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684章 下章京營,準備拷餉
軍兵家屬沒有孩子,故意領養三個孩子,蹭大明朝廷妻室月糧的補助,類似於吃空餉這種事兒,一定會發生,但朱翊鈞不管,他就是要加錢,本身就是為了擴大基本盤,為了防止興文匽武的大勢,朝中鄉紳出身的進士還是太多了,以至於政權完全把持在了這些人的手裡。
矯枉必過正,出現問題要解決問題,但不能因為畏懼出現問題,就不出發,這就是朱翊鈞的態度。
戴鳳翔和舒化,以及跪在大刑堂上的官員,其實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張居正、海瑞這些人,包括皇帝陛下,到底圖個什麼,這麼折騰。
大家都是肉食者,都是統治階級,搞到公審這種地步,如此互相為難,真的至於嗎?大家坐在一起,一起欺壓窮民苦力,這麼多年,不都是一直這麼過來的?
到底為什麼?借用劉備的一句話:無非一念救蒼生。
一個永遠無法實現、永遠需要追逐的目標,這就是張居正、海瑞等等這些大明再興忠實擁躉,最切實的想法。
在袁洪愈宣判之後,人們的情緒終於得到了宣洩,而後開始慢慢散場。
朱翊鈞看到了徐邦瑞的魏國公府,從西安門看去,魏國公府就是全城最華麗的莊園,沒有之一,魏國公就是大明第二大的勢要豪右,第一是皇帝。
整個魏國公府佔地超過了250畝,光是園林就超過了155畝。
魏國公府的前身是吳王府,就是當年朱元璋在南京稱吳王時候的府邸,後來在皇宮建成之後,賞賜給了魏國公徐達。
朱元璋把自己的家擴建了一番,賜給了徐達。
這其實就可以理解徐邦瑞的選擇了,他選擇投獻,不是因為他骨頭軟,而是因為這是魏國公府的宿命,從很早很早開始,魏國公府的興衰榮辱,就已經和帝國綁在了一起。
在戴鳳翔和舒化被判了極刑之後,大明的士林也鬆了口氣,這股因為突破政治鬥爭底線引發的風波,終於宣告結束,而很快,更大的風雨來到了大明讀書人的面前。
大明皇帝居然把南衙拆分了,而且還是江左、江右這種光怪陸離的分法。
就是拆,按照慣例去拆,怎麼也該分為江南江北,但大明分江左江右,實乃是讓人始料未及。
被寄予厚望的魏國公府選擇了投獻,再加上戴鳳翔、舒化慘痛的下場,讓南衙士大夫一時間又有些畏手畏腳,不敢大聲說話,南衙的拆分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了緩緩推動。
四月十七日這天,大明南京城的外郭城牆,又來了一批軍兵,來自浙江九營遴選的四千五百銳卒,在馬文英、張文遠等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南京城,他們將在覲見了皇帝之後,在浦口乘船,前往松江府,而後在松江府揚帆起航,前往長崎總督府。
這四千五百銳卒抵達了南京城牆外駐紮的時候,南京城變得更加安靜了起來,因為這些銳卒,是真的把浙江給鬧的底朝天的人。
在南衙士林看來,大明皇帝莫不是瘋了,居然敢接見這些膽敢以下犯上的混不吝、暴徒!
“四千五百進城剿滅坐寇的銳卒,就把這些個賤儒們給嚇得結舌了,朕還以為他們骨頭有多硬呢。”朱翊鈞換好了戎裝,笑著對著身邊的馮保說道。
“他們其實在想,陛下總歸是要回北衙的。”馮保提供了另外一個角度的回答,他們不是恭順了,也不是嚇到了,而是暫避鋒芒。
你皇帝還能不回去?
“等朕走的時候,一個拆的七零八落的南衙,更加有利於南衙的穩定,不至於學了尼德蘭地區。”朱翊鈞倒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確要回京的,但是南衙在看得見的大手之下,被直接肢解,再沒有了之前的合力,大明對南衙十四府的控制還在加強。
不僅要從中原漫長的歷史中學習經驗教訓,也要在世界進程中,吸取經驗教訓。
西班牙作為世界上第一個日不落帝國,他的衰弱,就是從尼德蘭地區的反叛開始的,這裡面當然也少不了英格蘭這個攪屎棍的裡挑外撅。
比較有趣的是東方也有個類似地位的國家,那就是倭國,倭國總是在背刺他的宗主國,一次又一次,這也是浙江九營要部署到長崎總督府的根本原因,壓制倭國的狼子野心。
“陛下,戚帥到了。”一個小黃門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俯首說道。
為皇帝前驅的是戚繼光,李如松在北衙留守京營,戚繼光作為萬曆朝武勳第一人,自然要給皇帝撐撐場面,戚繼光其實有點擔心,浙江九營鬧出什麼亂子來,到時候才是大麻煩,九營軍兵不會,但不妨礙有人煽風點火。
比如散播謠言,說部署長崎,是借刀殺人之計,借倭人的刀殺九營譁變的兵。
“戚帥捨得從龍潭山莊回來了?釣到魚了嗎?”朱翊鈞看到了非常精神的戚繼光,笑呵呵的問道。
“魚沒釣到。”
“陛下,臣擔心有些賤儒在浙江九營,胡說八道,胡言亂語,弄出來亂子,讓所有人不體面,臣從龍潭出來,就是告訴這些人,胡鬧歸胡鬧,但再突破底線,京營就該入城剿滅坐寇了。”戚繼光十分明確的回答了陛下的問題,他的出現,就是為了防止有些人把浙江九營的軍兵,當成是鬥爭的工具。
“臣,見過。”戚繼光不擅長朝堂爭鬥,因為他的刀刃從不向內,如果賤儒非要逼他出手,他也可以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立場。
“朕越發期待了起來,希望這些賤儒們,能給朕一點點的驚喜呢。”朱翊鈞聞言,立刻表示,自己希望這些賤儒爭氣點,抵抗意志堅決一些,鬧出點大亂子來,這樣自己就能看熱鬧了。
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大明皇帝。
朱翊鈞的車駕向著外郭城門而去,在車駕中,朱翊鈞看到了一個繁華逐漸褪色的大明南京城,越往外郭走,越看不到青樓,只能看到連綿不絕的民舍,這些民舍似乎沒有任何的規劃,只有七拐八繞、狹窄的小巷,商鋪不再鱗次櫛比井然有序,而是東一處西一處,更多的是席地而坐的市集。
大明皇帝抵達了江東門,戚繼光帶領了一個步營首先入營,而後皇帝出現在了校場之上。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馬文英作為指揮同知,帶領著所有四千五百銳卒,跪下行禮,鼓聲漸止,號角聲不再吹動,校場上十分的安靜。
朱翊鈞遲遲沒有說話,他愣了許久才開口說道:“諸位將士,辛苦了。”
這是一句沒頭沒尾,不在之前演練上的話。
按照演練,皇帝若是說平身,則軍兵答謝陛下,皇帝若是說大明軍威武,軍兵則回答陛下威武。
現在陛下說辛苦,弄的軍兵一時間有些茫然。
“陛下更辛苦!”馬文英作為九營的當家人,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了一句不倫不類的話。
朱翊鈞沒有笑,他伸了伸手平靜的說道:“免禮,諸位將士要遠征倭國,朕也沒有什麼好酬謝的,先發銀子,發完銀子再吃飯,朕帶了酒食,今天大宴。”
朱翊鈞沒有長篇大論,更沒有什麼訓示,他其實準備好了,有文縐縐的聖旨,也有白話,但他都沒有講,而是選擇了發銀子,發完銀子再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