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九十三章 考成法,是天下官吏的自由

    王崇古其實不明白,陛下執意要用王一鶚,這是有風險的,沈一貫、範應期等人,則是沒有這種風險,至少在不存在王一鶚這樣的立場問題。
 


    官場上不講立場,才是千奇百怪,陛下是手刃徐階之人,王一鶚作為京畿府丞,對此是非常清楚的。
 


    但陛下還是用了。
 


    “王一鶚從履歷上看,還是值得肯定的,但也不是非用不可。”王崇古選擇了有話就說,他的問題,其實也是廷臣的問題,到底是哪方面,讓陛下非要頂著廷臣們的反對,力排眾議啟用王一鶚。
 


    去綏遠、遼東邊方不毛之地的人不多,可是去山東當巡撫的人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他抗過倭。”朱翊鈞看著廷臣,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廷臣們瞬間瞭然,原來是因為王一鶚也是出身抗倭,所以陛下才會如此力排眾議,非常合理。
 


    一刻鐘後,京營銳卒豪取前三,狠狠的揚眉吐氣了一把,把決賽變成了內戰,扳回一城。
 


    戰報源源不斷的傳到了觀禮臺,馮保和張宏確定了情報後,將代表著雙方態勢的紅藍小旗插在了沙盤之上。
 


    “算你們京營厲害!”凌雲翼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承認了這一結果,有沒有騎營都是落敗,這還是演練,要是實戰,只會輸得更快。
 


    客兵首尾難顧,落敗,但打到最後,京營銳卒也只剩下三百人了,在完全優勢之下,客兵依舊狠狠的撕下京營一塊肉來。
 


    斥候開始刺探,京營的斥候都是三人一組,而客兵則是以單人為主,在刺探之時,京營就處於了優勢之中,京營仗著情報優勢,開始設伏,而後一個百人隊出現在了客兵的面前,佯裝不敵敗退,客兵追擊,陷入圈套,三百人被全殲。
 


    從速從快修建十王城,這不是鄭王的意思,是河南地面的宗藩們共同的意思,到了天子腳下,皇帝陛下總不能再看著老朱家的人沿街乞討了吧!
 


    新政的風,終於吹到了宗藩!
 


    王一鶚在嘉靖三十三年出任南京刑部主事,同年為南京刑部郎中,彼時因為欠餉,南京地方軍兵譁變,王一鶚單騎前往安撫,阻止了譁變。
 


    這已經不是勝負了,是兩位大司馬的面子!
 


    嘉靖以來,只建藩了景王府,景王府還因為絕嗣國除,嘉靖四十五年、隆慶六年、萬曆十年,一共61年時間,大明未曾成功建藩一次,大明宗室的確是繁衍昌盛,但和皇帝已經逐漸成為遠親,亡國蛀蟲的罪名,是萬萬扛不起來的!
 


    朱翊鈞對鄭王迫切的要求持有保留意見,他又令人去信給其他王府,看看各大親王們怎麼說,左右要等戚繼光凱旋,不如多問問,多看看,看看這些親王的意見,不僅僅是河南,其他的王爺也都問問,要是答應了,再用這個理由謀反,那朱翊鈞平叛就是師出有名。
 


    在朱翊鈞的認知裡,派系問題可以稍微往後退一退,至少在那個年代,在倭寇逞兇,都不敢抵抗的情況下,王一鶚做到了拒敵,甚至還擊退了倭寇,那政治立場就是以大明利益為先。
 


    “我升官了。”王一鶚取出了一瓶國窖,摘掉了瓶蓋的泥封,在張經和李天寵的墳前倒了兩杯酒,突然狂笑起來,大聲的說道:“我升官了,徐階死了,我還能升官,哈哈哈!”
 


