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
西班牙很強,是第二個世界性帝國,第一個世界性帝國是葡萄牙,後來葡萄牙逐漸沒落,而西班牙王室開始主導大航海時代的全球化,成為了第一個日不落帝國。
每年的珍寶船,裝滿了白銀、黃金、珠寶、香料等等奢靡之物,送回了本土。
但傾盡全力,壓上一切進攻英格蘭,這是賭國運的行為,這個決策絕對稱不上明智,因為費利佩二世,一共賭了五次,整整五次,每一次都是輸給了老天爺,輸了五次都沒能徹底輸完,可見西班牙的底蘊和血槽。
英格蘭、倭國這樣的小國,最喜歡和大國對賭國運了,輸了頂多咬牙切齒的蟄伏起來,孤懸海外,總有再起的一天,但大國要是輸了,那小國的獲利,甚至比整個歷史積累都要多的多。
忽必烈兩次去進攻倭國,也都敗給了水文天象,費利佩二世五次進攻英格蘭,也敗給了水文天象。
這就是當下大明緩緩圖之的原因,大明不急,大明這麼大歲數了,要沉穩,沉得住氣,要如同坐在河邊的智者一樣,靜靜的看著敵人的屍體緩緩的從河面飄過。
朱翊鈞處理了若干外交事務,借款給了葡萄牙、又賣了二十艘五桅過洋船給西班牙、驅逐了法王的男寵、羞辱了英格蘭的使者、給已經去世的伊凡四世回信等等,這一次外交活動,收穫頗豐。
大明,蒸蒸日上。
大明次輔王崇古的家宅和全晉會館緊鄰,今天,是回鄉祭祖的日子。
在朝中為官,致仕叫放歸依親,在不致仕之前,等閒不能回鄉,更遑論王崇古這樣的大員,真的致仕了也是西土城起大厝,而不是回蒲城。
王謙沒有中進士之前,都是王謙回鄉祭祖,但現在王謙也高中了進士,家鄉就成了遙遠的記憶,但認祖歸宗也是大明的文化和傳統,王崇古、王謙無法離開,所以是王崇古的弟弟王崇義回家上墳。
作為大明最大的勢要豪右,壟斷階級和官選官階級雙重身份的王家,回鄉祭祖,排場自然少不了,光是馬車就十二架,王崇古懷裡抱著一個孫子,只有三歲的孩子,說話都不利索,還對什麼都好奇,說不清楚還一直說,王謙的小兒子,最喜歡揪王崇古的鬍子。
這個時候的王崇古,不是大明的次輔、官廠的總辦,而是一個爺爺、兄長。
“四郎啊,這次回鄉,可比上次要好走的多,最近京營跑去太行山剿匪,太平多了,到了家裡也給列祖列宗告個罪,不孝子,今年又回不去了。”王崇古笑著王崇義說道,雖然嘴上說的謙虛要告罪,其實語氣頗為驕傲。
“哥說的哪裡話!爹孃地下有靈,知道哥這麼厲害,決計不會認為哥是不孝子!八成把我罵的狗血淋頭,沒出息的玩意兒,當了一輩子的行腳商,到了還是個行腳商。”王崇義樂呵呵的說道。
王崇古是因為當帝國的次輔才不會回鄉到祖墳磕頭的,祖宗知道不會怪罪,反而會欣慰,光耀門楣,光宗耀祖,族譜上都要單開一頁的王崇古,日後就是他們老王家口口相傳的老祖。
“我呀,還是沾了女婿的光,海帶大王這海帶生意,才算是有了點能在爹孃面前嘮叨的事兒。”王崇義說起了自家女婿姚光啟,就是兩眼放光,老姚家真的是眼盲心瞎,這麼有出息的孩子,就這麼放棄了,被王崇義撿到了大便宜。
山東的海帶不掙錢,但海帶附帶的海貨生意,相當的賺錢,所以王崇義現在是一邊賺大錢,一邊做善事,畢竟這海帶真的能防治大脖子病,王崇義這買賣做的一點都不虧心。
“四郎,記得我的叮囑,絕對不要滋擾地方,若是被賤儒給抓到了把柄,我這兒也為難,多點些銀子,路上打點好,不要跟人急眼,你這個脾氣,就喜歡跟人急,這麼大歲數了,也不知道沉穩點。”王崇古將懷裡的孫子放下,又叮囑了王崇義不要滋擾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王崇義笑了笑,擺了擺手,撩起了下襬,上了車駕,打開了車窗,對著王崇古笑著說道:“哥,我走了啊。”
王崇古將手裡的孩子放下,小孫子今年三歲,小孩容易夭折,要背捂著些,背捂是山西的方言,就是揹著點風,捂著點,不要傷風感冒,現在三歲了,回家看看,算是認認家門。
小孫子很喜歡王崇古的鬍子還不肯走,但王崇古佯裝嚴肅的將孩子遞了出去,這小孫子揪不到爺爺的鬍子不高興,但一上車又揪了四爺爺的鬍子,又開心了起來。
“走吧。”王崇古揮了揮手,將兩隻手放在了背後,看著一輛輛車漸行漸遠。
王崇古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對得起大明皇帝給的官職,對得起大明百姓對他的期許,這就足夠了,是非功過春秋自有論斷。
王崇古看到了一個人影衝向了車駕,而後就是驚天的巨響。
“轟!砰砰砰!”
一道火光乍現,而後就是極其猛烈的爆炸聲響起,王崇義抱著小孫子的車駕,在巨大的爆炸中,騰空而起,在空中解體,四分五裂的落在了地上,車輛開始燃燒。
王崇古臉上的笑容凝固,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車駕的殘骸熊熊燃燒,看著自己的弟弟就這樣被活生生的炸死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呆愣在原地,有一種不現實的錯覺,他不希望這是真的,但這一幕就這樣突然而然,在極為祥和的氛圍下發生了。
血液在翻湧,如遭雷擊一樣愣在原地的大明次輔,呆滯的看著面前的殘骸在爆炸後燃燒著,四處的聲音彷彿完全消失了一樣,叫嚷、救火、鍋碗瓢盆的碰撞、水與火相融騰起了一股股濃煙,看的到,全都看得到,但聽不到。
“嗡。”
王崇古感覺到了耳邊一陣蜂鳴,而後天旋地轉了起來,世界在顛倒,而後眼前白茫茫一片。
“爹!”王謙和王崇古站在一起,一樣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弄的呆愣在了原地,看到王崇古搖搖晃晃的倒下,趕忙一把扶住。
一邊是生死未卜的親爹,一邊是生死未卜的小兒子,王謙抱著親爹沒有鬆手,而是大聲的指揮著家僕救火,現場相當的嘈雜。
很久很久之後,王崇古覺得自己醒了,但怎麼都睜不開眼,但是能聽到聲音,十分安靜,但能聽到小聲的交談。
“李太醫,王次輔的情況如何了?”
“急氣攻心,一時間暈厥了,再等一會兒就醒來了,並無大礙,但是需要靜養數日。”
“緹帥,爆炸案查的怎麼樣了?”
“還在查,線索很少,從現場所有人的口供可以看出,是有人抱著一個點燃的火藥包衝到車駕旁,次輔的弟弟王崇義當場殞命,王崇義拼命把小孫子保護在懷裡,小孫子的手臂燒傷,除了襲擊者外,還有一名馬伕身亡,一名隨扈重傷,危在旦夕。”
“隨扈是為了把小孫子送出車內,車被爆炸掀翻著火,隨扈用了最後的力氣,才送出去了小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