡參加見面會,他忿忿地反駁起來:
“聖子才不會食言!他那麼好,肯定會為我們村子解決麻煩的!”
老婦人苦口婆心:
“我不是說聖子殿下不好,他當然是好心人,但騎士老爺們可不好說話。你讓他們增加了工作量,他們不敢記恨聖子,就會記恨你。”
年輕人震驚不已:
“可是教廷不就應該為我們這些信徒解決麻煩嗎?”
老婦人用看不懂事孩子的眼神看他:
“怎麼可能呢?教廷高高在上,只會給貴族幫忙。”
年輕人無法理解: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信仰教廷?”
老婦人趕緊捂住他的嘴:
“我們信仰的是光明神,教廷只是祂在人間的使者。神高高在上並不瞭解人間的事情,不能因為這一點就對神失望。”
年輕人掙脫了她,說了一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只認可聖子這一位神使。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神使,會播撒神的榮光。”
老婦人這次沒有再讓他閉嘴。
周圍人都聽到了他們兩個的對話。
起初還有人想著,他們對教廷不敬,自己應該告訴教廷的神官們。但是聽著聽著,大家都沉默了。
這個時間點上,平民對教廷的不滿已經凝聚到了巔峰,隨時都有可能炸開。只是他們習慣了忍耐,才一直默默承受。
扶蘇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輕易拉攏到民心,便是因為他們壓抑了太久。
如今有個莽撞的年輕人撕開了一條口子,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大家比起憤怒更多的是茫然。
神無所不知,他真的不知道他的信徒在過什麼樣的生活嗎?
不,神肯定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人矇蔽了他!神在人間的使者是教廷的那些人,那些人一點都沒有神的仁愛,所以是他們有問題!
忽然有個小女孩小聲說:
“如果神庭都是聖子做主就好了。”
她的母親趕緊呵令她住嘴,然後拉著她匆匆離開了人群。
人群裡有個中年婦人轉身走了。
她昨晚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去信仰光明神,今日是來和神做個道別。但是見到聖子以後,她又有些動搖。
畢竟是信了那麼久的神明,不可能一下子就徹底脫離。她現在就像一個被常年pua的可憐人,對方對她稍微好一點,她又忍不住想要回心轉意。
好在她很快清醒下來。
可能是因為掙脫了光明神的光環,婦人現在看待事物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清醒。
她意識到聖子那麼好,不是因為他是光明神的神使,而是因為聖子本身就是個好人。拋開對方神使的身份再去看他,這才是真正的他。
婦人心想,這麼好的聖子怎麼能留在光明教廷裡蹉跎呢?那些骯髒的神官們會汙染他的,希望聖子早些醒悟。
扶蘇回到了教廷。
教皇對於他自作主張的行為沒有說什麼不滿的話,可能是覺得扶蘇這麼折騰能夠坐穩了聖子的身份,讓所有人都覺得教廷確實出了個很優秀的聖子。
反正聖子用的是他自己的神力,一次性用掉那麼多,還不知道得花多久才能修行回來。以後聖子就會意識到,不能經常這麼幹了。
教皇只對扶蘇說了一句:
“快些去禱告吧,和神說一說你對祂的虔誠信仰。”
扶蘇:對不起,我對祂沒有信仰。
光明神的信徒看起來似乎都是通過向神禱告來獲得神力的,所以大家一天裡沒有工作的時候幾乎都會泡在神殿中對著神像祈禱。
就算是不允許一直待在神殿佔地方的侍從們,也會自己跪在神殿附近不擋路的地方默默禱告。
扶蘇曾經跟著聖子預備役們去過,畢竟總不能一直不合群。但他受不了對著個不認識的神像一跪就是大半天,很快就告辭離去了。
之後他就假稱自己有一尊國王送給他的小神像,可以獨自在房間裡禱告。其他人也不知道真假,更不敢在光明神的眼皮子底下偷竊他的神像,就沒再管他。
其實扶蘇什麼都沒有。
現在扶蘇也是一樣的應付方式,哪怕教皇明裡暗裡跟他說只有神殿的神像是最有效的。希望他能以身作則,去神殿當個虔誠的榜樣,扶蘇也不為所動。
扶蘇裝傻:
“有嗎?但是我用小神像禱告的時候神力增長很快,不然怎麼會昨天測試的時候光芒充斥了整個大殿?”
