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八十六章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墾荒蕪田(第3頁)
三級學堂的童學,要識文斷字,簡單加減乘除和部分天元術(方程),而第二級的蒙學,就要學習《史要編》了。
“你為何覺得那些是無用之說呢?你看過嗎?學過嗎?沒有,所以你覺得沒用。”
“你別急啊,我這不是先告訴你你為什麼愚昧嗎?”林輔成樂呵呵的說道:“只有解釋清楚了你為何愚昧,才能解釋我為何要支持三級學堂。”
李成梁每年開疆拓土,皇帝必然會有封賞,侯於趙藉著回京述職,把這份恩賞領回去。
這就是侯於趙想到的辦法,即便是那些漢話都不會說的人,大多數都是祖上躲避戰亂逃到遼東的漢人,真的區分,反而是製造矛盾,一個大明,大家都是大明人,這種共識的塑造就很有必要了。
“你才愚昧!”無才儒生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
侯於趙的主要貢獻,是他在塞外九年如一日的墾田,是他上的那本五等功賞,當時大明的人頭賞,變成了戰線賞賜,彼時是關鍵時刻,張居正在說富國強兵,稍給武將事權。
《史要編》編纂好了之後,梁夢龍將其送到了全楚會館,請先生斧正,張居正直接送進了皇宮裡,成了小皇帝的讀史書的教科書,現在皇帝把它拿出來,給學堂用了。
“你別急啊,我一點點跟你掰扯,夫子當年帶著門生,周遊列國,與諸子百家聚談,博取眾家之長為我我所用,學習長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現在可倒好,動輒把異端二字扣在學問之上,夫子要是見到現在的儒生,怕是捶胸頓足,懊惱無比了。”
罵士大夫愚昧,不得不說林輔成是真的什麼都敢說,這符合松江學派關於自由的主張。
無才儒生要反駁這些話,首先就要反駁一個基本事實,世道在變化,他必須要找出一個一成不變的事情來,但似乎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所以抱著三代之上做的是白日夢,也是成立的,所以賤儒就是愚昧的,就該是掃到垃圾堆的。
“哈哈哈!”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了笑聲,那本妖書,也不知道是誰弄的,圖文並茂,當真是給市井小民好好的開了開眼,看清楚了這幫清流背後的汙濁。
“來來來,喝酒。”王謙開始跟侯於趙推杯換盞,除了他們二人,就只有歌伎助興了。
“你為何是井底之蛙呢?因為你閉著眼睛捂著耳朵,不看不聽這個世界的變化,抱著幾千年前的三代之上,二帝三王之治,燦若日星,整日裡白日做夢,你不愚昧誰愚昧?”
罵讀書人愚昧,相當於罵他這輩子白活了。
“即便是那楊朱之說,也有論生死、輕富貴可用之言,到你這裡,你不認可的就是異端?!這不就是楊朱之說裡的貴己唯我嗎?只有自己是尊貴的,只有我的利益至高無上,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可是後面一句呢,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提也不提是吧。”
林輔成說到這兒就有點卡殼兒了,他支支吾吾的了一下,只好撓頭說道:“就是剛想出來點,說的糊里糊塗的,不成體系,更無什麼邏輯可言,且當是胡言亂語吧,還請侯御史海涵。”
“鄉野匹夫,我不跟你爭論了!有辱斯文!”楊同善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也是被林輔成羞辱,他一甩袖子,掩面而走,後悔自報名號了。
“完了!”侯於趙迷迷糊糊的醒來,立刻坐了起來,今天是面聖的日子,他這睡到了快正午的時刻了。
“說話!”林輔成看楊同善支支吾吾,厲聲說道。
“林大師,我有一問。”侯於趙看著林輔成說道:“我方才聽你和他人聚談,你所言並非只有自由。”
李成梁也不主張遼人治遼,這麼折騰的結果,就是尾大不掉。
“侯御史的大名,真的是如雷貫耳啊!五等功賞牌,那乃是浮出人世,卓爾不群!”狂夫林輔成畢恭畢敬的作揖,算是見禮,這可是幹實事兒的循吏。
王謙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陛下欽定的。”
遼東消息閉塞,李成梁跟個武瘋子一樣,整天親自帶著人拓土,打下來就丟給侯於趙,侯於趙真的是忙的焦頭爛額,對朝中的事兒,真的沒想多少。
沒想到自己的名字,還有人知道。
但是人頭賞,卻限制了強兵的力度,侯於趙就跟個愣頭青一樣,出於不說點什麼白吃皇糧的想法,上的那本五等功賞,讓張居正解決了富國強兵無法考成的大問題。
林輔成只講自由,這個他很熟,但是平等是他最近才從大明廢除賤籍這件事上,略有領悟,沒什麼章法,聽起來有點亂。
“啊?這。”侯於趙一愣,他對大明官場已經很瞭解了,朝裡沒人,誰會推薦他做巡撫?
“啊?!”
林輔成一看這架勢,立刻把手插在了腰上,志得意滿,大聲的喊道:“還有誰!”
“天下很大,人很多,不是你坐在井底,看到的那一小片天空,就是天的全部,你坐井觀天,不就是井底之蛙一樣的愚昧嗎?”
“《法經》曰: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徇人則失己,徇情則廢法。律法面前皆平皆等。”
“啊?”林輔成這個狂夫狂了大半天了,此刻由衷的產生了一些迷茫,他不明白,他那些個胡言亂語,真的幫到了侯於趙的忙嗎?還是侯於趙在客氣?
其實林輔成誤會了,侯於趙要有這個涵養的功夫,他當初就不跟人逆行了,他是真心實意的,在遼東開拓,一些問題讓他困惑,今日路過此處,聽說有熱鬧可以看,就湊了湊熱鬧,果然來對了。
王謙喝大了,他就沒見過這麼能喝的人!他腳步虛浮,侯於趙跟個沒事兒人一樣,非常禮貌的告辭了王謙。
“誰還要跟我聚談一二?”林輔成環視了一週。
“啊?你認得我?”侯於趙那可真是太意外了,他已經離開京師九年了,中間回來過一次述職,待了沒幾天就回大寧衛,後來調任遼東,這次回京是為了領賞。
“我只是巡按御史,不是巡撫,鄙人久在遼東,敢請問可是故人?”侯於趙打量了下王謙,是綾羅綢緞,披金戴銀,腰間的玉佩一看就價值不菲,一臉的富態,身後跟著十幾個傭人,顯然是大戶人家出身。
“林輔成你為何要支持三級學堂?所教內容,皆為異端!”無才儒生不準備在這種旁枝末節上糾結,直奔主題。
“夫子亦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面聖的時辰已經錯過了!
“看來,天生和巡撫之位無緣了。”侯於趙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兩眼失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