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五百四十二章 鼎建大工裡的蠅營狗苟(第2頁)

 

    博弈的重點是制海權,而織田信長依仗的就是裝有六門火炮的安宅船,毛利輝元也有炮,但是火炮的發射是需要火藥的,倭國沒有硝石,只能靠著廁所牆上的白霜一點點的去收集,這對戰爭而言,那點白霜連塞牙縫都不夠。
 

    現在,毛利輝元不用擔心了,他擁有了珍貴的火藥用於戰爭,只需要在石見銀山不停的採挖白銀,就可以換到了,同樣,織田信長也可以用白銀換取火藥。
 

    那麼火藥的數量,就成為了戰爭勝負的關鍵。
 

    作為緊俏的貨物,大  明漲一點價,合情合理,因為需求變得旺盛,供應不變,那價高者得,是市場規律!
 

    「打起來好!打得越熱鬧越好!」朱翊鈞笑意盎然的批覆著徐渭的奏疏,能賺銀子的總督就是好總督,朱翊鈞寫了四百多字,主要是叮囑徐渭等人,看熱鬧歸看熱鬧,但不要引火燒身,遇事不決先跑再說,不必非要做一個殉道者,大明不需要殉道者,只要倭國人膽敢發動對長崎總督府的進攻,大明水師必至滅倭!
 

    這是大明皇帝的承諾。
 

    當然還有朱翊鈞對他們的期盼,可以先把火藥漲價個十倍試試,如果不行就漲價二十倍,漲五十倍,一百倍,都可以。
 

    戰爭期間,那都是越貴越買。
 

    打輸了那才是一無所有,打贏了才能贏得一切。
 

    馮保眉頭緊蹙的說道:「陛下,臣有愚見。」
 

    「講。」
 

    馮保低聲說道:「這個毛利輝元此時迫不及待的發動戰爭,是不是為了吸引織田信長的主注意力?讓織田信長無法顧及尋找身邊的叛徒,只能把心思都用在戰爭之上,然後,這個叛徒,內鬼,在關鍵時候,來那麼一下子!」
 

    「一錘定音!」
 

    馮保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左掌之上。
 

    朱翊鈞連連點頭說道:「你是懂陰謀詭計的,正面無法擊敗織田信長,那就從背後突破,一旦軍事開始調動,水就會徹底變混,這個時候,只要織田信長有一點點疏於防備,就會被殺,打不過織田信長,就用陰謀詭計。」
 

    「這也是朕一定要防範的事兒,戚帥說,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不要過分的傲慢,否則就會戰敗,朕理當以此為戒。」
 

    「嘖嘖,這個織田信長身邊處處都是危險。」
 

    馮保左右看看又低聲說道:「陛下啊,臣懷疑,這個織田信長身邊全都是叛徒,不僅僅一個明智光秀,他手下的豐臣秀吉、德川家康,恐怕都是叛徒,否則這個足輕,絕無可能拿著火銃出現在織田信長的五步之內。」
 

    「你的意思是,織田信長的身邊,已經都是叛徒,而且人心思動了嗎?」朱翊鈞一愣。
 

    馮保俯首說道:「是的,織田信長是打出來的天下人,能出這麼大的紕漏,決計不是什麼一個人明智光秀能做到的,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觀,等著織田信長死後,好摘了他的桃子,這種戲碼一旦上演,就是反反覆覆。」
 

    馮保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這就要說到萬曆元年的那次刺王殺駕了,事後馮保越想越不對勁,一個廊下家的陳洪,怎麼能把刺客送進宮的?顯然有很多人在冷眼旁觀,知道或者是不知道,都在等,等皇帝被刺殺後,他馮保倒血黴。
 

    皇帝死不死無所謂,皇帝不死,馮保保護不利該死,皇帝死了,反正還有一個更小的潞王,可以繼位,繼續維持主少國疑的格局。
 

    所以,當初是真的危險。
 

    「那這個織田信長,恐怕逃不過被刺殺的宿命了。」朱翊鈞思索了片刻,確定了馮保說的很有道理。
 

    下克上的普遍共識存在,倭國這種場面就會不斷反覆的上演,永無休止。
 

    朱翊鈞並不打算做什麼,織田信長是倭國猛男,他是從尾張大傻瓜一步步走到了天下人的位置,並不是個傻瓜,馮保能看明白的事兒,織田信長這個當事人早也已經想明白了。
 

    「海總憲制定了鼎建大工反腐的流程,這個做得很好,而且非常的新穎,值得登在邸報的頭版頭條上。」朱翊鈞拿出了海瑞的奏疏,頗為開心的說道。
 

    海瑞結合自己多年的反覆經驗,拿出了一套可以執行的反腐流程,大抵和王崇古說的一樣,就是抓大放小,抓大放小,不是說放棄了對卡吃拿要的追查,默認這是行業的規則。
 

    吃點喝點拿點,只要在‘合理的損耗"範圍之內,不過分的追究,卡吃拿要也要反,但也是限制過分的權利尋租,導致工程質量出問題,主要手段集中在追責方面,鼎建大工,不出問題則罷了,出了問題,所有人都要吃處罰。
 

    抓大,則是主要集中在層層撲買和轉包之上,這是鼎建大工裡,最大的問題,而且卡吃拿要的絕大多數場景,就發生在了層層轉包的過程之中。
 

    「陛下,要不召見王次輔問問?反腐抓貪這個事兒,王次輔有獨特的見解。」馮保提出了自己的意見,海瑞這個辦法,已經很完善了,但還是找個大貪官問問,好不好用才是硬道理。
 

    朝裡有大量貪腐經驗的只有王崇古了,讓王次輔結合自己豐富經驗把把關,就很有必要了。
 

    能把王崇古這類的大貪官給反了,那才是好制度。
 

    一個政令在推行之前,多多徵集各方意見,群力群策,未嘗不是一個完善政令的辦法。
 

    「好,宣王次輔吧。」朱翊鈞認為很有必要。
 

    王崇古一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到通和宮覲見,他又在西山煤局,主持水肥生產之事,水肥的效果很好,超過了預期,在一些地塊,發生了燒苗的現象,不是稀釋的比例不夠,而是當地的田地本就肥沃。
 

    「王次輔這精神好了許多,寶刀未老,精神矍鑠。」朱翊鈞打量了一番王崇古,他看起來狀態真的很好。
 

    王崇古連連擺手笑著說道:「糟老頭而已。」
 

    「陛下這個水肥好啊,那些個煤矸石也能用於水肥,而且燒焦的過程也能治水肥,當真的生民利器也,大明的田都需要輪耕,就是種一輪莊稼,就必須種一輪豆子養地,土地荒廢和這個有很大的關係。」
 

    「如果這個水肥真的能推而廣之,這不等同於大明多了一倍的田嗎?」
 

    「簡直是想都不敢想啊!」
 

    王崇古說起水肥來那就是滔滔不絕,他最近一直在忙這件事,種豆子養地是堆肥不夠的無奈之舉,如果堆肥充足,也可以不種豆子,但堆肥是極為有限的,所以只能種豆子養地了。
 

    這玩意兒要是被用的到處都是,大明田畝等同於翻了一倍,這什麼概念?
 

    大明要統一全球,王崇古都覺得不是問題!
 

    王崇古不是那種病態的亢奮,而是找到了要做的事兒之後,那種由內而外的振奮,朱翊鈞能感覺到王崇古在躲避,在躲避過去的自己,用繁忙的工作麻痺自己的思索。
 

    「朕知道,朕知道。」朱翊鈞示意王崇古不用那麼興奮,他拿出了海瑞的奏疏,交給了馮保說道:「次輔給看看,把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