教皇被噎住了。
天之驕子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就像學神不聽課老師也不會說他們什麼一樣。
扶蘇回到自己的宮殿,嫌棄地說:
“什麼只有禱告才能獲得力量,都是鬼扯。我一天都沒禱告過,也沒見光明神來打我,實力還在穩步增長。”
扶蘇發現他消耗掉的神力都會自動吸收空氣裡遊離的光明之力補足,而且神力的儲存上限也在時時刻刻不斷增加。
好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秦政給他檢查了一下:
“你體內的神力在沿著某個循環自動運轉,流動的時候會不斷吸納新的神力進去,所以實力一直在漲。”
作為西幻的神靈,秦政沒見過這種升級路數——自然,這是修真的法子——他見過的都是通過禱告獲得神的賜予,或者通過信仰獲得反哺之類的。
光明神希望扶蘇走的就是信仰反哺的路子。
因為聖子表現良好的話,可以得到額外的信仰加成,並不和對光明神的信仰混為一談。這樣扶蘇靠著這股信仰提升了足夠的實力,就可以成為光明神的養料了。
但扶蘇自己還在走修煉這條路。
他這個操作類似於鑽空子。
官方規定你只能從光明神手裡拿到他贈與的神力,用一點少一點。或者去聖池裡接水引用,吸收它帶來的少量神力。
扶蘇不聽,他盯上了空氣裡逸散的那些神力。想著這東西放著也是浪費,不如我找個法子吸收了。
雖然扶蘇不是主動的。
秦政懷疑這個吸收神力的辦法是他失憶之前他那個“父親”教給他的,失憶後他忘記了也不影響身體自主運轉。
就這個先手佈局,很難不讓人揣測對方的父親是不是在下一盤大棋。比如讓兒子把光明神的神力都吸收了,將對方取而代之。
提起父親……
秦政忽然問扶蘇:
“你怎麼喊光明神叫神父?”
他配嗎?
扶蘇眨了眨眼:
“聖子預備役都這麼喊啊!”
秦政皺眉:
“下次不許這麼喊了,你真正的父親會不高興的。”
扶蘇疑惑地歪頭:
“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父親?”
不知為何,一提到父親扶蘇就有些激動起來。他潛意識裡覺得父親很重要,他要把父親找回來。
扶蘇一把抓住秦政的袖子:
“神明閣下,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又在哪裡嗎?我很需要他!”
秦政頓了一下。
他本,表示不知道的。但是看著扶蘇祈求的目光,他突然有了一個罪惡的想法。
多好一個兒子,他想截胡。
秦政溫聲對他說:
“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裡,但他一直在關注著你。”
這也不算說謊,畢竟按照那位在扶蘇身上的佈局,說他沒有一直關注著兒子的情況誰也不信。
扶蘇真的是巧合才進入光明教廷成為聖子的嗎?未必,說不定有他的推手。
秦政故意誤導扶蘇:
“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你,現在也在你的周圍,隨時準備給你提供幫助。”
扶蘇抿了抿唇:
“不說算了。”
鬆開手就走向床鋪,躺到床上團成一團用被子矇住自己,開始生悶氣。
秦政坐在床邊,戳了戳小鼓包:
“生氣了?”
扶蘇輕哼了一聲。
秦政有些後悔選擇迂迴的方法暗示扶蘇自己就是他的父親,主要是堂堂神明不好意思說謊騙人。而且顧慮到對方的親爹不知道藏在哪裡暗中觀察,他要是冒認兒子可能會捱揍。
所以秦政只能哄道:
“別生氣,阿父帶你出去玩。”
話音一落,秦政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怎麼說得這麼順口?難道是之前就一直偷偷在心裡以人家的父親自居?
咳,還怪厚臉皮的。
扶蘇卻嚯地掀開被子,驚疑不定地看著秦政。
秦政假裝剛剛沒有說漏嘴:
“走吧,要不要出去玩?”
扶蘇眼神微閃,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方怎麼自稱“阿父”?是父親的意思嗎?這位神明就是他的父親?是故意說錯的,還是當真情難自禁?
扶蘇眯了眯眼。
他可不會被一兩句話欺騙,畢竟對方有蠱惑他的前科,嘴裡不知道有幾句是真話。
再觀察一下好了,大不了就先和他虛與委蛇。扶蘇就不信了,自己要是真的對這個陌生人喊父親,他親爹能坐得住。
扶蘇衝秦政驚喜地笑道:
“你就是我父親嗎?為什麼剛才不肯承認?是有什麼限制才不能承認的嗎?”
秦政:……
秦政很想假裝沒看出扶蘇的小心思,但是奈何扶蘇在他跟前的偽裝實在太不具有欺騙性了。看一眼就能看透,這讓他怎麼裝?
秦政只能無奈地說:
“這樣好了,我認你當乾兒子,我們不要互相欺騙互相試探了。”
扶蘇輕輕“呵”了一聲:
“是你先開始騙人的。”
秦政:那還是你先對我不信任的呢。
當爹的總是很難和兒女掰扯清楚這些事情,畢竟受寵的小孩子有任性不講道理的資格。
秦政報復似的揉亂了他的頭髮: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走吧,帶你出去玩,小孩子不能一直悶在教廷。”
扶蘇理直氣壯地伸手:
“父親拉我。”
不是說收他當乾兒子嗎?那就來吧,現在是當爹的該寵兒子的時候了。
——順便繼續喊爹,看能不能把他親爹給氣出來。如果氣不出來,就暫時把這個爹當親爹用。
作者有話要說
秦政:……你可真是個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