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明在倭國的廠衛——在倭京都地檢特搜部(第3頁)

    為虎作倀,當老虎不再下鄉之後,跟著老虎一起下鄉的倀鬼,也無法禍害百姓。

    “為官之難,難在催科,催科與催徵,國朝之需賦稅也,如枵(空虛)腹待食,窮民之輸藁租也,如挖腦出髓,為地方有司者,前迫於朝廷督促,後懾於朝廷黜罰,只能督辦。”

    “這為官地方,就會想:與其得罪能陟(升遷)我、黜我之朝廷君王,不如忍怨於無奈我何之百姓,是故號令不完,追欠不止。”李贄面色凝重的說道。

    這些話不好聽,自由派的李贄,在當著皇帝的面說皇帝帶領的朝廷,才是天下最大的惡。

    “你繼續說。”朱翊鈞倒是沒有生氣,李贄來自於地方,這算是地方官的心聲,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還要這麼講,這是責難陳善,是忠,至少李贄是忠於大明江山社稷,忠於大明百姓的,這一點他就可以說。

    李贄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陛下願意瞭解這些事,而不是躲在宮裡當個至高無上的、九重天上的、沉迷於歌功頌德的皇帝。

    李贄繼續說道:“得罪朝廷不如得罪百姓,這對於地方官而言,不是兩難的選擇,所以就會下鄉催科催徵,朝廷要稅,那為虎作倀的鄉賢縉紳,帶著他們的狗腿子就一起到鄉野之間了。”

    “次次催科,千家哭萬戶縞素,一如秋風掃落葉,百姓但凡是有借貸在身,就得賣掉新絲,新谷,來換取微薄所得交賦稅科糧、苛捐雜稅,如果絲谷皆竭,則鬻(賣)產耳,產盡,則鬻妻、鬻子女也。”

    “如此,朝廷派下的賦稅,倒是徵收完了,但是長此以往下去,民之死者十有七八,竭澤而漁,明年無魚,可不痛哉?!”

    “但管錢糧完,不管百姓死。”

    升轉重要還是治下百姓安居樂業重要?這對地方官而言,自然是升轉重要。

    “但管錢糧完,不管百姓死。”朱翊鈞重複了一遍,略顯有些沉默的說道:“朕知道你為何不能升轉了,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官場講實話,會得罪很多人。

    “陛下的稽稅院來了!”

    李贄頗為興奮的說道:“陛下,稽稅院稽稅是奔著大戶人家去的,大戶有錢有糧,用盡了手段去詭寄去隱瞞,稽稅院稽稅哪怕是隻有三成留存地方,都夠地方吃喝用度,還夠完稅,既已錢糧完,自然不必再催徵!”

    朱翊鈞搖頭說道:“可是勢要豪右還是要向下朘剝,他們會把完的稅轉移到百姓的頭上。”

    “陛下,不是這樣的,老虎不再吃人,倀鬼何以逞兇?!”李贄極為確信的說道:“朝廷不必再倚靠勢要豪右,那百姓抵抗就不是違抗王命了,不是造反了,真的拼起來,勢要豪右還是少數。”

    “鄉野之間無外乎就是朝廷、鄉賢縉紳和百姓,這三方本來朝廷和鄉賢縉紳緊緊的背靠背站在一起,是老虎是倀鬼,百姓就只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但是現在,衙門和鄉賢縉紳,不再緊緊的依靠在一起,對老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哪怕老虎在打盹!”

    “果真如此嗎?”朱翊鈞稍微品味了下說道:“朕會派緹騎四處察聞,如果不是你說的那樣,伱知欺君,乃是不赦之罪。”

    “臣知道。”李贄敢為自己的話承擔非刑之正的責任!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去把先生喊來。”

    有疑惑當然要找老師了!作為張居正的弟子,找老師來問,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張居正來的很快,他還帶來了熊廷弼。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張居正帶著熊廷弼見禮。

    “熊大怎麼來了?”朱翊鈞看著熊廷弼,十四歲的他,已經虎背熊腰了,長得有點著急不假,這個年代,十四歲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

    “陛下,學生還是想去綏遠。”熊廷弼深吸了口氣說道:“食君俸忠君事,陛下每月都要賞賜些銀兩,臣拿著實在是難以心安,先生拗不過學生,只好把學生帶到通和宮了。”

    “不許去。”朱翊鈞十分平靜的說道:“說十六歲就十六歲,再言就是抗旨。”

    “是。”熊廷弼感覺到了怕,雖然皇帝說的很平靜,但頗為威嚴,皇權是不容挑釁的。

    朱翊鈞見熊廷弼不敢頂嘴,才收起了皇帝的派頭,但依舊有幾分威嚴的說道:“熊廷弼,你記住,朕給你找名師,讓你一心向學,讓你習武,是為了讓你報效朝廷,報效大明,朕知你天分奇高,文武雙全,但十三歲還是太小了,想去綏遠也好,想去西域也罷,十六歲後再去,朕方能心安。”

    “你可知朕的愛才之心?”

    “學生知之甚詳,是學生唐突了。”熊廷弼知道陛下是愛護,怕他這個未來的棟樑提前夭折。

    朱翊鈞這才笑著說道:“坐吧。”

    “先生,這位是李贄,他寫文章,先生幫忙看看。”朱翊鈞將李贄的文章遞給了張居正。

    張居正看了許久,又打量著李贄說道:“你怎麼考評只有中上的?再往上一點,也能升轉了,何至於在知府位置上致仕的?”

    “起初是對先生有些不屑,不肯學矛盾說,對矛盾說、對考成法略有怨言。”李贄嘆了口氣,這師徒二人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揭人傷疤!

    有意思嗎!

    “為何對我有怨言?”張居正眉頭緊蹙的說道:“我和你沒有什麼矛盾。”

    “因為何心隱,我和何心隱都是泰州學派,雖然未曾謀面,以為先生在排除異己。”李贄思索了一下說道:“其聚眾講學以謀財為本,人倫有五,何心隱舍其四,而獨置身於師友賢聖之間,則偏枯不可以為訓。”

    “繩人以太難,則畔者必眾;責人於道路,則居者不安;聚人以貨財,則貪者競起。亡固其自取矣。”

    起初,李贄是誤會了張居正,所以對張居正的排除異己非常不滿,直到他了解到何心隱乾的事兒,才明白為何何心隱會死。

    聚人以貨財,則貪者競起,就是罪責,為了錢,什麼都不要了,人倫有五,他捨去了四個,是自取滅亡之道。

    這不是李贄現在當著張居正的面這麼說,他在雲南姚安做知府的時候,專門找同窗瞭解了何心隱的作為後,非常不齒。

    “先生以為李贄說的這為虎作倀一事,是真是假?”朱翊鈞直接當面詢問了起來。

    張居正俯首說道:“自然是真的,之所以沒人說,是把朝廷完稅之事,看做是猛虎,這種說法,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