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分贓不均、賞罰不明(第2頁)

    羊毛官廠的盈利,其中多半本拿去進行擴張了,但即便如此,也有近六十萬兩的利潤上交國帑,而今年隨著擴張步伐的減緩,精紡毛呢的價格飛漲,利潤會有一個較大的增長。

    “王閣老,朕不主張唯利是圖。”朱翊鈞開始強調了官廠不是唯利潤為主導的行政單位,官廠抓的都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柴米油鹽,官廠逐利是必然的,但是官廠唯利是圖,那這官廠不要也罷。

    兩宋期間,鹽鐵煤礬酒皆為專營,宋徽宗時候,一斤煤的價格賣到了二百文,就是唯利是圖的具體體現,那些百萬人丁的大城,周圍一根草都不會長,全都是柴薪了。

    兩宋的財政一直到賈似道當國之前,都還算健康,甚至比大明的財稅還要健康,兩宋每年歲幣,從宋真宗起,一年就是三十萬兩白銀,布絹不計算,後來不斷加碼,要知道彼時白銀還沒有大量流入中國,中國貧銀,那時候兩宋一年賠出去的錢,就是一個隆慶皇帝的陵寢。

    兩宋的財稅健康是極度的官營壟斷,謀求暴利,而大明的財稅不健康,則是將這個權力下放到了縉紳的手中,而現在朝廷正在逐漸收回這種權力,縉紳們但凡是給百姓們喝口湯,朝廷也不會大動干戈的清丈還田了。

    朱翊鈞提醒王崇古,他入閣的政治願景是打造一個新的工匠階級,而不是為朝廷聚斂興利。

    “實在是人心貪得無厭,精紡毛呢昨日報收已經十七兩四錢銀一尺了。”王崇古當然記得自己活下來的根本原因,他簡明扼要的解釋了下利潤的主要增長點。

    朱翊鈞和王崇古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一個懂得都懂的笑容,朱翊鈞如同恍然大悟一樣說道:“這樣啊,那沒事了。”

    精紡毛呢就是個巨大的騙局,是王崇古和勢要豪右的一場豪賭,勢要豪右在拼命的抬高精紡毛呢的價格,精紡毛呢的價格已經抬到了一個使用價值完全忽略不計的地步,而王崇古在加班加點的擴產。

    關鍵的時間點,就是勢要豪右把發財的神話故事,對百姓鼓譟,並且將一塊布變成數十份的票,賣給百姓之日,就是王崇古砸盤之時。

    王崇古手中已經囤積了大量的精紡毛呢,正在有序的收割著勢要豪右的白銀,這是一個為期至少三年的經濟戰爭。

    廷議繼續,兩廣總督凌雲翼條奏羅旁山平叛善後事宜的進展和進一步的動作,兵部、吏部、戶部都做了覆議,尤其是戶部,決定拿出三十七萬銀,給凌雲翼在當地善後支出。

    凌雲翼天天被告狀,他最近又在籌算著殺人,目的是為了遷民羅旁山,稀釋瑤民數量,以圖長治久安,但是這遷民的漢民也不是天上就掉下來了,凌雲翼瞄準了佃戶這個集體。

    但是佃戶都掌握在當地的縉紳權豪手中,凌雲翼想遷民,也沒有不是?本著誰有就問誰要的基本邏輯,凌雲翼亮出了刀子。

    給還是不給,這不是一個問題,已經被殷正茂和凌雲翼反覆馴化的兩廣豪強們真的怕了這廝,整日派人在京師活動,想找人管管凌雲翼。

    現在兩廣權豪也不圖別的,就是讓兩廣總督知道,權豪已經投降,政令就是政令,權豪會積極配合,不用打打殺殺,實在是有辱斯文!

    還不如殷正茂呢!

