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三百零五章 袖手談心性,甚可羞婦人態(第3頁)

    朱翊鈞也就是不喜歡高拱,全然稱不上討厭,高拱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至少在反貪這方面,整個大明朝二百七十年加起來都沒高拱一個人反的多,連張居正都沒反貪。

    這年頭貪腐甚至都不是個罪過,那是人情往來,是人情世故的一部分,甚至在主流的風力輿論裡,貪腐不是過錯,而太祖高皇帝反貪是暴戾的鐵證。

    也正是有了高拱在隆慶年間的反貪,才有了今日吏治的更進一步。

    先帝獨斷之明,輔弼折衝之略,朱翊鈞作為繼承人,遵循祖宗成法,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有的時候,祖宗成法,也是一個筐,什麼都能往裡面裝。

    退一萬步講,高拱可比徐階強多了。

    “身體可好些了?”朱翊鈞笑呵呵的問道。

    高拱連忙俯首說道:“大醫官妙手仁心,臣已經好多了。”

    “嗯-->>
                                         
好多了就行,日後大明還有好消息,朕會遣內官來告知新鄭公,與新鄭公同樂。”朱翊鈞樂呵呵的說道。

    他讓高拱活著,就是讓高拱知道,張居正的路不見得完全正確,但比高拱要強,大明越強,高拱就心裡越堵的厲害,走到這個位置,承認別人很厲害,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兒。

    都是當國元輔,人張居正能做好,你高拱做不好,而且大明越來越好,奔著忠於社稷、忠於國朝的忠心,那肯定是希望大明越來越富強,但是忠於自己之心,大明越好,就顯得高拱做的越差,這種矛盾和割裂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

    高拱到底不是個賤儒,他可以和大明的革故鼎新、國朝振奮共情。

    朱翊鈞心滿意足,笑著和高拱聊了很久,高拱比較關切的問題是,自己之前恩蔭的孩子去國子監讀書的事兒,朱翊鈞給了肯定的回答,按理來說高拱的兒子,應該恩蔭一個不視事兒的閒散官,高拱兒子高務觀讀書並不好,這個閒散官就是讓他吃朝廷的俸祿衣食無憂。

    之前高拱兒子是有這個閒散官的官身,後來在隆慶六年的朝堂傾軋中,這個閒散官被罷免了。

    高拱的父親是正德十二年的進士,歷任山東提學、陝西按察司僉事,官至光祿寺少卿,光祿寺少卿已經是正五品了,只要再往前一步,大宴賜席就可以上桌吃飯了,所以高拱也是縉紳豪戶之一,高拱為官清廉,並未有太多的田畝,他被皇帝叫到京師來,就是為了讓他方便看病,他可沒有付費安置,也沒那個錢。

    朱翊鈞看向了王之誥,打量了一番點頭說道:“王公這又富態了不少,顯然這幾年修身養性,著實是修養了。”

    王之誥和大明朝廷是和平分手,沒有齷齪,王之誥致仕的動機就兩個,一個是成全兒女親家,一個是國朝振奮新政銳意精進,王之誥選擇了離開,不願意承擔那麼多的風險。

    逃避不是恥辱,在朱翊鈞看來,王之誥不是個懦夫,他只是覺得壓力太大走不下去了而已,只要王之誥不添亂,那就已經稱得上是忠君體國了,皇帝的要求真不高,只是賤儒為了私家之利,做不到。

    甚至王之誥的兒子王夢麟,也在為國朝做事,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而且做得很不錯,至少在殺人誅心,在王世貞定性好人壞人這件事上,表現極好,王世貞現在儼然已經成為了人人質疑的對象。

    “承蒙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王之誥趕忙俯首謝恩,誰敢說皇帝小心眼,王之誥第一個跟他急,陛下心胸已經非常開闊了,再開闊些,那就是寬縱了,與國無益。

    “令公子王夢麟未曾在府中?”朱翊鈞打量了一圈,發現王之誥的兒子王夢麟居然不在接駕的隊伍裡,所以有此一問。

    “回來了一趟,唸叨著什麼三桃殺二士,就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這明年就要會試了,也不好好讀書,四處招搖,一整天都見不到人。”王之誥絮絮叨叨的抱怨著王夢麟不好好讀書,整天亂跑。

    朱翊鈞去了王之誥的家中,他不喜歡高拱,索性就不去了,一邊走一邊解釋著三桃殺二士的步驟,這一個方法,就是毀掉一個人名聲的辦法,這個辦法如此的惡毒,連張居正都眉頭緊皺說道:“此乃佞臣毒計,陛下豈可輕信?何人如此歹毒?!”

    張居正的兒子,可是娶了王之誥的女兒,張居正很瞭解王夢麟,王夢麟萬萬想不到如此陰險的招數,而且還能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吏部尚書萬士和。”朱翊鈞解釋了下此毒計的來歷。

    張居正沉默了許久說道:“萬太宰不愧是讀書人啊。”

    朱翊鈞看出了張居正對萬士和的不滿來,這麼髒的招數自己偷偷用就是了,怎麼能教給皇帝,這不是有損聖名嗎?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先生,輿論的高地是必須要佔領的,在這個看不見的無形戰場之中,我們-->>
                                         
要比敵人更加惡毒,才能對他們的招數做到心中有數,才能從容應對,否則他們就會佔領道德的制高點,對我們指指點點,胡說八道,即便是有功也能說成有過,一如當初朕要親手殺了陳友仁一樣。”

    “萬太宰也是學朕的招數,從徐階之事中得到的方法,其實朕也是從南衙的賤儒身上學來的。”

    張居正恍然大悟,他還以為萬士和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已經進化到了這種程度,原來是從皇帝身上學來的招數,那就不意外了,那也沒有什麼問題了。

    如果萬士和上奏蠱惑皇帝,那即是萬士和是佞臣,相反,萬士和從皇帝身上學這種陰狠的招數,則完全沒有問題,因為作為臣子,執行陛下君命,是臣子的職責。

    朱翊鈞立刻就聞出了雙標的味道來,先生也是按著親疏遠近在雙標,皇帝能開這個頭,萬士和不能。

    “先生,大明與北虜衝突三百餘年,朕聽聞,草原劫掠是車輪以上皆斬,可有此事?”朱翊鈞在正廳坐定後,詢問著這件事。

    張居正搖頭說道:“那也是成吉思汗鐵木真那時候的事兒了,是為了踐行大復仇的許諾,到了元世祖忽必烈時,一般抓了俘虜,都是驅使幹活,車輪以上皆斬,殺的話刀會鈍的。”

    俘虜可是助軍旅之費的賠款項目之一,殺人武器會磨損,現在殺人效率極為低下,桃吐山的白土,還是戰俘們挖出來的。在元世祖要依仗漢世侯之後,就更加減少殺戮了,大明和北虜打了這麼多年,也沒鬧到車輪以上皆斬的地步。

    在大明的價值觀裡,殺孽損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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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