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作品
第25章 十五歲少年的葬禮 1(第3頁)
如今兩人見面的機會也很少了,多半都是在楚子航返校做彙報的時候,每次他回來,路明非總要拉上他聊到大半夜。
其實也沒那麼多可聊的,但有楚子航在,路明非就會覺得自己還是個師弟,相比起來他愛當師弟,天塌下來也有師兄幫他頂著。
“讓他上來就好,”伊莎貝爾笑笑,“你親自下去見他,禮節也太隆重了。”
“那像什麼話?我是那種蹬鼻子上臉的人麼?”路明非無視了伊莎貝爾臉上奇怪的表情,腳步輕快地下樓去了。
一層的四面都是落地窗,窗外華燈初上,從學院餐廳臨時僱來的侍者們正在布餐,應該是歡迎路主席返校的晚餐。路明非沒看到楚子航,卻見一個深藍色西裝白色領帶的黑人兄弟坐在窗邊的燈下,鼻直口闊頗為英俊,露著滿口大白牙衝他微笑。
路明非不知道那貨是誰,揮揮手回個禮,趕緊問侍者獅心會長在哪裡。黑人兄弟聞言立刻起身,整整西裝整整領帶,昂首闊步來到路明非面前,一個探身伸出大手:“路主席您好,我叫巴布魯,現任獅心會長。我們見過幾次,想來是您貴人多忘事。一直沒有機會跟您深入交流,聽說您剛剛返校,特意登門拜訪。”
他那口字正腔圓的中文大概是跟新聞聯播學的,吐屬優雅不卑不亢,感覺是個從政的人才。
路明非盯著這位大兄弟看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般伸出手去:“原來是巴布魯同學!抱歉抱歉!我這個記性……”
難怪伊莎貝爾說不必他親自下來迎接,原來在他去里約熱內盧的這段日子裡,獅心會已經選出了新任會長。學生會如今聲勢浩大,力壓獅心會這個老牌兄弟會,他又是前輩師兄,自然應該擺擺譜讓新會長上樓來見。
但他不記得和這位巴布魯會長見過面,也許是在什麼聯誼會上吧?隔著人海人山打過照面。
想到楚子航也徹底離開了學院,路明非情緒低落,又不得不跟巴布魯應酬,於是虛情假意地邀請巴布魯留下來吃飯。
巴布魯欣然答應,賓主就在窗邊落座,在餐桌布置好之前先說點閒話。
巴布魯讚美說諾頓館重修裝修後格局優雅,想來都是路明非主席的品位。路明非不置可否地笑笑,心說學生會要是按照我的品位來辦就完蛋了,你今晚就別吃意大利菜了,我們整起火鍋來,啤酒踩箱喝。巴布魯又說自己是晚輩,他有很多地方要跟路明非學習。路明非說沒問題,大家多搞聯誼,愷撒和楚子航那時候總是針鋒相對,沒必要,大家是學院的社團,又不是江湖上的社團。
巴布魯愣住:“楚子航?楚子航是誰?”
路明非也愣住:“你沒聽說過楚子航?那你從誰那裡接的獅心會會長的位子?”
“前任會長阿卜杜拉·阿巴斯去年畢業,我通過社團內部競選接任獅心會會長。主席先生覺得有什麼問題麼?”
路明非有點冒火:“什麼阿卜杜拉·阿巴斯?誰都知道獅心會的前任會長是我師兄楚子航,這種事不好瞎說吧?”
他開始疑心這個巴布魯是個山寨貨,莫名其妙冒了出來,就算自己公務繁忙,沒理由說一點印象也沒有。
巴布魯又氣又茫然,摸出手機來給路明非看照片,照片是在獅心會總部拍的,一個英俊的陌生人正把猩紅色帶獅紋的旗幟交到巴布魯手裡,顯然是新老會長的交接儀式。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慌張起來,左顧右盼地找能幫他說話的人,恰好伊莎貝爾和各位部長一起下樓來,路明非立刻展示了他身為主人的威儀,招手讓他們過來,指著巴布魯說:“你們誰跟這位巴布魯先生說一下,獅心會會長是誰,楚子航又是誰。”
帆船部部長一臉的迷惑:“巴布魯就是獅心會長,楚子航?楚子航是誰?”
