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2頁)

 而朝廷的想法,是踐履之實,雲南鑄錢一定會形成銅錢在雲南的堰塞,歷史已經證明過了。

 朱翊鈞硃批了這本奏疏,仍在岳陽鑄錢。

 但是也答應了五年之後,雲南地方可鼓鑄銅錢,和腹地鑄錢進行競爭。

 哪有那麼多兩難自解之事,大家都難,都勉為其難便是。

 岳陽鑄錢有先發優勢,雲南鑄錢有產地優勢,最後誰鑄錢多,誰鑄錢好,誰就當魁首。

 鬥蛐蛐這種事,屬於大明皇帝的被動技能,宣宗皇帝就很喜歡鬥蛐蛐。

 刑科給事中郝維喬上奏反對稽稅房稽稅,謂致治莫先於親民,親民莫切於均徭銀差,稽稅房稽稅橫徵暴斂,怨聲載道云云,朱翊鈞直接畫了個x,這就是不基於稽稅的基本原則,對小民稽稅,不夠工本費。

 朝廷稽稅,權豪向下轉移,朝廷不稽稅,權豪們就不兼併、不魚肉百姓、不苛責朘剝了?

 所以稽稅之事不僅要做,而且要武裝徵稅。

 淮安府舒鰲上奏說,在淮安府東陬山,正月初十日,見海灘有男子二十二人,異形異服,問之皆搖頭不語,一人手捧夾板公文上書:行濟州進貢等項。語音不辯,惟能書寫東風水等字樣,差官管押赴部。

 濟州島朝貢的化外之民,這二十二個使者的船,是那種單桅的小船,出發的時候,有兩百多人,到了大明就只有二十二個人了,充分了詮釋了,海運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這是朝貢的使者,希望大明能夠開通到濟州島航路。

 朱翊鈞硃批禮部好生處置,濟州島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既能威懾朝鮮,又能進逼倭國,如果處置得當,那就是大明海上的跳板。

 掌翰林院事王錫爵、國子監祭酒範應期聯名上奏,說有奸猾之徒國子監放錢利三分廣聚斂錢財,士習日敝,民偽日滋,以馳騖奔趨為良圖,以剽竊漁獵為捷徑,居常則德業無稱,從仕則功能鮮效。

 “馮大伴,你去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朱翊鈞收起了這本奏疏,讓馮保去詢問。

 朱翊鈞處理政務遠沒有費利佩二世那麼忙碌,他搞的那些議事會,天天給他上眼藥水,而朱翊鈞的議事會就是六部衙門,這些衙門本身就是帝國決策人之一,九卿廷議決定國朝大事,所以大部分部議就可以解決,這也是永樂年間圈定的權力範圍。

 萬曆年間,國朝大事當然要過廷議,能上廷議的都不是小事,小事都是文淵閣浮票,司禮監批紅,朱翊鈞下印解決,御門聽政、應批盡批、召見輔臣等等,朱翊鈞十分勤奮的履行了當年和張居正的約定。

 馮保很快就回來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解答了。

 原來是有人在國子監放錢,大體來說就是校園貸那一套,讓國子監的監生感受下提前消費的魅力,大明的青樓、文房四寶、書畫、遊園踏青、詩會這些可一點都不便宜,張居正給皇帝算過賬,一個國子監的監生如果所有社交活動都參與的話,一年花銷四十多兩銀子。

 要知道,大明京軍一年才賺十八兩銀子,一個監生就要花四十多兩。

 所以國子監附近,就有了奸佞狡猾的聚斂之徒,開始對國子監監生放錢,利為三分。

 “三分利,3%,也沒多少嘛。”朱翊鈞想了想本來打算畫個叉。

 馮保和張宏對視了一眼,看陛下就要落筆,張宏趕忙說道:“陛下,三分這是月息,就是借一百兩銀子,一個月利三兩,但是一年利為三十六兩,潤月也算在其中。”