    殷部堂在兩廣,好歹也就是拆個門,搬個床,這凌總督真的是殺性太重。

    鳳陽知府趙體敬升轉為四川右參政,清丈屯耕等事做的極好,到四川當大員去了,而光祿寺丞袁弘德為陝西右參議,這是貶官出京,是考成法的受害者。

    而後廷議又商定了館選庶吉士定期為十五日,而館選庶吉士的名單確定,沈自邠、顧紹芳、楊起元、敖文禎、姚嶽祥、馮夢禎等十數人,再加上一甲進士沈懋學等人送翰林院讀書。

    元輔呂調陽特別詢問了狀元焦竑和張嗣文,是否要參與這次館選,朱翊鈞倒是很想讓兩個人去,但是二人均表皇家格物院真的很好,皇帝就不用再問了。

    既然殿試之後,就直接入了格物院,就已經做出了選擇,落子不悔。

    “御史王謙名列前茅,為何不在館選庶吉士的名單上?”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略顯疑惑的問道。

    大明新閣老王崇古唯一的兒子,考都考到了前列,居然沒有王謙的庶吉士名額,這是怎麼辦事的?

    “陛下容稟,犬子已經授官都察院監察御史了,就不能到翰林院讀書了。”王崇古十分鄭重的說道。

    朱翊鈞恍然大悟,在這等著他呢!

    原來王崇古當初給兒子請官職,點了孫繼皋的目的,是為了自保!

    這強盛的求生欲,在皇帝還沒打出殺之前,王崇古已經打出了閃!

    禮部議定,五月十三日,皇帝至午門外,宣奏羅旁捷音,這個禮儀要進行一整個上午,十分的冗長,但是朱翊鈞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捷報這種事,禮儀繁瑣一些就繁瑣一些吧,畢竟要宣旨嘉獎有功軍兵。

    凌雲翼升官右都御史兼任兩廣總督,蔭一子錦衣衛副千戶,賞銀及飛魚服。

    鷹揚伯、呂宋總兵官張元勳賜世券,額外恩蔭一子為錦衣衛千戶世襲。

    廣西總兵李錫實授都督同知,蔭一子本衛所百戶世襲,一應參戰軍兵文武皆有恩賞。

    值得注意的是連呂宋總督、泗水伯國姓正茂,以酬借兵之實、始事有功,張元勳是殷正茂借給凌雲翼的,這是借兵的功勞,而始事有功則是殷正茂有奠基的功勞,兩廣局勢變好,殷正茂有功勞。

    兵部尚書譚綸升俸一級,侍郎梁夢龍、曾省吾及該司郎中升賞有差。

    “這倒是面面俱到,人人有賞賜,不過為何內閣輔臣無賞?難道輔弼不重要嗎?理當恩賞。”朱翊鈞對這份名單帶著一些不滿,每次軍功賞賜,都不論閣老們的功勳。

    這日子久了,閣老們還不得心生怨恨,作為帝國的決策層,閣老們心生不滿,那邊軍要倒大黴了。

    人人都有,唯獨閣老沒有,閣老不拿恩賞,其他人如何拿恩賞?

    王崇古十分確信的回答道:“陛下容稟,江陵先生萬曆三年春論寧遠伯李成梁邊功,先生已奉旨,以後邊功不許敘及輔臣,臣等又豈敢身冒犯之?請賜停寢、以安微分。”

    張居正不拿,呂調陽和王崇古也不能拿,楊廷和回鄉丁憂,張居正不回鄉丁憂就是成為禽獸了。

    所以,張居正得拿。

    “那時候就已經形成了的常例嗎?”朱翊鈞覺得這樣不對,他斟酌了一番,看向了萬士和。

    萬士和收到了信號,要給反饋,他想了想說道:“陛下啊,邊功不許敘及輔臣,因為輔弼為元氣大臣,本就參與國策決定,有威震主上的嫌疑,要是再有軍功傍身,恐有流言蜚語了,與閣老名聲不利。”

    “倒是這致仕或者青史留名,自然會有論述。”

    “哦,原來如此。”朱翊鈞就是為了引導萬士和說出這個論斷來,他給張居正封了個流爵宜城伯,朝臣們受限於皇帝的禁令,不敢多談,但是不代表心裡沒有疑惑,為什麼?

    萬士和所言就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