    平倭蕩寇,浙撫朱紈自殺明志,浙撫李天寵被殺,六省總督大司馬張經被殺,若是繼續因為打勝仗而鋃鐺入獄的話,那這倭患何時能滅,海波何時能平。
 


    演練當然不是真刀真槍,火銃減藥之後,換了木底橡膠丸,疼還是很疼的,但不會真的死人。
 


    凌雲翼回京的陣仗很大很大,他帶著一千五百客兵,招搖過市,威風凜凜的回京,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凌雲翼又回到了京師來,他甚至沒有走朝陽門,而是走的德勝門兵道入京。
 


    朱厚烷在書信裡大哭特哭,哭的內容是朝廷終於想起來了他們,鄭王在哭窮,鄭王在表示請命皇帝快快營造十王城,從快從速,把河南地面的王爺們都遷徙入京吧!河南這片地方,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他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十六年了,自從徐階不是首輔之後,王一鶚的前途一片灰暗。
 


    徐階有什麼好平反的?他貪腐鉅萬是假的嗎?他不幹人事是假的嗎?他反覆違抗聖命,在死亡邊緣的橫跳,最終觸怒了皇帝,是假的嗎?
 


    徐階他有冤屈嗎!
 


    王一鶚心情極好,快馬加鞭向山東趕去,他知道,履任山東,幹得好,自己平步青雲,進入文華殿成為明公,也不是不可能,而且經過了凌雲翼的梳理,山東的局面,不要太好做!
 


    而此時文華殿通過了凌雲翼以兵部尚書總督河南山東的重大人事任命。
 


    碰上張居正這樣的座師,那還好點,碰到徐階就只能自認倒黴了,徐階這種貪墨鉅萬,什麼都敢拿的人,從不會為了門下走狗的前途和別人發生衝突,徐階只會把人給賣了數錢。
 


    沒有了光,又如何追光前行?
 


    但現在曙光變成了太陽緩緩升起,陛下就如同烈日一樣出現在了天上。
 


    自從徐階倒臺後,王一鶚和徐階深度捆綁的派系問題,讓他的升轉陷入了難題,這府丞一坐就是十年,府尹由明公兼領,王一鶚的頂頭上司換了又換,他紋絲不動。
 


    王崇古連自己的親外甥張四維都不救,當然也是王崇古這把保護傘能保護的不多,張四維老是給保護傘做壓力測試,這王崇古根本受不了,把天通了個窟窿出來,王崇古這保護傘能遮掩的住?
 


    “騎卒?!”凌雲翼猛地站了起來,京營在耍賴!
 


    兵部尚書凌雲翼眉頭一挑,搖頭說道:“不不不,我聽說,打北虜,都是趁著冬天大雪,這不是佔盡了天時嗎?客兵作戰驍勇,可不會等下雪,聽說為了下雪的事兒,都把龍王廟給轟了,這不是勝之不武,惱羞成怒是什麼?”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銳卒出塞作戰,輾轉千里,身後無依無靠,乃是陷陣死戰,安能以天時一言以蔽之?”曾省吾面帶笑容,這話裡話外夾槍帶棒。
 


    騎卒可以仗著馬匹的機動,不停的騷擾,而客兵在被騷擾的同時,還要抵禦地面的進攻。
 


    兵部尚書曾省吾笑了笑說道:“凌部堂,瑤亂和響馬,都是匪寇,京營銳卒可是打的北虜望風而逃,過去北虜披甲人頭賞一顆五十銀,匪寇才兩銀,春天風大,可不能說大話,遠來是客,京營銳卒一定會好好招待客兵的。”
 


    連王一鶚都對京營有信心,朱翊鈞當然也有信心,京營銳卒已經很客氣了。
 


    凌雲翼擔任河南山東總督,這顯然是要殺人了,朝堂也要詢問凌雲翼的意見,所以在等凌雲翼回京述職。
 


    到了十人隊對練的時候,曾省吾的臉色立刻變得好看了起來,因為全面領先,十人隊演練,京營銳卒大勝六場,平一場,只輸了三場,凌雲翼的臉色立刻有點掛不住了。
 


    信號已經很明顯了,大明皇帝對河南清丈的緩慢進展,越來越不耐煩,甚至對出了五服的各個王府,耐心也越來越少。
 


    人心會思量權衡得失,這是人性的必然,考成法能夠深入貫徹的執行,不僅僅是張居正本人的權威有多麼厲害,因為考成法提供了一個公平表現自己才能的平臺,不必給人跪下當狗,任人驅使,只需要展現自己才能,就能升轉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