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作品
第25章 十五歲少年的葬禮 1(第2頁)
他的代號「零號病人」並非有些人猜測的那樣,而是他是尼伯龍根計劃的小白鼠,並且是唯一的小白鼠。
過程極其痛苦,好幾次路明非都覺得自己已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想過要喊停,也想過要退出,可他還是堅持了下來,未必是想要扛起重任,可能是再也受不了以前那個無能的自己。遺憾的是效果未達醫學部的預期,改造之後實測,他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都有明顯的上升,但充其量也就是個a級的戰鬥力,也許能跟東京事件時期的愷撒或者楚子航相提並論,但跟源稚生的皇級血統根本沒法比,也沒有覺醒言靈。
學院下了血本,卻沒有收到應有的回報,氣餒之餘又猜測是否血統的覺醒還需輔以更多的磨鍊,於是把他派往世界各地執行任務。一兩年下來,他在好幾家航空公司都飛成了白金卡。隨著瞭解他過去的人紛紛畢業,他的戰績卻越來越多,終於晉升為學院中的傳奇人物,有時候聽師弟師妹講自己的英雄事蹟,路明非自己都覺得陌生。
唯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換回自己的大褲衩和t恤衫,坐在電腦前玩兩把星際,才覺得雙腳踩回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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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長們的爭論越來越激烈,路明非乾脆點亮平板電腦,偷偷瀏覽守夜人討論區。
今天是《東瀛斬龍傳》的更新日,討論區非常火爆,很多人像他這樣提前上線等候,分明現在還只是個空白帖子,留言已經刷了幾百條。
小說講的是一群年輕的秘黨成員遠赴日本,臥底牛郎店,和日本黑幫周旋,最後勇鬥寄生龍王的冒險故事,文風狗血,想象力倒是天馬行空。
作者署名“炎魔詩人”,主要角色分別是綽號“永燃的瞳術師”的子航·楚,“跋扈的貴公子”愷撒和“神眷之櫻花”明非·路。
神眷之櫻花看到自己的名字時頗為激動,覺得自己就是男主本尊,卻沒想到真正的大男主是號稱“炎之龍斬者”的芬格爾少俠。
人物簡介中說芬格爾少俠生在德意志的深山之中,自幼就展現出驚人的刀術天賦,各方宗師紛紛登門,把自己最得意的刀術傾囊相授,路明非記得名字的就有武聖關公、大刀王五、宮本武藏、柳生宗矩和緋村劍心……宗師們為了讓自己門派的絕技在芬格爾少俠的手中發揚光大,還在阿爾卑斯山上以刀論道,勝者才能排在前面教學。在這麼多名師的教導下,芬格爾少俠八歲入道,十四歲單刀破2400名英格蘭長弓手名動歐洲,二十歲前已經領悟到以情御刀的境界,告別已經在自己家鄉定居的諸位恩師,負刀遊歷四方,俠骨柔腸,豪情蓋天,譜寫了一曲曲豪俠的讚歌……
這種故事分明很無厘頭,卻在精英主義橫行的卡塞爾學院大行其道,還湧現出各類cp粉來,真是時代變了。
炎魔詩人在前情提要中寫道:“夜間演出剛剛結束,被雨淋溼的白裙少女拖著鮮血淋漓的腿敲響了高天原的門,她說,幫幫我,蛇岐八家的人還有五分鐘趕到,接著就暈倒在了芬格爾的懷裡。芬格爾憐惜地撫摸她的小臉,在她的額頭印下雲淡風輕的一吻,然後把少女交到了路明非的懷裡,飲下一口烈酒,毅然決然地提刀出門……”
芬格爾橫著長刀,站在那場彷彿永遠都不會停止的大雨中。
數以千計的黑道人物填滿了整個街區,他們的黃金瞳在夜色中咄咄逼人,像是飢餓的群狼。
可芬格爾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握刀的手勢輕盈得像是握著一柄摺扇。
“何方英雄?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交出那個女孩,我們各走各的路!”風魔小太郎咆哮。
“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芬格爾·馮·弗林斯。”芬格爾淡淡地說,“有人叫我炎之龍斬者,但在我看來那只是虛名。”
“炎之龍斬者?”風魔小太郎的臉色變了,自己在某處聽過這個可怕的名字。
昔日他在比利牛斯山上拈花一笑,以花為刀戰加圖索家八大刀客,唯獨在“金銀雙瞳”帕西的手上損失過一片花瓣。
那件事之後,加圖索家家主叮囑裁縫,永遠要把他的名字繡在西裝的內襯上,好讓自己記得遇到此人絕不要正面迎戰。
風魔小太郎心說運氣如此不好,竟然招惹上了這般棘手的人物,可嘴裡還強硬道:“久聞炎之龍斬者的大名,請問您跟這個女孩有什麼關係麼?”
芬格爾淡淡地笑笑:“沒有關係,只是偶遇的美少年和美少女罷了。要我交出這個女孩並無不可,但得先問過我的兄弟!”
風魔小太郎看向芬格爾背後瑟瑟發抖的小櫻花:“您的兄弟?”
“哈哈!”芬格爾一抖手中利刃,豪笑道,“是問過我這柄暝殺炎魔刀!”
說時遲那時快,芬格爾奮起7級言靈,刀上捲起黑帝烈焰,鋪天蓋地的殺意湧向黑幫眾人!
風魔小太郎頓時臉色蒼白,那把刀……恐怖如斯!那一笑……蕩氣迴腸!
