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五百三十五章 坐而論道(第2頁)

 

“若無他事,貴使便先回都亭驛,等候消息吧。”

 

“這……”訛囉律還想再說什麼。

 

殿上的南蠻禁衛,就已經上前,禮貌的說道:“貴使,請!”

 

訛囉律沒有辦法,只能恭恭敬敬的再拜而辭。

 

……

 

看著訛囉律和田懷榮遠去的背影。

 

趙煦看向殿上的宰執、武臣們,然後就道:“退朝後,左相、右相、知樞密院事以及殿帥、副帥都留下來,隨朕到崇政殿後的小殿議事。”

 

“諾!”群臣聞言後楞一下,這才紛紛領旨。

 

小殿,素來就是大宋君臣們真正議事的地方——大殿上的議事,一般都是走走過場。

 

所以,群臣一得旨意就知道,還有大事要與他們商量。

 

於是,在出了崇政殿後,被趙煦點名的文武大臣,立刻就前往小殿。

 

等他們到的時候,趙煦已經讓人煮好了茶,等群臣入殿、行禮完畢,各自落座後,趙煦就吩咐:“卿等且先喝喝茶……”

 

“這是今年新制的團茶,都嚐嚐看……”

 

這小殿自不同於大殿,空間很小,趙煦幾乎就是坐著,與群臣們面對面交流。

 

這叫坐而論道,乃是自秦漢以來的君臣議事傳統。

 

群臣拜謝了恩典,各自端起茶盞,品茗了一番,然後都紛紛讚美了一番這種團茶的味道。

 

趙煦聽著,笑了笑,就與馮景吩咐:“馮景啊,給諸位愛卿都準備幾餅茶,讓他們帶回去嚐嚐鮮。”

 

說完這話,他就開始切入了正題。

 

“卿等以為,西賊此番入朝,意欲何為?”

 

還在端著茶盞,品茗著茶湯味道的左相韓絳,當即放下茶盞,奏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夷狄從來無信,故此絕不可信!”

 

韓絳年輕的時候,可是徹徹底底的主戰派。

 

當初,攻略羅蕪城,就是他主動請纓去做的。

 

奈何,各方掣肘,武將跋扈,推諉爭功,致使功虧一簣。

 

韓絳從此不再言兵。

 

但,他對西夏的敵視卻是骨子裡的。

 

同時,他的好戰,也是骨子裡的!

 

右相呂公著眼皮子一跳,趕忙放下茶盞,說道:“陛下,夷狄固然無信,但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他可太害怕,再起戰事了。

 

因為,戰事一起,烽火連綿,國庫的錢流水一樣的花出去。

 

好不容易才廢黜的那些苛政,就可能因為戰爭而捲土重來。

 

韓絳冷笑一聲,斜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呂公著反駁道:“右相未免太膽怯了些……”

 

“且夫,老臣只是在說,夷狄不可信而已。”

 

呂公著道:“夷狄固不可信……但兵戈卻決不可再起!”

 

“若再起兵戈,天下蒼生何辜?”

 

今年已經打了交趾了。

 

雖然,章惇南征,明面上朝廷的花費不高。

 

戶部的章衡,只按照最初的計劃,從汴京撥了一百萬貫的銅錢、絹布作為大軍開銷。

 

但,呂公著知道還有大把大把的隱形開銷,根本沒有計算在其中。

 

比如說,土司們出兵的費用,絕大部分就是土司們自己買單。

 

但大宋真的沒有付出嗎?

 

交州北方州郡的那些土地,可是實打實的賞了出來。

 

讓這些人世襲罔替,坐鎮一方。

 

一個不好,這其中將來要是出個類似儂智高這樣的梟雄。

 

現在省下的錢,將來就得成倍成倍的掏出去。

 

此外,廣西的兵馬還有青壯民夫的賞賜、撫卹。

 

走的也不是中樞的帳。

 

章惇直接截留了廣西轉運司本該轉運回京的稅款、財物。

 

同時,潭州的永興場、韶州的岑水場,去年和今年新鑄的制錢,也幾乎全部流向了廣西。

 

這些錢加起來,起碼是三四百萬貫。

 

加上戶部撥下的錢,就是四五百萬貫的開支了。

 

雖然,這些錢未必全部是用在戰事上。

 

章惇就報告了,戰後在廣西地方已經開始主持修建、修葺和維護數個水利工程——這是他的職責,他兼著廣西管內勸農使的差遣。

 

同時,呂嘉問那個‘家賊’和高遵惠,利用關係,偷偷的薅朝廷羊毛,打著朝堂的招牌,在交趾北方州郡,建立建設的一些工程、項目的錢,也都是從這裡面出的。

 

但不管怎麼樣,今年的這場戰爭的開支,早就超過了最初戶部預算限制是事實。

 

打一個交趾,而且是速戰速決的戰爭,尚且開支了這麼多。

 

真要在陝西重燃戰火,國家好不容易減下去的賦稅,恐怕就又要換個名目,回到百姓身上了。

 

這是呂公著絕不能接受的。

 

因為,他馬上就要接替韓絳,成為左相了。

 

而韓絳為相這一年多來,政績可謂斐然。

 

罷廢保馬法,檢討、改革免役法、免行法、青苗法。

 

同時主持了市易務的清算和相關欠款的回收。

 

於是,竟奇蹟般的做到了國家收入相對元豐七年沒有減少,但百姓負擔卻大大降低的神蹟!

 

是的!

 

神蹟!

 

一邊減稅,一邊改革,一邊還保證了國家收入。

 

以至於,戶部預計,若維持現在的局面不變,元祐元年可能實現財政盈餘數百萬貫的成績!

 

要知道,今年淮南大旱疊加交趾戰爭。

 

同時,隨著市易法、保馬法被罷免,青苗法和免役法、免行法的修改。

 

國家財政收入,本該下降的。

 

戶部本來預計,今年應該虧空數百萬貫的。

 

可韓絳他命好啊!

 

膽銅法的普及與推廣以及隨後天子推恩,減免官府抽成,讓天下各地的礦坑的生產積極性和產量都大大增加。

 

隨著銅產量的增加,鑄錢隨之增長。

 

今年的鑄錢數量,較之元豐七年,可能要翻倍!

 

僅僅是這一項,就是兩三百萬貫的收入。

 

但,韓絳的運氣不僅僅體現在這裡。

 

還體現在市易務的欠款回收上。

 

也體現在靖安坊的‘汴京學府’項目上。

 

更體現在淮南賑災上。

 

這些林林總總的事情,加在一起,本來預計可能虧空的財政,居然要盈餘了!

 

完全就是變魔術!

 

韓絳若是帶著這樣的政績致仕,他的歷史地位,絕對會不亞於韓琦、富弼。

 

甚至可能超過這兩位名相。

 

臨危受命扶保少主,主持改革,輕徭薄賦,讓利於民,南懲交趾,內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