 “啥玩意兒?月息三分?!”朱翊鈞呆滯的看著張宏,這一年最少就36%的利潤率,這完全就是驢打滾的高利貸。

 馮保解釋道:“陛下啊,放錢的也是看人下菜,若是權豪富貴人家借錢,是三分利,若是窮苦出身借錢,月息要五分,就是一百兩銀子一個月五兩的利息,一年最少就是五十多兩。”

 “算年息的話都在36%到60%以上了。”

 朱翊鈞又不是把銀子看成數字的皇帝,毛呢官廠的純利潤率才35%左右,就這還要給人王崇古一成,這國子監門前放錢,比毛呢官廠賺的還多!他立刻說道:“瘋了吧!讓順天府尹曾同亨立刻拿人!”

 “國子監的監生大部分都是咱們大明日後的官吏,被這利錢搞成這樣,哪還有什麼骨鯁正氣!”

 “陛下,放錢的人是定國公徐文壁的人。”馮保提醒著陛下,這是定國公府的生意,若是真的要動,得問定國公府的意思。

 朱翊鈞對徐文壁這個人略顯有些陌生,他稍微反應了下,才想起定國公徐文壁何許人也,大明第一大祭司。

 從嘉靖年間到現在,代皇帝去祭祀一切,歷代皇帝所有皇帝皇后的壽辰、祭日都是徐文壁代為祭祀。

 成國公朱希忠、英國公張溶、定國公徐文壁,合稱大明大祭司三人組。

 朱希忠去世,英國公老邁,定國公徐文壁就開始主持祭祀了,徐文壁不是在祭祀就是在祭祀的路上。

 中山王徐達的後人。

 “把定國公叫來。”朱翊鈞想了想說道:“再把元輔叫來。”

 朱翊鈞是很擅長狐假虎威的!

 等人都到齊了,徐文壁不聽話,朱翊鈞就哭,說先生你看看,你說要申明舊章整飭學政,培養人才,這國子監門口放錢,是不是該禁?定國公他為國家元勳之後,卻不體恤國朝艱難,做點事怎麼這麼難啊,先生快收拾徐文壁!

 徐文壁到了之後,朱翊鈞和徐文壁寒暄了一陣,問了問徐文壁家裡的情況,又問了問祭祀的事兒,才開始說起了正事:“這國子監門前放錢,學生享樂百般週轉,是不是可以停了這門生意?”

 朱翊鈞主打一個事兒不過三,自己好聲好氣的商量,第三次就不商量了。

 “陛下容稟,臣回去就讓他們停了。”徐文壁也不含糊,皇帝都親自開口,直接選擇了投降。

 投得太快,讓朱翊鈞有些愕然,為了鑄錢的事兒,雲南地方都開始直面張居正了,那是分毫不讓!

 到了徐文壁這裡,就這麼痛快?

 朱翊鈞略顯不放心的說道:“定國公是大明元勳,這事兒,可不能含糊,這朝裡的刀筆吏們,用筆殺人,現在他們還只是上奏言事,若是還有,怕是要彈劾了。”

 徐文壁也是一臉無奈的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實這些奸猾之輩做這個買賣,就是打著定國公府的名號,每年往府裡送兩千兩銀子託庇,這事兒從永樂年間就有了,也是反反覆覆,陛下該抓就抓。”

 定國公府國子監門口放錢這事,由來已久,跟定國公府有關係,但要愣說是定國公府的買賣,也不確切,總之就是個賄政姑息的事兒,朝廷要處置,徐文壁也沒意見。

 他家裡的主要營生是代天子祭祀,每次祭祀朝廷都有恩賞,而且十分豐厚。

 朱翊鈞十分確信的說道:“如此,張大伴,取一件蟒紋對襟鶴氅來,定國公為國之元勳,體國家振奮之意,朕十分欣慰,額外加賜緞十匹國窖九瓶,以酬謝定國公奔波之苦。”

 “臣叩謝皇恩。”徐文壁謝恩之後,拿著賞賜就美滋滋的離開了。

 “徐文壁就這麼輕易答應了下來?”朱翊鈞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斷人財路,殺人父母,真的像徐文壁說的那樣,只是託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