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三十一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2頁)

    “已經到了通州,明日回京。”馮保趕忙回答道。

    李佑恭是坐水翼帆船抵達了松江新港,而後在山東密州市舶司補給,在天津衛塘沽下船,水翼帆船的速度極快,而琉球國王要坐大船到松江府,而後陸路入京,還要晚上十餘日。

    尚久作為琉球最大的肉食者,養尊處優,他是無論如何坐不了水翼帆船的,天下的肉食者裡,能把沒有武道天賦的自己,硬生生練成青年組天下第一高手的只有陛下。

    那個苦,不是天生貴人能生受的。

    潞王殿下在皇帝的威逼利誘高壓之下,依舊是能偷懶就偷懶,習武的進度極為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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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佑恭在通州的館驛看著通惠河上燈火通明,即便是夜裡,號子聲依舊在河邊響起,縴夫們將身子前傾,用力的拖拽著水上的平底漕船,將無數的貨物運送入京,等待清晨雞鳴,朝陽門緩緩打開時,這些貨物,會源源不斷的湧入京師。

    大明的繁榮和首裡府、那霸港的破敗,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一路走來,李佑恭想了很多很多。

    作為司禮監稟筆太監,司禮監二號人物,大明皇宮的三祖宗,李佑恭是政治人物,他是陪練團的首席,他對大明皇帝的忠誠,只能用狂熱去形容,當然第一忠誠還是駱思恭,陛下讓他用全力,駱思恭都敢下死手。

    李佑恭思考問題的方式,更加趨近於大明皇帝的思維方式。

    他在思考這些繁榮景象的背後,在思考著繁榮盛景如何更加繁榮。

    李佑恭在文華殿覲見了大明皇帝,他一步步的走上了文華殿的月臺,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那座黑瓦的文淵閣,走進文華殿內。

    大明蛻變重生,是從張居正的新政開始的,但是絕對不能以張居正黯然落幕而結束,否則大明治下的萬萬百姓,就會陷入煉獄之中。

    “臣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李佑恭五拜三叩首行大禮面聖。

    “朕安,愛卿辛苦,免禮。”朱翊鈞對李佑恭露出了笑容,這個內書房卷出來的傢伙,也是自己的陪練之一,每次發燒鵝,屬他吃的最貪,別人還沒吃完,他連骨頭都嗦乾淨了。

    李佑恭開始講述自己的見聞,一字不落,在聽聞殷正茂如此恭順的情況下,張居正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這次李佑恭前往呂宋宣旨,自然是為了武力催債,而另一方面,則是去查看呂宋地面的現狀。

    尤其是呂宋總督府,是不是如同奏疏裡那樣的恭順。

    普遍認為,殷正茂是張黨的嫡系,畢竟殷正茂在兩廣平倭蕩寇,是張居正扳倒高拱的關鍵。

    這國姓正茂若是真的在呂宋豎起了反旗,那張居正立刻就會陷入巨大的被動當中,直到平定了呂宋的叛亂之前,這種被動,都不會有任何的緩解,而呂宋孤懸海外,海島眾多,平叛難如登天。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大明開海大業,就會遭受開海以來,最大的打擊,日後的開海事,也會因為殷正茂沒有恭順之心,產生巨大的阻力。

    幸好,殷正茂沒有做出讓他身敗名裂,讓朝廷為難,讓陛下顏面掃地之事,殷正茂是大明皇帝賜姓的國姓爺,殷正茂豎起反旗,那就是給了皇帝一個大耳光。

    對於琉球的種種煉獄情景,隨著李佑恭平靜的訴說,徐徐的展開在了廷臣的面前。

    “三分人性沒學會,七分獸性,根深蒂固!”萬士和聽完,一甩袖子,厲聲說道:“真的是狼面獸心!”

