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張居正,你壞事做盡!(第2頁)

  橫帆,是一種將軟帆改造為偽硬帆的法子,簡而言之,就是將軟帆截成一個個的風帆,和硬帆的目的相同。

  硬帆可以逆風而行,而軟帆卻不可以。

  隆慶五年,一個名叫查德·蓋爾德福德的傳教士,在他的筆記裡寫道:搭乘的帆船總喜歡在晚上進港停泊,而在無風或逆風的時候,就只得在海面上拋錨,隨波起伏,它一般不太用槳,所以不能逆風航行。

  而硬帆可以用八面風,改良船帆可以減少划船的船員,可以大量增加載重,這是必要的改良。

  但是硬帆又不太適合遠洋航行,兩難如何自解?那就是將大軟帆截為小軟帆。

  王國光搖頭說道:“四百料,實在是太少了,沒有更大的船嗎?”

  料,是造一艘船需要用多少木料,一料大約三百多斤,大抵等於兩個戚繼光,三個半小皇帝的重量。

  比如宣德四年規定:自南京至通州,每船100料,收鈔100貫,後減為60貫,被稱之為料稅或者梁頭稅,鈔法不行後,弘治年間廢除鈔關法,自此大明行商不再設稅,只有坐商收稅。

  這也是弗朗西斯科第一次提條件,說要噸稅的緣故,就是大明的梁頭稅,但是月港行的是抽分法,所有到港貨物一體百值抽六,可折銀。

  到了隆慶年間,料這個單位,便漸漸的演化為了船木料在水中浮力的承載量,用來計算船隻大小,馮保展示的第一種夾板艦,包括了艦體、機械、全額人員、給養、淡水、和貨物的滿排噸位為234噸。

  對於泰西而言,這種船已經足夠大了,但是對於大明而言,這種船又太小了。

  永樂年間造的寶船,最大為五千料,而主要船隻為千料左右。

  四百料只是小船,對於大明,尤其是朝廷而言,四百料太小了,嘉靖四十年,由郭汝霖督造的去往琉球的封舟,大約有兩千料,對於朝廷而言,彰顯天威的船隻,四百料小船,有點不夠看。

  馮保點頭說道:“有,五桅夾板艦。”

  他將第二塊紅綢布拉開,這艘船是夾板艦的改良版繼續介紹道:“這是一種在謀劃中的船隻,汪道昆也不知道這種船能不能行,他一共有五條桅杆,船長為二十丈,寬為四丈,長寬比為5比1,三根主桅的高度為三丈二尺,每一杆掛著六帆,尾部為三角帆,和艏斜槓下的斜槓三帆,共計21帆面。”

  “大約為一千料的大船。”

  “如果可以下水,在有信風之下,一日可以走六百里,從廣州府到呂宋馬尼拉只需要五天,而從呂宋到天津衛也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設計中的五桅夾板艦,進一步的擴大了長寬比的同時,增加了桅杆,改良了風帆,進一步的提高了航速和載重的同時,也滿足了朝廷需要更大的船來宣揚國威的需求。

  建造一代,設計一代,這就是設計中的一代。

  朱翊鈞看著嘉靖四十四年的封舟的各項數據,封舟就是朝廷冊封琉球國王的船,和馮保說的船大差不差。

  大明的封舟,長十五丈、寬二丈九尺七寸、深一丈四尺,五桅杆四硬帆,長寬比為5.77,一千料(567噸),也就是說松江府打算建的船,比朝廷的封舟還要大,速度還要快,而且還有炮位。

  這是一種宣揚國威用的戰艦。

  大明禮部尚書萬士和,看著面前的五桅夾板艦,面色凝重的說道:“這不就是封舟嗎?如果用於戰船或者商舶,是不是有些僭越啊。”

  “確實僭越,所以松江造船廠郭汝霖,才要上奏請命敕造此物。”馮保也肯定了萬士和的想法,五桅夾板艦,就是在封舟的基礎上改出來的千料大船。

  張居正也有些無奈的說道:“形而下踐履之實和形而上的禮法產生了衝突。”

  朱翊鈞看著那個五桅夾板艦,看著張居正說道:“郭汝霖在嘉靖四十年用一年時間督造了封舟,出使琉球封琉球國王,怪不得建海事堂時,先生說要遍訪群賢,果然是有道理的。”

  就和大明的財稅一樣,朝廷窮的當褲子,權豪富到紙醉金迷,大明民間也有造船的能人異士,朝廷下達詔令,真的能從民間找到各式各樣的人才。

  這就是大明,一個潛力無限,卻困頓於禮法泥潭之中,不能自拔。

  萬士和一看這玩意兒和封舟長得那麼像,立刻提出了禮法上的質疑,這是他的本職工作。

  “那就再建一個更大的封舟,這樣一來,不就沒有僭越的顧慮了嗎?”朱翊鈞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五桅夾板艦,有僭越的嫌疑,那麼建造一個更大的封舟擺在那裡,不就解決了嗎?

  “啊這…”萬士和一愣,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怪,皇帝所言,就非常的合理。

  僭越是一個不能逾越的,那麼把這個門檻提高一下,皇帝的威嚴不會被冒犯,而踐履之實的迫切需求也能得到滿足。

  張居正一看萬士和被小皇帝一句話給秒了,笑著問道:“那就這麼辦?”

  “那就這麼辦吧。”萬士和思考再三,看向了葛守禮和海瑞,見二人都對這種變通之法沒有意見,點頭同意了。

  鰲山煙火的鰲山一年比一年高,那麼萬曆皇帝的封舟也應該比過去還要大才是。

  “這第三件,則是仿造的戰船。”馮保並沒有過多的介紹這種戰船,在松江造船廠的船匠眼裡,這種帶著檣櫓的戰船,就是專門為了打仗建造,它有它的缺點,也有優點,還在改良之中。

  張居寫好了浮票書押,將汪道昆上祥瑞的奏疏,遞給了張宏。

  王國光看陛下敕諭的事兒廷議結束之後,摸出了一張稅票,放在了桌上開口說道:“咱大明朝的第一張稅票,是陛下交納的,正月共計六百兩,已經入數入太倉。”

  王國光拿出了稅票之後,廷臣們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小皇帝不是鬧著玩,而是準備一個大套餐,那就沒必要在這文華殿上坐著了。

  有一個人沒意識到,那便是萬士和,萬士和一直呆愣呆愣的看著那張稅票,指著那張稅票,看了看張居正,又看了看馮保,再看看臺上面色如常的小皇帝,終於肯定了,皇帝繳稅了!

  萬士和還在思考誰在僭越皇權,誰在踐踏皇威這種事兒。

  張居正開口說道:“陛下敕諭文淵閣,擬北鎮撫司設稽稅房,專事稽稅之事,各省道遣提刑千戶為宜,今日廷議第二件事,便是這稽稅房。”

  “這稽稅房,是皇權特許,戶部不能稽查的稅,緹騎來稽查。”

  刑部尚書王之誥立刻開口說道:“那豈不是刑名混亂?各府有推官,各縣有縣丞,各道有清吏司,這不是重複了嗎?”

  大明的官場可以分為京官和外官,這算是塊塊,朝廷一塊,地方一塊。

  大明的官場還有條條,六部、都察院在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設有由上到下的條條,比如刑部在京師有戶部衙門,在河南道有河南清吏司,在知府衙門有推官,在縣有推官主管刑名。

  只有理解了條條塊塊這個基本政治生態,才能進一步理解央地矛盾的複雜,也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複雜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