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五百三十七章 格物風潮(1)(第2頁)

 

等等……

 

呂公著反應過來了。

 

“太學諸賢果然都是這麼說的嗎?”呂公著問道。

 

“唯!”呂希純老老實實的回答:“諸賢確都如此說過!”

 

呂公著倒吸一口涼氣。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太學裡的道學家在研究‘格物致知’,而且是拿著沈括的‘格物論’在研究。

 

不然,他們怎麼會‘皆以為沈括之言,一竅不通,不值一駁呢?’。

 

作為士大夫,呂公著可太瞭解在野士大夫這個群體了。

 

既驕傲又矜持,既傲慢又卑微,既清高又無恥。

 

簡單的來說,就是矯情、傲嬌、虛偽。

 

特別是太學裡的那些老學究們尤其如此。

 

所以啊,呂公著一聽呂希純的話,幾乎就是立刻在腦子有了這麼一個畫面。

 

太學之中,那一個個高冠博帶的大儒們,搖著羽扇,口斥著沈括《格物論》之中的種種缺點。

 

但一個個眼睛,卻都盯緊了專一製造軍器局。

 

就等著沈括忍不住出來反駁,與他們辯經了。

 

這是太學那些人的老手段了。

 

就是碰瓷!

 

就是想要把朝廷的高官,拉入他們擅長的賽道之中,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擊敗這些高官。

 

藉此刷名聲,也藉此來樹立自己的威望。

 

所以,朝臣們基本不理會太學的雜音。

 

比如王安石在朝的時候就根本不管太學裡的人怎麼議論、評價他的新學。

 

根本不上這個當。

 

但太學裡的老學究們也不在乎——你不反駁?那就是怕了,不敢與吾等辯論!

 

所以,我們的才是真正的聖人微言大義啊。

 

總之,太學橫豎都是贏。

 

所以啊!

 

“連太學裡的那幫腐儒都知道了未來的風向……”呂公著在心裡想著:“老夫怎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這可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這意味著他的政治嗅覺,在入京後大大退化了。

 

若是過去的話,他是不可能這麼遲鈍。

 

那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呢?

 

呂公著想了想,然後找到了原因——當今官家!

 

因為,當今官家自即位以後,就一直沒有對他和其他人用過那些先帝以及歷代官家們常用的權術手段。

 

是真的肯放權,也是真的願意將事情委任給他們。

 

也沒有設絆子,更沒有在他們

 

讓他們這些宰執做的舒舒服服——至少在辦差的時候,他們是不需要擔心有人搗亂、掣肘。

 

這位官家,只在乎結果!

 

以至於,呂公著曾經必須時刻提著的心,現在可以放下來了。

 

於是,曾經需要時刻警惕其他人的他不知不覺就鬆懈了下來。

 

這可不行!

 

萬一有人陷害老夫呢?

 

所以,必須得打起精神來。

 

就從現在開始!

 

呂公著轉身,走向書房。

 

他得去寫奏疏,同時還得好好想想,怎麼將格物致知融入自己的學說之中。

 

於是,在書房門口,他回頭對呂希純吩咐:“子進啊,替老夫去買一本《格物論》回來。”

 

上次那本,他看完之後,就隨手丟在都堂令廳,現在已經不知道去那裡了。

 

呂希純楞了一下,旋即拜道:“諾!”

 

……

 

太學。

 

陸佃拿著勺子,將煮好的茶湯,一碗碗舀好,然後一一分與在坐諸生。

 

今天,在這個學齋之中的都是大儒。

 

既有太學名士,也有宮裡面的經筵官——集英殿說書呂希哲、蘇轍,集英殿講書程頤。

 

真真是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

 

而聖人之義,乃是微言大義,隱含於文字之中。

 

自范文正公後,天下學者,紛紛摒棄漢唐舊儒的註疏經義,直接復古,直接去向聖人文字尋求大道。

 

於是,人人都可以解釋聖人經義,人人都能重構聖人大道。

 

所以,大家坐在一起,難免針鋒相對,也難免辯論不休。

 

不過,大家都是體面人,會點到即止。

 

當然了——這隻限於在場的人。

 

那些不在場的……就怪不得大家嘴上不留情了。

 

現在,正是討論後的休息時間。

 

大儒們喝著茶水,談論著汴京的瑣事。

 

漸漸的,就有人開始談論起那個在靖安坊的‘汴京學府’了。

 

“當今天子重文學,以靖安坊之利,而用於興學助教,可謂聖主也。”有人稱讚著。

 

自然就有人不同意了:“當今天子,聖則聖矣,奈何,錙銖必爭!”

 

這指的是去年的堤岸司撲買以及後來的市易務欠款催收了。

 

在太學不少人眼中看來,天子富有四海,所以不可與民爭利!

 

堤岸司罷廢很好。

 

但為什麼要撲買呢?

 

應該將它們送與百姓!

 

市易務的欠款就更是如此了!

 

天下本已困頓,天子何必催收的這麼緊?

 

緩一緩,給百姓喘息空間。

 

甚至一道旨意,免除天下積欠,讓利於民,那才是真正的聖主明君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