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元年 作品

第59章 樂在其中

 陸鳶生辰日·本想窩在家裡休息,奈何妹妹總覺得她一個人待在家中會相思成疾,硬是將她帶到了胡天祠熱鬧。


 這幾日是西域諸胡潑寒胡戲的日子,原來場面很是盛大,諸胡云集,旌旗飛揚,擂鼓動天,諸胡或窄袖胡服戴著獅面面具,或赤·裸上身,潑水嬉戲,打馬追逐,成群結隊,鼓軍樂,唱軍曲,氣勢恢宏非言語能述之。但朝廷深覺此俗有傷風化,屢屢頒令禁斷,至今遂演變為在胡天祠踏歌起舞、飲酒作樂、通宵達旦。


 胡天祠四角和中央聖壇上都燃著熊熊聖火,火光沖天,祠中一片輝煌。


 不知是喝酒的緣故,還是火光輝映的緣故,陸鳶頰色如緋,面若桃花。


 葡萄架已只剩了枯藤,坐在其下,仰頭能望見滿天繁星,像十歲那年的煙花。


 那時的周元諾是什麼樣子來著?溫潤乖巧,目光澄淨,能映出滿天星河?


 她從未見過那般明暢秀氣的兒郎,讓人想去親近,想去呵護。


 忽地,暗影浮動,她身旁坐下一個人。


 扭頭望去,那人穿著翻領青袍,戴著一個造型十分猙獰的獸面面具,完全看不出形貌。


 今日祠中多的是人這樣裝扮,陸鳶並不稀奇,也不問他是誰,自顧喝酒。


 那人開口:“你就是個紙老虎。”


 這聲音陸鳶聽了三年,縱使喝了酒,也一下就認了出來。


 “安國公,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


 胡天祠是諸胡集會的地方,漢人不得隨意進入,連聖上進來都要得祠正的允准。


 褚昉自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揪著陸鳶手臂不由分說將她帶了出去。


 陸鷺看見姐姐被一個戴面具的人帶走,拔腿要追,被另一個戴面具的人按下。


 “放心,將軍會照顧長姐的。”


 陸鷺聽出賀震的聲音,揚手要去摘他面具,嗔道:“誰叫你來的?”


 賀震按下陸鷺手臂,將人帶去僻靜處,才壓低聲音說:“那狀元郎都要娶別人了,你就別再想他了,我們成親,我會好好待你!”


 陸鷺愣住,一雙澄澈如水的眼睛瞪圓了,看著陷在面具下的一雙星目,心口忽撲通撲通急急跳了兩下。


 她這段日子忙繡莊生意,無暇他顧,賀震也許久沒來煩她,她還以為賀震早沒耐心哄她了,生了退婚的心思,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成親的話。


 陸鷺紅了臉,卻是耍氣質問:“《竹書記》背下了麼?能默寫麼?”


 “背下了,隨時能默寫!”賀震朗聲應道。


 陸鷺想了下,又甕聲甕氣地問:“你不介意我喜歡過狀元郎麼?不怕我以後還記掛他麼?”


 “介意!”賀震乾脆地說。


 陸鷺氣地擰了他一下,“那你還娶我做什麼?”


 “我有信心能讓你忘了他!”


 賀震聲音清朗,擲地有聲,聽來還帶著幾分少年意氣,陸鷺不自覺抿了抿唇,眉梢微微一動,分不清是羞是喜。


 賀震見她這模樣,心頭忽軟作一灘水,手臂僵了片刻,緩緩向陸鷺腰間移去,進進退退,猶猶豫豫了片刻後,終於一咬牙,攬住了她腰枝。


 纖巧柔軟得像一朵不堪風雨的花兒。


 他想把這朵花兒攏在懷中。


 陸鷺掙了下,沒有掙開他的控制,倒也沒再動作,只是低著頭,小聲說句:“其實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元諾哥哥。”


 “啊?”賀震分不清真假,但仍是心下雀躍,連疑慮的聲音都帶了幾分歡喜,“那你為何總去看他,還那麼擔心他?”


 陸鷺向他貼近了幾分,仰頭看他,半掀開他的面具,容色認真地說:“我只跟你解釋這一回,你若是信了,我們就成親,以後不準再因這事計較,若是不信,那就一拍兩散,各自婚嫁,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