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疏泉日永花初放,幽院人來鳥不驚(第2頁)
“這都是王次輔。”
“臣叩謝陛下隆恩,恭送陛下!”王謙重重的鬆了口氣,趕緊見禮,恭送了陛下。
陛下的話很明白了,王次輔仍然聖眷正隆,在陛下眼裡是個忠臣,這對老王家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王崇古不怕朝臣們的攻訐,朝臣把他罵成千古奸臣又何妨?他們無法對王-->>
崇古造成傷害,王崇古又不是王國光那種慎獨之人,因為些許道德汙點就會致仕,作為奸臣,不要臉面和名聲,非常合理。
王崇古唯獨怕皇權的蠻不講理。
最近朝中掀起了一股對王國光的彈劾,這讓王崇古頗為擔憂,生怕這破事跟自己有關,畢竟王國光是晉黨的叛徒,王崇古這個晉黨黨魁有充分的出手動機。
朱翊鈞看完了王國光早些年寫的神魔,非常喜歡,他沒有下旨讓人補全,也沒有讓王國光續寫,因為那是王國光的少年意氣,現在的王國光也寫不出那樣的文章來了。
朝堂上對於王國光的攻訐,也是大明對外戰爭的一部分,這種彼此的攻訐,並沒有形成黨爭,只能算一股微風,俺答汗是個很有能力的人,當正面戰場打不過的時候,他遵循之前的路徑依賴,試圖內部瓦解大明攻勢。
但俺答汗還是沒能成功。
萬曆九年四月份,大明已經進入了初夏,天氣還是變得燥熱了幾分,路邊有了蟬鳴,氣溫和光照條件相對穩定之後,冬小麥開始抽穗,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雨水不夠充分,麥粒就會幹癟,產量也會降低,農夫就必須灌溉,徐貞明告訴朱翊鈞這叫灌漿,每年這個時候,也是爭水最厲害的時候。
今年三月初四,下了一場桃花雪,讓冬小麥的抽穗早了二十多天,如果四月降水不夠,就要小心今年的糧食產量。
天公作美,今年北方的降雨,三月末四月初開始增多。
大明萬物競發,欣欣向榮。
等了許久的朱翊鈞,最終沒能等到山西按察使喬壁星奏聞白氏通番的奏疏,這讓朱翊鈞很失望,也讓王崇古極為失望,很快,晉黨的喉舌,開始彈劾山西按察使喬壁星,與其讓別人發現問題,不如自己動手。
陝西監察御史張鼎思一封彈劾奏疏入朝,引起了京堂的軒然大波,王國光在這次的攻訐中巋然不動,而喬壁星卻被同黨、同鄉彈劾,朝廷的動作很快,這本身就是王崇古帶頭清黨的一部分,喬壁星倒了,連帶著拔起了近七十名官吏,十二家山西望族,被緹騎調查。
坊間流傳:陛下執意動武、國帑內帑空虛、抄家以盈國帑、次輔投獻認捐、望族假託按察使反抗無果,抄家砍頭已成定局。
這個傳聞非常非常的合理,因為事情的起因也是王國光被彈劾開始,王國光受命四處找錢,瞄準望族在情理之中,真的是有鼻子有眼,邏輯自洽的謠言。
隨著喬壁星、白執禮等一眾案犯陸續入京,這次的朝堂傾軋算是告一段落了,王國光也知道了當年李氏李清婉的真正死因,但王國光並沒有對當年的事兒追擊,只是寫了一副字帖,交給了王崇古,算是承了調查真相的情。
疏泉日永花初放,幽院人來鳥不驚。
生生不息的泉水就像是太陽一樣升起落下,泉水邊的花也像當初那般綻放,這孤寂幽深的庭院裡,就是人來了,鳥兒也不會受到驚嚇而飛走。
或許是朱翊鈞有些過分解讀,總感覺王國光在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春日還在、泉水還在,花也在,只有人不在了,而到了他這個年紀這個地位,真實的感情早已經被層層的面具所遮掩,就像是那曲徑幽深的庭院一般。
以王國光的為人,他承情歸承情,黨爭絕不會幫王崇古的忙,但是!大司徒的人情,依舊很值錢。
後方戰爭告一段落之後,前線的戰爭又有了突破。
李如松率領三個騎營,已經攻入了集寧海子,集寧海子是個湖,是俺答汗重要的牧場之一,俺答汗帳下的萬戶察罕淖爾雖然用盡了全力抵擋,但面對同樣是騎兵的騎營,所有的優勢都蕩然無存,若非俺答汗從西線大同府戰線調動了一個萬人隊支援,察罕淖爾已經潰敗。
雖然穩住了戰線,但李如松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了集寧海子,讓俺答汗左右為難,攻破-->>
大同府威逼大明撤軍的想法已經徹底破產,廟算判斷,俺答汗很有可能會準備西逃,從河套、和陰山山脈兩個方向逃往西域。
但前線的戚繼光、李如松、梁夢龍、吳百朋、焦承勳的判斷和大明朝廷截然相反,戚繼光判斷俺答汗會集中精銳兵力,在大同方向,和大明展開決戰。
俺答汗快死了,他跑不動了,他築城板升,他離開了這裡,就不再是可汗,而是喪家之犬。
朝堂對前線的局勢並不瞭解,前線的局勢一日三變,索性直接放權給了前線指揮的戚繼光等人,讓他們自行判斷調整戰術。
戰局仍然對大明極為有利,京營主力還在突進,俺答汗宛如困獸,戰爭的天平早已經隨著振武在向大明傾斜,因為欠餉表現不佳的大明邊軍,這次發揮的極好,牢牢地守住了戰線,讓俺答汗不得寸進。
當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兵部尚書、大司馬譚綸病倒了,不是繁忙的部事讓譚綸病情加重,解刳院的大醫官對譚綸的作息進行了嚴格的規範,是譚綸的病情在隨著老邁自然加重。
萬曆九年四月十三日,譚綸如常參加完了廷議,還沒走回兵部,就扶著牆大喘氣的休息,堅挺了一輩子的腰背,慢慢彎曲,沿著牆角蹲下,而後不省人事。
當解刳院的大醫官趕到的時候,譚綸已經醒了過來,但出現了一些記憶混亂的症狀,主要表現為對過去的事記憶深刻,對最近的事兒記憶十分模糊,拿起了筆忘記了要寫什麼,當譚綸和家人討論復套,必要征伐俺答汗的時候,家人們發現,譚綸連大明軍出塞征戰的事兒都忘記了。
從這一刻起,譚綸就不得不離開朝堂了,連浙黨黨魁也不適合繼續擔任了,譚綸不是誰的提線木偶,當身體已經撐不住的時候,自然要選擇離去。
萬曆九年四月十七日,譚綸將早就寫好的致仕奏疏遞到了左順門,左右通政將奏疏送往文淵閣只得到了空白浮票,京堂六部的人事任命,是皇權的核心,譚綸的位置極為關鍵,他也一直在尋找兵部尚書的合適人選,殷正茂、凌雲翼、梁夢龍、劉應節等等。
朱翊鈞拿到了奏疏,思考了許久,拿著奏疏前往了譚綸的全浙會館,譚綸對浙黨黨魁的身份並不看重,他也不喜歡結黨營私,所以全浙會館攏共就十畝地,每次恩科,也不會招待入京的南衙學子,但南衙學子要在這裡舉辦同鄉會、謝師宴之類的活動,譚綸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