炎魔詩人從未公佈過自己的真實身份,但路明非當然知道那是誰,經歷過東京故事的人不止一個,但只有一個人擁有如此中二的靈魂。
芬格爾前年就畢業了。儘管畢業論文寫得狗屁不通,但昂熱是信守承諾的人,大筆一揮,特批畢業,特批加入執行部。芬格爾宣稱要為學院戰鬥在最艱苦的地方,於是選擇了古巴分部。那是芬格爾一直以來的夢想,他說那裡有世界上最好的雪茄,還有翹臀上能放一隻高腳杯的南美妹子。
路明非覺得那只是芬格爾一廂情願的幻想,過不多久他就會打電話回來抱怨古巴這不好那不好。沒想到不久之後芬格爾在守夜人討論區裡貼出了近照,他坐在一輛老式克萊斯勒敞篷車上,叼著粗大的手卷雪茄,摟著巧克力膚色的漂亮女孩,笑得比古巴的甘蔗都甜。
對著那張照片,路明非莫名地有點感傷,本以為世上什麼人都會變,唯獨敗狗永恆,卻沒想到敗狗也可能長成威風八面的哈士奇。
兩人各忙各的,聯絡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通一個電話,但路明非一直追看《東瀛斬龍傳》,默默回憶那座老是下雨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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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沉暮雲四合,路明非覺得有點餓了,打了會兒腹稿,準備平息爭執直接拍板定案。
他抬起頭來,剛想說話,忽然發現會議室裡空蕩蕩的,部長們和他們的爭吵聲都消失了,只剩他和長桌對面的漂亮男孩。
男孩有著柔軟的捲髮和孩子氣的大眼睛,卻穿著正兒八經的黑西裝,打著白領帶,臉上掛著憂傷的表情。
“沒召喚你,你又跑出來幹什麼?”路明非見他有點緊張,“走走走!我可沒生意跟你做!”
“哥哥,時間到啦,我們該去參加葬禮了。”路鳴澤輕聲說。
葬禮?路明非有點疑惑,什麼葬禮?誰的葬禮?可路鳴澤這麼一說,他又覺得真的有那麼一場葬禮。他從里約熱內盧趕回來,就是要參加這場葬禮的。路鳴澤走過來拉起他的手時他沒有拒絕,路鳴澤還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慰他。
兩人走出諾頓館,一路去往教堂,夜幕下的校園裡點滿了蠟燭,教堂裡的燭光更是如山如海。
管風琴奏著低沉的彌撒音樂,白色的六角形棺材擺放在祭壇上,身穿黑衣的男孩女孩們圍繞著它,低聲抽泣。
牧師用低沉的聲音唸誦著悼詞:“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是要悼念這位十五歲的少年。他離開我們了,如那靜靜流逝的萬物。安息吧,我的朋友,你的靈魂,將會延續。我們在此將淚水獻給你,那是別時的愛語,我們感謝你給予我們的夢想與幸福的日子,直至永遠……”
十五歲的少年麼?自己認識什麼十五歲的少年?自己為什麼要參加他的葬禮?
路明非不解地看向路鳴澤,小魔鬼也跟所有人一樣低垂雙目,擺出哀悼的樣子。
唸完了禱告詞,牧師把釘子一根根地敲進棺材,敲完最後一根釘子,他在胸前畫十字說:“阿門!”
教堂裡的氣氛忽然就輕鬆下來了,人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說說笑笑地往外走去,牧師也脫了牧師袍,混入他們當中。等路明非回過神來,教堂裡只剩他一個人了,連小魔鬼都走掉了。路明非覺得莫名其妙,他知道按照基督教的教義,人死了只是靈魂去了天堂,親人朋友終將在那裡團聚,可也不至於這麼放鬆吧?好像那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似的。
寂靜的教堂裡,如山如海的燭光裡,他獨自面對那具棺材,棺材裡躺著他不認識的十五歲男孩。
悲傷像無名的根苗那樣從他的心裡冒了頭,長出了芽。他想那些人就這樣忘了你啊,難道我們為你祈禱了、唱歌了,就不再懷念你麼?你躺在棺材裡那麼孤獨,他們卻能繼續歡聲笑語。
他不想在這個悲傷的地方久留,正要轉身離開,可鐘聲忽然響起,世界如被震裂。
他驀然回首,看向燭光中的棺材,忽然驚了。他覺得自己是認識那少年的,但他忘了少年的名字,也忘了跟他有關的過往。
曾幾何時……曾幾何時……路明非雙手抱頭,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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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圖?李嘉圖?”有人搖晃他的肩膀。
他聞到了淡淡的柏木香,那是伊莎貝爾常用的香水味。
路明非驟然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趴在會議桌上做了個夢。會議桌上空蕩蕩的,部長們說話的聲音卻從隔壁傳來。
“會開完了麼?預算確定了麼?”路明非有點茫然,“我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可能是受傷的後遺症。”
“我用你的名義跟大家做了溝通,他們接受了明年的預算案。”伊莎貝爾笑笑,“獅心會長在樓下等著,想跟你見個面。”
路明非幾乎是一躍而起:“怎麼不早點叫醒我?我這就下去!”
楚子航已經畢業離校,但眼下依然是獅心會長。楚子航、蘇茜和蘭斯洛特是同一屆的,三個人同時畢業,獅心會立刻就暴露出人才青黃不接的短板。在社團管理方面,楚子航不能跟愷撒相比,愷撒早就儲備了路明非這樣的大賢之士,楚子航卻沒考慮過接班人的人選。獅心會多次選舉,卻沒有一位候選人能拿到足額的票數,所以楚子航不得不超期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