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不食煙火......(第2頁)
褚昉也不喊她,坐在桌邊擺碗筷,卻沒著急打開食匣。
過了會兒,有人敲門,褚昉開門,回來時手中託著三套衣裳,兩套顏色鮮豔的女裝,一套袍裝。
陸鳶看見,唇角彎起來,卻說:“哪裡用買這麼多,帶著麻煩。”
褚昉看看口是心非的妻子,再看看她眼角的笑意,唇角微微一勾,沒有說話,打開食匣,一層一層把熱騰騰的菜取了出來。
其中一個小砂鍋,應該是剛剛離了灶火,一揭蓋子,濃濃一層水霧衝了上來,瀰漫在褚昉眼前。
他以前不曾做過這事,在家中時,等他穿戴妥當,飯菜早已擺好,不冷不燙,便說是飯來張口也不為過,他哪裡需要親自做這些。
他擺弄著大大小小的盤碟,像排兵佈陣一樣,非要把他們擺得整整齊齊,橫看成行,側看成列,小砂鍋放在正中,像個冒著狼煙的烽火臺。
褚昉面色冷白,眼前漫著薄薄的水霧。
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在煙火中有些迷人,陸鳶無意識眨了眨眼。
陸鳶梳洗穿戴妥當,坐去桌案旁吃飯。
“孫府尹不是要為你接風洗塵麼,你何必跟我在這裡清湯寡水的?”
陸鳶雖出獄了,但不能擅自離開官驛,外面還有守著的衙差,褚昉約是為了陪她,才一再推拒宴席。
“鴻門宴哪有開芳宴香。”
褚昉給妻子夾菜,一筷子接一筷子,恨不能將她立時喂胖一般。
他說罷就不再言語,專心吃飯。他向來食不言,但陸鳶卻有吃飯時談天的習慣,以前和他無話可說,他規矩又多,陸鳶便也沉默,後來關係漸漸緩和,陸鳶偶爾在席間也會說些話,問些問題,褚昉倒也耐心回應,陸鳶便忘了他有這個習慣,想說就會說。
“你想好應對辦法了麼?如果那群鬧事者一口咬定我們殺人,又找不到他們受人指使的證據,怎樣破局?”
“還有,孫府尹若叫你徇私枉法幫他堂弟,你千萬別答應。”
褚昉抬頭看看妻子,眉梢不自覺揚了揚,嗯了聲,“記下了。”
這之後幾日,褚昉偶爾會出去赴宴,但大部分時候在官驛陪著陸鳶。
陸鳶奇怪,他怎麼不去調查證據?
人生地不熟,加上官吏袒護,證據找起來確實很難,但絲毫不作為並不像褚昉行事風格,莫非他果真拿定主意,打算與孫府尹做個交易?
褚昉不是任人拿捏的人,按說也不會選這條路。
陸鳶在驛站住了四日後,褚昉帶回消息,說明日過堂,叫她還按之前與孫府尹說的來辯駁就可。
“你昨日赴宴去了很久,是有什麼事?”陸鳶試探問。
褚昉點頭,“孫府尹請我吃飯,還是那事。”
“你沒答應吧?”
褚昉道:“自然沒有。”
又看著她說:“所以這公堂會有些艱難,但別怕,有我在。”
孫府尹不止一次約他吃飯,說的都是幫堂弟脫罪的事,褚昉之前模稜兩可,雖沒有明確表態,但言語之間一次比一次鬆動,誘得孫府尹以為事情有希望,越發殷勤。
昨日聖上派的巡按到了,還未去晉陽府,先被褚昉請了去。
褚昉故意約了孫府尹出來,一改含糊其辭的態度,嚴正告訴他不會幫忙。
那孫府尹殷勤了許多日,又是通融讓陸鳶出獄候審,又是鞍前馬後,最後討來這麼個結果,當場就惱了,撂下一句“咱們走著瞧!”揮袖而去。
卻不知屏風後的巡按使已將此事記錄在案。
以往朝廷派巡按使,地方官吏都會提前得到消息做好準備,這次託御史臺盯他的福氣,事情及時遞進了聖上耳中,聖上臨時起意派了個巡按,朝官尚未來得及與地方官吏互通消息,故而孫府尹根本不知聖上特意派了巡按來查這事。
···
晉陽府衙,孫府尹坐在公堂之上,板著臉,緊湊的五官更像受了擠壓一般,透著些森然狠戾。
褚昉和巡按坐在旁席上,巡按面前放著此案的案宗,他正仔細翻閱,褚昉沒看證詞,只看了一份驗屍單,記了些關鍵訊息,心中已在默默推演。
陸鳶站在堂前,身旁是幾個鬧事的大漢。
依照程序,雙方各自陳述了事實因果,陸鳶才說把鬧事之人認成了匪徒,幾個大漢便鬧嚷起來:“你胡謅謅呢,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百姓,不要以為你有靠山就可以欺負人!”
幾個大漢指著陸鳶吵嚷,往旁席上看,試探褚昉的反應。
褚昉一眼掃過去,像無影刀,幾個大漢紛紛收回了手指。
陸鳶不懼,與他們對質:“老老實實的百姓就可以拿著砍刀攔路了?就可以不由分說砍人了?我那匹馬是你們砍死的吧,若非我手下人擋得快,也做了你們刀下亡魂,如此惡劣行徑,與匪徒何異!”
“那也是你們先傷了我兒子,你們還死不承認!好幾個鄉親都看見了,官老爺,你叫人來對質,我有證人!”大漢自信滿滿地說。
孫府尹傳喚證人上堂,幾個百姓說得有鼻子有眼,言稚子被成群結隊出行的商胡嚇住了,不過沖他們扔了一個石子,就被他們一個石頭砸過來,差點兒砸瞎了眼睛。
“大人,他們一面之辭,實為栽贓,我們行路從未碰見什麼稚子,更未曾傷人。”陸鳶辯道:“正因如此,我才疑那幾人是匪徒,胡編亂造找茬兒。”
孫府尹冷哼道:“他們有證人,你如何自證沒有傷人?”
“他們的鄉親算證人,我們商隊中人就不算證人麼?說到底,他說我們傷人是一面之詞,我們說他栽贓也是一面之詞,大人信他不信我,是否有失公允?”
陸鳶沒有提議讓他們指認,因他們既然說謊,便會說謊到底,就像他們隨口汙衊一樣,也會隨手指一個人,咬死不放,說不定還會嚴刑逼供,於商隊不利。
目前除了雙方各執一詞的供詞,沒有別的確鑿證據證明陸鳶方傷人在先。
場面一時冷下來。
孫府尹忽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褚夫人,砸傷稚子的事你不認就罷了,這事本來也沒多大,他何須栽贓你,但你如何能縱手下行兇,草菅人命!”
這是強行把說不清楚的起因翻了過去,直逼案情重點。
“就是!草菅人命,我二哥的胳膊都被他們打折了!”幾個大漢紛紛訴苦,言被陸鳶護衛打的非死即傷。
陸鳶道:“他們動手在先,我們只是自保,難道不問青紅皂白,誰死誰傷誰弱誰有理麼?”
“你這叫什麼話!難道我們搭上性命訛你嗎!”
孫府尹又一個驚堂木下去,“仵作驗過屍,那人死前已經多處骨折,根本沒有傷人能力,你們殺他只是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