    萬士和很懂禮法,而倭國也是中原文化的輻射圈內的一員,結果倭人在琉球犯下了如此罪行,超過了七萬百姓,被如此殘忍的殺害,已經到了天怒人怨、人神共棄的地步。

    “倭寇在東南肆虐之時,有過之,無不及。”譚綸面色凝重的提醒著諸位明公,倭寇一直是這樣的,從來沒有變過。

    東南的倭患在嘉靖四十年逐漸平息,倭患在大明土地上肆虐,已經是十七年前的事兒了,甚至有些不該出生的畜生,比如那個被陛下手刃的陳友仁,搞出了《東征記》這種令人唾棄的東西,來為倭寇說話,詆譭客兵平定倭患的功績。

    朱翊鈞手刃陳友仁之事,從來沒有一個朝士敢因為此事說陛下殘暴,比較激進的,比如譚綸、沈一貫等人,甚至認為可以把陳友仁的妻兒送到倭國去,既然喜歡就去踐履之實的體驗下倭國風情。

    “開海,勢在必行,沒有強橫的水師,如何來安定大明海疆。”朱翊鈞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的用力說道,這逼仄小國,早晚一天得滅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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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佑恭左右看了看,面色複雜的說道:“陛下,臣在福建月港,聽聞了一件事,福建巡撫龐尚鵬奏聞。”

    李佑恭拿出一本奏疏來,遞給了馮保,馮保轉呈陛下。

    萬曆十二年張居正被清算的時候,他有一個罪名,就是排除異己,名單很長,裡面就有龐尚鵬這個人名,事由是在隆慶四年,張居正和高拱開始政斗的時候,龐尚鵬因為是高拱門生,被河東鹽案給波及,被罷免為民,一起被罷免的還有張四維。

    可萬曆四年起,龐尚鵬任福建巡撫,而後勝任左都御史,又因為萬曆五年奪情黨爭,最後被皇帝罷免。

    張居正知道龐尚鵬是個人才,在他當國攝政的時候,仍然起復了龐尚鵬。

    龐尚鵬是高拱的門生,是晉黨的嫡系,朱翊鈞還以為龐尚鵬要因為張居正還朝之事洩洩沓沓,畢竟立場在那裡,但是朱翊鈞打開一看,全然不是。

    龐尚鵬在查一個案子,就是福建地面的礦主奴役小民,四處抓人,然後扔進礦洞裡,只要被扔進去就沒人能出得了礦洞,因為出礦洞,要上刀山,下火海。

    上刀山是真的刀做成的山,下火海,是真的一個大火炙烤的鐵板,只要能過,就可以出礦洞了。

    這個案子要追溯到嘉靖二十一年起,那時候東南鬧起了倭患,而這些個權豪們,四處抓人,到了嘉靖四十年,倭患漸寧,這些權豪們,開始開設賭場,賭徒被抓進礦山裡,旁人還以為這人被追債的給打死了。

    這些傢伙,養著無數的打手山匪,抓人採礦,挖的是銀礦。

    案子的爆發,龐貝鵬在福建執行清丈還田,清丈的吏員被擄走了一人,後來又有吏員在田間地頭清丈被擄走,這引起了龐貝鵬的警惕,吏員去清丈,可不是一個人下去,多數都帶著三五個衙役一起,等閒不該出事。

    在萬曆六年二月,一群礦奴揭竿而起,從礦洞裡逃了出來,而這裡面就有一名失蹤的吏員,也是這名吏員,帶著礦奴們,衝出了礦洞,將這個濃瘡徹底戳破。

    觸目驚心。

    “先生看看吧。”朱翊鈞將奏疏遞給了馮保,張居正拿到了奏疏,看完之後,怒氣沖天!

    當廷臣們看完了奏疏之後,無不驚駭,上一次讓他們如此震驚,還是兗州孔府在山東作的孽,孔府在山東地面不當人,朝士們大抵是知道一些的,畢竟山東響馬多這件事,朝臣們都十分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