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六百六十四章 伸張正義朱青天(第3頁)

    朱翊鏐把大明京堂弄的雞飛狗跳,李如松坐鎮朝陽門,一旦有人要對朱翊鏐不利,京營軍兵絕不會坐視不理,朱翊鏐就是有天大的錯,那也只能陛下來管。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頭潞王在京堂胡鬧,那頭休假的大明皇帝,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況,有人攔路哭駕,這不是河間府知府張又新的安排,而是真的有冤情。

    “所以,是真的有冤情,那麼朕來做一次青天大老爺吧。”朱翊鈞聽聞了馮保的判斷之後,站起身來,準備接見百姓。

    他正在前往天津煤鐵局的路上,各府州縣的煤鐵局,就是大明煤鐵聯營的衙門。

    “如果不是張又新的安排,那肯定是有了天大的委屈,所以才要阻攔儀仗。”朱翊鈞下了車,一邊走一邊對著張居正說道。

    大明皇帝的儀仗很長,戍衛的軍士都很威武,再加上為了保證皇帝的安全,緹騎提前進行了清街,理論上不存在有人可以在不是有意安排的前提下,來到大明皇帝的車駕之前,跪在前面磕頭喊冤。

    朱翊鈞打量了下跪在地上的婦人,頭髮枯槁雜亂,還帶著一些雜草、泥巴,身上的衣服很是寬大,不合身,衣衫襤褸,露出的手臂、腳腕黧黑,手上有老繭,一看就是長期從事體力勞動,大腳,還有一股長期不洗澡的異味兒,主要是指甲裡都是黑,還有一個指甲受了傷,沒有處理。

    這不是張又新安排的,如果是地方官員安排,決計不會以如此模樣出現。

    “陛下啊,民婦是天津衛大沽口人,丈夫是隆慶三年投了薊州從軍,萬曆二年去了京營,萬曆九年因為負傷回到了天津衛,到了織造局法例辦做了工匠,懇請陛下為民婦做主啊。”跪在地上的婦人,一看到大明皇帝真的來了,立刻悲號一聲。

    隆慶三年投戚繼光,萬曆二年又到京營,萬曆九年京營去了草原征伐俺答汗,顯然是那一戰負傷。

    朱翊鈞嘴角抽動了下,強忍住了內心深處的怒氣,上前一步,低聲說道:“老嫂子免禮,快快免禮,有何冤情細細道來,朕倒是要看看,在大明,誰敢如此苛責朕的軍兵!”

    “張又新!”朱翊鈞語氣不善,看向了河間府知府,眼神裡帶著些冷厲和審視。

    “陛下,臣誠不知,誠不知啊。”張又新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兩步,拼命磕頭,忙不迭的說道:“臣不知其冤,還請陛下恕罪。”

    面前這位爺,真的發起火來,可比京城那個無法無天的潞王要可怕的多的多,潞王也就胡鬧兩下,面前這位爺可是辦下了四大案,族誅了張四維、兗州孔、松江徐、新都楊。

    張又新為了迎接皇帝煞費苦心,他真的不知道面前的婦人為何人。

    “細細道來。”朱翊鈞詢問著顫顫巍巍有些站不穩的女子。

    “陛下,我家男人腿腳不便,去年十二月,在街上走的慢了些,就擋住了章氏小娘子的路,那小娘子心腸好生歹毒,讓家奴甩了三鞭子,如今我家男人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民婦求告無門,只好驚擾聖駕了。”這女子作勢又要跪。

    朱翊鈞立刻扶住說道:“老嫂子無需多禮,朕既然知道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

    “趙夢祐,立刻帶人把這件事查辦清楚,朕從煤鐵局回到了州衙,你把一應人犯帶到衙門來,朕要親自問案,此案朕不為軍兵做主,天下軍兵何以看朕?”朱翊鈞看向了趙夢祐,語氣還算平靜。

    “臣領旨!”趙夢祐立刻俯首,帶了兩個提刑千戶,點了二十個緹騎,就去查案了。

    已經在陛下身邊十年的趙夢祐,知道陛下已經非常的憤怒了,隨行的大醫官龐憲,默默的跟著趙夢祐去了這婦人家中,婦人的丈夫,臥床不起,這捱了三鞭,沒有得到妥善治療,再耽誤下去,人就沒了。

    “你就在這裡跪著吧,聽候發落。”朱翊鈞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又新用力的甩了甩袖子,向著煤鐵局去了。

    在煤鐵局朱翊鈞心神不寧,簡單看了看,就直接去了那婦人家中。

    青磚瓦房,這院子裡都是木匠的傢伙什,負傷退出行伍之後,還是有些謀生的手段,朱翊鈞走進了家裡,見到了臥床不起的退伍軍兵。

    “陛下威武!”躺在床上的漢子要見禮。

    這鐵打的漢子是從京營退伍的,顯然認識皇帝,他掙扎要起來,龐憲摁著他不讓他動,處理著傷口,龐憲很瞭解陛下,陛下壓根就不在乎這些虛禮。

    “大明軍威武。”朱翊鈞滿是心酸的說道:“不要多禮,先看病,先看病。”

    “情況怎麼樣?”朱翊鈞看著龐憲,詢問傷情。

    龐憲處理好了傷口,笑著說道:“再過一個月,就是神仙來了,都沒法弄了,天氣轉暖,傷口潰爛下去,很難活,不過現在嘛,閻王爺來了,都帶不走。”

    這就是作為大醫官的自信。

    “那就好,那就好。”朱翊鈞長鬆了口氣,坐在了床邊,和這個軍兵聊了起來。

    壯漢本名叫賀六,後來改名為賀蕩渾,乃是山東蓬萊人,也就是和戚繼光是同鄉,家裡遭了災,就一路北上,打算去遼東,走到河間府天津衛停了下來,入贅,成為了大沽口的女婿,這隆慶二年從軍,也是那時候沒人願意從軍,賀蕩渾是贅婿,被拉了壯丁,才去了薊州。

    京營第一次就招了一萬人,賀六沒選上,第二次擴招的時候,他成為了京營銳卒。

    一直到萬曆九年,打俺答汗的時候,一根手指頭、兩個腳指頭斷在了前線,這就退了下來,回到了織造局法例辦,因為在軍營學會了木匠活,就做了工匠。

    生活困難的主要原因是,這有人在賀六這裡訂了一批木料加工,賀六被河間章氏甩了三鞭子,受了傷,沒做完,賠了一大筆錢給人家,這才弄成了這樣。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為何不報官?那群措大若是敢為難你,你就到北大營找朕,朕還能置之不理?”

    “本來以為一點小傷,就不想麻煩人別人的。”賀六嘆了口氣,他以為這點傷不會有事,結果即耽誤了幹活,這家裡沒了營生,家裡人跟著一起遭罪,差點連小命也丟了。

    “這庸醫,不會看病就種地去!胡鬧。”龐憲看完了藥方之後,氣急敗壞的說道。

    賀六妻子討來的藥方和買來的藥,沒有不對的地方,就是炮製好的地錦草,用於止血,傷口癒合,但問題是腐肉不去新肉難生,賀六那三鞭子都潰膿腐爛了,不去腐肉,光敷藥有個屁用。

    “賀六,你還有什麼困難,儘管對朕說。”朱翊鈞抓著賀六的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