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四百八十一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第3頁)

 


    “誠然,天擇人擇論,可以解釋許多我們無法解釋的現象,前面的部分值得肯定,但是後面的部分,還是不要宣揚的好。”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兩宋富甲天下,文化及其興盛,那種瞧不起任何人的傲慢,讓兩宋上下都沒有看到危險在醞釀,北宋亡於金國,南宋亡於胡虜。
 


    驅逐韃虜,恢復中華,陳剛立紀,救濟斯民。
 


    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已經進行過一次了,如果還是抱著華夷之辨,目空一切的活著,那還能期望著中原再出一個朱元璋不成?
 


    這種幸運,憑什麼每次都降臨到你漢人的頭上?
 


    這就是張居正反對《天擇論》、《人擇論》的原因,他是從歷史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這種刻意製造傲慢的風力言論不可取。
 


    大明很強,但還不夠強。
 


    “不包括其他因素,只是說人這種生物上的變化和選擇。”萬士和補充說道。
 


    “那也不行。”朱翊鈞直接開口說道:“天擇、人擇討論變化和選擇,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值得廣而告之的,但是後面部分的優越論就不必了,止於文華殿就是,傲慢和自大,是一種可恥的行為,即便是戚帥,每戰必慮敗,再慮勝,而後百戰百勝。”
 


    “膨脹和自滿,絕不可取。”
 


    朱翊鈞給這場討論定了調,這是風力輿論的塑造,就是解刳院說的再有道理,這種傲慢和自大,都是阻礙大明銳意進取的絆腳石。
 


    “臣等謹遵聖誨。”萬士和無奈只好俯首領命。
 


    陛下總是有一種古怪的迫切感,大明中興雖然還沒完成,距離當初永樂當年的盛況,還有些距離,但陛下的迫切感,對大明強大的迫切感,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減弱,甚至隨著年齡的增長,表現出了越來越強烈的迫切。
 


    朱翊鈞沒有解釋過這種迫切感,在這個封建帝制,皇帝睿哲天成,有一定神聖性的萬曆年間,朱翊鈞其實可以假託天人授夢來塑造一種神秘性,鞏固的自己的皇權。
 


    但神秘性對於大明皇帝而言,是一點點用處都沒有,反而裝神弄鬼,顯得皇帝膽怯,一如道爺玄修。
 


    大明皇帝是人間君王,士大夫們不會因為皇帝神秘就放棄自己的主張和行為的,朱棣靖難成功成為了有史以來唯一一個藩王造反成功登基的皇帝,宣稱自己是真武大帝轉世,永樂十九年,新建好的北衙三大殿就一把火燒的乾乾淨淨,大明人根本不信這玩意兒,又不是一神教世界。
 


    朱翊鈞也實在無法跟驕傲的張居正說:
 


    天人授夢,先生死後新政成果全都被清算、大明國勢江河日下、東夷北虜合流、薩爾滸之戰大明一敗塗地、現在被做成標本的努爾哈赤建立了後金、大明一敗再敗、小奴酋黃臺吉建立了韃清、大明亡於民亂、崇禎在李自成進京後自縊煤山、南明內鬥不止、韃清入關坐穩了江山、中原文明再亡於虜手、荏苒百年世界劇變堅船利炮架在了中原的海岸線上,百年屈辱的悲慘。
 


    這對張居正而言,太過於殘忍了。
 


    所以,朱翊鈞很迫切,而這種迫切感,被朝臣們解讀為:對建功立業的執著。
 


    皇帝想要建功立業,既不奇怪,也非常合理。
 


    朱翊鏐興致勃勃的聽著廷議的內容,變化導致了多樣性,而殘忍的競爭對變化進行了選擇,朱翊鏐可以理解這些,所以他覺得自己喜歡萬國美人沒有問題!因為他增加了大明人的多樣性!製造了更多的變化。
 


    天擇論和人擇論,還有一段,是廷議上沒有討論的,那就是在沒有天翻地覆、改朝換代的劇變中,人擇論依舊在影響著所有人。
 


    天下困於兼併,不夠強壯、智力不足的人無法獲得足夠的物質,在娶媳婦這個件事上,會變得很困難,這也是一種潛移默化,不那麼劇烈但真實存在的人為選擇,貧者越貧富者越富,強壯和美貌會結合,智慧和財富會結合,這是門當戶對,解刳院大醫官普遍認為:最終導致這種人為選擇的烈度,其實不弱於戰爭。
 


    最後一段內容,比優越論還要離經叛道,朝堂壓根沒進行過議論。
 


    解刳院的奏疏,直接被砍掉了三分之二,只有天擇論和人擇論能夠登上邸報和雜報,之後的廷議,讓朱翊鏐哈欠連連,實在是無趣,都是人心鬼蜮的爭鬥,毫無意義的內耗。
 


    廷議結束後,朱翊鏐立刻溜之大吉,去籌備自己的大婚去了。
 


    “陛下,今日的《逍遙逸聞》送來了。”張宏把松江學派林輔成主編的雜報,送到了宮中。
 


    朱翊鈞興致勃勃的看了起來,這一次林輔成主要說的是建立更加自由的僱傭關係,而不是強人身依附的奴隸關係,林輔成現在成了朝廷政令的鼓吹手,主要說的是廢除賤籍的合理性。
 


    奴隸只能做重複的、無意義的的工作,做不了任何創造性的工作,生產關係向大規模自由僱傭關係的轉變,對大明意義深遠,廢除賤籍、不再承認賣身契,就是其中的第一步,沒有自由就沒有創造,沒有創造就沒有技術進步,生產力的提高,才能讓物質變得豐富。
 


    除了鼓吹朝廷廢除賤籍的政令之外,林輔成還見到了泰西特使黎牙實、迭戈·德等人,討論了自由之城,那個在一百年前就被葡萄牙人佔據的自由角,充斥著各種沒有任何限制的自由,卻是一個人性本惡被無限放大的巢穴。
 


    直到最近出現的智者之屋,給自由之城帶來了些變化。
 


    這次交談極為有趣,出身泰西的黎牙實在不停的反駁林輔成的觀點,而林輔成卻堅持己見,黎牙實反駁的理由非常充分,他拿出的是張居正的公私論。
 


    黎牙實認為大明實在是太自由了,根本沒必要再繼續推崇,天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各自為各自的利益謀劃,人各自私,人各自利,就以海貿而言,大明的關稅僅為百值抽六,海商諸家仍然喋喋不休,放在泰西,那都要高呼費利佩不可戰勝了,泰西各國關稅居高不下,大明如此輕稅,實屬恩澤。
 


    大明不缺少自由,反而缺少公心,公德,缺少弘,即心懷天下,歸雁灣私市大案即為鐵證。
 


    而林輔成這一版逍遙逸聞,則是講自由的範圍,大意就是自由屬於每個大明人的必要性。
 


    朱翊鈞看完了雜報,放在一旁,拿起了長崎總督徐渭的奏疏,這一次徐渭上奏沒別的事兒,討要大明寶鈔,上一次的長崎貿易會舉辦的相當成功,倭國的大名們嚐到了鑄幣稅的甜頭後,開始瘋狂斂財模式。
 


    朱翊鈞拿起了手邊一枚銀幣,這是織田信長髮的銀幣,目的是對抗大明寶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