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547章 言速勝多是養寇自重(第2頁)

當然這298萬銀是長崎總督府的府銀,朱翊鈞不打算動用,按照長崎總督府的意思,這筆銀子是給皇帝的賀禮,呂宋總督府去年一年搞了1500萬斤的銅入大明,就他呂宋總督府忠誠,長崎總督府不忠誠嗎?

但朱翊鈞依舊把這筆銀子留下,當成了存款,如果長崎方面仍然堅持要當成賀禮,朱翊鈞就會將這筆銀子納入開海投資之中,一體分紅。

相比較需要到內帑要飯的國帑,內帑富得流油,這和供養有關,國帑養著整個大明朝,方方面面都要錢,一里馳道就9800銀,長達千里的馳道,就是千萬銀的支出,而內帑養的是範圍就只在禁苑了。

所以,國帑要的飯,沒有利息,所以,朱翊鈞在主動爆金幣,除了那700萬銀子的京開馳道投資之外,還有120萬銀的北衙琉璃塔。

這都是為了大明。

大明現在的分配顯然是不合理的,商稅上內帑和國帑對半分成,而內帑還有120萬銀的金花銀,再加上皇莊,內帑的收益佔據了大明財政收入的近一半,但卻不需要承擔任何的義務,這是不對等的。

但這個分配比例,張居正不贊成更改,他現在變得越發保守,這些銀子在陛下手裡,也好過在國帑被人各種手段掏空了要強得多。

朱翊鈞也不打算改變這種分配模式,反正他死後,這種皇帝吃一半的分配模式,總歸是會有人去糾正的,在這方面,朱翊鈞對大明的文臣們很有信心。

琉璃塔要建,這是皇帝的意志,國帑沒錢,資出內帑也要建,奇觀有的時候也是有些用處的,作為標誌性的建築物,會成為一個廣而告之的名片,大明的玻璃產業,可以得到長足的發展。

透明的玻璃器皿,可以製作光學儀器,也可以製作化學儀器,能夠更加直觀透徹的探索人類未知的邊界。

張居正拿著一本奏疏,笑著說道:“如果米袋子漏了一個洞,為了讓這個米袋子仍然鼓起來,通常有兩種辦法,一種是不斷的往裡面加米,當加的量大於漏掉的量,這個時候,我們米袋子就鼓起來了,第二種辦法就是想辦法把這個洞堵起來。”

“海總憲把這個洞補起來了,這裡要誠摯的感謝王次輔在政策完善中的積極建言,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類。”

張居正最後一句話出自《老子,意思是有道之人很有智慧,但這種智慧往往被人視為愚蠢;有道之人在前行的路上,總是在準備後路而不是一味的向前;有道之人走在平坦的道路上,仍然會察覺出其中的缺陷;

毫無疑問,大明現在一片鮮花錦簇,但有道之人在修修補補,才有了繁榮。

“其實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往袋子里加稻草,這樣米袋子,看起來也是鼓起來的。”王崇古極為平淡的說道。

他其實完全可以化身為歌功頌德的諂臣,而不是積極諫言,他跟海瑞說的那些,在賤儒看來多少有點沒事找事,新政已經有了許多的成果,大明已經恢復了許多的活力,何必呢?

往破了一個大洞的袋子裡放稻草也是一種做法。

大家都蒙上眼睛,晃動身體也能假裝列車在前進。

“有道理!”朱翊鈞笑著說道,王崇古講了個大明笑話。

廷議通過了海瑞的鼎建大工反腐細則,兩個嚴厲禁止,禁止層層撲賣和債務轉移,非要做,那就要乞求老天爺保佑,不要出事,否則誰出事都要擔責,在這個瓜蔓連坐盛行的年代裡,朝廷三令五申嚴厲禁止仍然要做,那就是在考驗九族的羈絆了。

皇帝是大明的第一責任人,在亡國的時候,會冠以亡國之君的名號,責任大,擔子大,權力就大。

大明新政如火如荼,廷議的內容自然比萬曆初年的朝堂狗鬥要繁雜的多,戶部奏聞了各地普查丁口的進度,除新三省,綏遠、遼東、甘肅之外,其他省份都可以在萬曆十一年徹底完成,普查丁口,都會伴隨著廢除賤奴籍,這方面會稍微滯後一些;

工部奏聞了馳道的建設進度,勝州臥馬崗的開礦進展,還有河南山東營造官冶煤鋼聯營,遇到的困難還是老問題,人手不夠。主要還是人才方面的短缺,每一個官廠都要一個大師傅,但大師傅的數量是有限的,工部奏聞就六個字,規模,規模,還是規模!

而吏部、都察院開展了春雷行動,對去年冬天戶部查到的多個賬目問題,進行了問責,又有數十名官員在考成法和反腐的大棒面前倒下了,這一次郭有章去爪哇,路上有伴兒了,只不過到了爪哇,他們估計相處不會太愉快;

刑部主要是彙報了剿匪事宜,是和兵部的巡檢司聯合行動,巡檢司包括了陸防巡檢司和海防巡檢司,大面積的剿匪,在大明各地展開,剿撫並用,主要是為了更好的營商環境,遍地匪患的商路上,是不會有商隊經過的,絲綢之路的衰弱和沿途匪患過於嚴重有關;

禮部則則是上奏了新一卷修好的大明會典,總裁張居正已經看過,並且寫好了長長的浮票,新一卷的大明會典寫的是《綱憲事類,相比較嘉靖本大明會典,萬曆年間增設了對於都察院御史的限制,明確規定了要有地方履職經驗,三年以上,才能擔任,最大限度的減少賤儒的生存空間;

對於打擊賤儒,禮部不餘遺力,重拳出擊,就連名聲很好的沈鯉,也是如此。

有些人的名望是刷出來的,有些人的名望是真的,海瑞和沈鯉都是不畏權貴,一個抬棺上諫,一個在座師盛行的年代裡,不肯同流合汙,對於大明賤儒實在是太多的現狀,沈鯉也在重拳出擊。

因為賤儒,大明皇帝在皇家理工學院這個大事中,沒有拋棄萬士和,而是拋棄了禮部,讓禮部上下都對賤儒恨到咬牙切齒的地步。

兵部和大明武勳之首的奉國公,聯合奏聞了關於西南戰事的一些進展,莽應裡的東籲已經完全處於了被動當中,黔國公沐昌祚、四川總兵劉綎摁著莽應裡的腦袋打,之前因為信任生苗熟苗導致的漏洞,已經全部堵上,而現在西南戰事進入了新的階段,以戰代練,既是戰爭也是練兵,西南地面在尺進寸取,一點點的推進。

之所以緩慢推進,就是吸取了當年的教訓。

奉國公戚繼光坐直了身子說道:“正統年間,四徵麓川,後三次都是由王驥率領京營銳卒,而後地方衛軍配合,動輒十數萬大軍,到了地方,人吃馬嚼,都是銀子和糧食,糧餉需要轉運大半個天下,才能抵達雲南。”

“每一次都是快進快出,快速攻滅其都城,然後達成盟約鳴金收兵,我戚某人,轉戰南北數十年,從未見過快進快出,能滅其苗裔的,能結束戰爭的,但我沒去過西南,現在也不是正統年間,實在是不好妄下斷言,但,快進快出,的確解決不了問題。”

兵部尚書曾省吾立刻說道:“天下兵勢大抵是相同的,快進快出看似是逼迫其俯首稱臣,但未曾去其根基,就如同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談某戰攻伐,就談速勝,速勝從來不是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