“路明非主席剛才說了一些刷新我世界觀的話,他說我是個冒牌貨,獅心會的前任會長是一個叫楚子航的人。”巴布魯氣憤地說。
部長們也都愣住,伊莎貝爾關切地湊了上來,看似是抓路明非的手腕,實則扣住了他的脈搏。
路明非的心跳很快,而且在出虛汗。他莫名其妙地慌張,雖然是在自己的地盤上。
“李嘉圖,你應該立刻去做體檢的,”伊莎貝爾說,“你的狀態很不好,但別擔心,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見鬼!聖誕節剛過沒多久,愚人節還遠著呢,你們合起來跟我開玩笑麼?”路明非環顧眾人。
“李嘉圖,我不敢說學院裡有沒有叫楚子航的人,但獅心會的現任會長是巴布魯,前任會長是阿卜杜拉·阿巴斯,”天文部長說,“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阿巴斯現在還在學院裡讀研究生,你可以去問他本人。”
“太荒誕了!你們不知道楚子航?‘永燃的瞳術師’楚子航!你們不看《東瀛斬龍傳》的麼?”路明非手忙腳亂地摸手機。
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急於找到某種證據,這才想到了《東瀛斬龍傳》,那本書裡到處都是楚子航的名字,小說再怎麼荒誕,但那個故事是有真實依據的。他直接輸入“楚子航”做關鍵詞搜索,結果立刻就跳了出來,“在文中搜索‘楚子航’完畢,用時0.0003秒,找到符合項0個。”路明非不信了,直接去文中找跟楚子航有關的橋段,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眼中一片空白。
他分明記得芬格爾寫了楚子航和愷撒開著那輛租來的破豐田追蹤自己和繪梨衣,他們在路上起了爭執,誰都不說話,收音機裡放著玉置浩二的歌,可現在的版本里楚子航消失了,只剩愷撒在風雨中獨自開車。芬格爾還寫過楚子航跟愷撒在源氏重工的大樓裡並肩對抗死侍群,可現在的版本里變成了芬格爾和愷撒並肩作戰互稱兄弟。
再回想今天的更新,路明非恍然大悟,難怪芬格爾的刀上會騰起什麼黑帝火焰,在原來的版本里,那是楚子航的專屬技能才對。
故事變了!炎之龍斬者和楚子航合二為一了!楚子航就此消失,或者說……根本不曾存在過!
他再去翻手機郵箱,難不成楚子航發來的郵件也會消失?豈止沒有郵件,聯繫人列表中也沒有一個叫“楚子航”的人。
路明非按住腦門,心說我這是怎麼了?穿越了?在做夢?
他猛咬舌尖,真痛!他媽的!不是做夢!可不是做夢怎麼會把師兄給搞丟了?
“路主席,你真的需要醫生的幫助!”巴布魯也意識到路明非剛才並非故意挑釁,趕緊上前關懷病人。
學生會各部長和伊莎貝爾悄悄地對著眼神,路明非覺察了那眼神中的意味,明白這種時候不能硬剛。他當初也是個身段柔軟的角色,人家捏他他就扁,很懂得什麼時候該示弱,於是趕緊扶額:“見鬼!頭好疼!我這是怎麼了?腦袋裡亂糟糟的。”
伊莎貝爾趕緊扶他在沙發上坐下,呼喚服務生給他倒杯溫水。眾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這就對了,他們的李嘉圖只是在巴西的行動中出了點意外,腦震盪後遺症。他應該只是短期失憶,或者把某個熟人跟阿卜杜拉·阿巴斯會長搞混了,以學院的醫療水平,很快就能讓他恢復健康。
但路主席剛才的樣子驚到他們了,他看起來那麼驚慌失措,像只被猛獸追趕的小白兔,他們從沒見過主席這樣。
依路明非的意思,自己都示弱了,這幫人就趕緊散了就好了,容他一個人靜靜,整理整理思路,看看到底出了什麼狀況。結果這幫人不但不走,反而分頭忙碌起來,有人在給校醫打電話,讓他們立刻派人過來;伊莎貝爾始終坐在他旁邊,溫柔地撫摸他的手背;巴布魯則跟幾個人手機聯網搜索“楚子航”這個人,路明非說得有鼻子有眼,他們其實也有點疑惑,這間學院裡確實是有隱名學生和隱名專員的。
“執行部專員裡沒這個人。”
“學員檔案庫裡也沒搜到。”
“搜索建校以來的全部名單,還有肄業生和轉學生的名單,被開除的學生會有個單獨的庫,也要過一遍。”巴布魯指揮若定。
最終他們形成了一致意見,巴布魯嘆息著搖頭:“如果路主席真的在這間學院裡認識過一個叫楚子航的人,那他只能是個鬼魂了。”
路明非忽然抽走了那隻被伊莎貝爾握著的手,大踏步上前,纏住了巴布魯的左臂……大擒拿手·團身伏虎!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把巴布魯掄了起來,狠狠地砸在餐桌上:“你說誰是鬼魂?再說一個看看?”
“主席……那……那是獅心會長!”天文部部長目瞪口呆。
“他是屁的獅心會長!在我這裡,他媽的獅心會長只能是楚子航!”路主席惡狠狠地伸出中指,“哦我沒罵獅心會長的意思,我罵這個冒牌貨!”
他懶得跟巴布魯演戲了,他不可能承認一個沒有楚子航的世界,這事兒根本沒得商量。那個人既是他的師兄也是他的朋友,還是答應要陪他去搶親的同案犯,在沒有楚子航的世界裡,他的青春是不完整的,他是沒有靠山的沒有偶像的。
但在氣憤之餘他也慌得一逼,隱約感覺到了周圍這個世界對他的敵意。
伊莎貝爾和部長們都不敢出聲,餐桌上的蠟燭全倒了,黑暗中學生會主席肌肉隆起弓著後背,表情略顯猙獰。
他現在又不像兔子了,而是一隻被偷走了蜂蜜的熊,一心想著要跟誰狠狠地幹上一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