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喚他的字 妻如明月當照我
“夫君,阿鷺他們大概還躲在林子裡,子云受傷昏迷了,我們得去接他們。”
“好。”褚昉輕輕應了句,卻沒有放開她,仍是託著她腰,以倒拔楊柳的姿勢把人一轉,陸鳶便安安穩穩趴在了他的背上。
護衛們遠遠看著,瞧見這一幕,都識趣地轉過臉,先一步朝山下走去。
“我能走。”
陸鳶還是不習慣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與他親近,如今只是被幾個護衛看見,下山之後還有他領著的勇士,他到底是個發號施令的將軍,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揹她?
她若是受傷走不得也就罷了,她全須全尾的,叫人瞧見了,只當她嬌氣,見到夫君連路都走不得了。
褚昉往上一顛,將陸鳶重心穩穩地落在自己背上,“我覺得你不能。”
方才他抱她那麼緊,還是能感覺她在顫抖,她心裡是怕的。
她見到他時,分明腿都軟了。
而今他來了,她可以腿軟,無須再逞強。
陸鳶確實腿軟,沒再掙扎,所幸她是兒郎裝扮,乍一看,像是褚昉的小兄弟,叫勇士們看了也不會太尷尬。
果然,褚昉揹著她才一露頭,就有個絡腮鬍子的大漢朗聲笑問:“將軍,這是上哪兒撿了個白淨的小兄弟?”
陸鳶心想隨意敷衍兩句,就讓人誤會她是個兒郎便罷,卻聽褚昉對那大漢道:“瞪圓你的眼,瞧清楚了,這是我夫人。”
那大漢果真湊過來,瞪圓眼睛去看陸鳶相貌,被褚昉虛晃一腳踢開了。
“遠些,看什麼看!”
那大漢哈哈一笑,“看清楚了,真是個女郎,登對的很!”
陸鳶沒來由地臉一紅,低了頭躲在褚昉腦後。
原地休整一番後,折返接上賀震幾人,趕了幾日的路,在一個偏僻小村駐紮下來。褚昉一面休整佈防,一面差幾個商隊護衛前去接應分散行路的其他人。
村裡人戶稀疏,且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是個絕佳的暫駐之地。
陸鳶雖看不透褚昉的想法,但能就近駐紮無疑是件好事,至少老幼孕者不必再長途跋涉,而且有褚昉和他的數百青壯勇士在,這裡是安全的。
賀震傷好之後,陸鳶經常見褚昉與他在一起寫寫畫畫商量著什麼,小山村條件簡陋,褚昉便以樹枝做筆,土地為紙,這裡畫座山,那裡畫條河,他手中的樹枝則像統領著千軍萬馬,穿山越河,直逼長安。
陸鳶會同其他人一樣,席地而坐,看著他時而沉思,時而高談,運木如刀,指點江山。
他穿著尋常的布衣,沒有威風凜凜的明光鎧護身,可陸鳶覺得他此刻最像一個將軍。
如此危難之際,他竟能用朝廷已經禁燬的私錢募集到這樣一批甘願追隨於他的勇士,依憑的應不單是錢財,更是他的信譽和魄力。
那些勇士願意相信跟隨他不會徒勞無功,定會建功立業、勞有所得。
陸鳶忽想起父親曾說,褚昉少有才名,任俠好義。
他並不像她之前所認知的那般,只有霸道嚴肅,規矩刻板,他放肆起來的時候縱情縱性,說笑起來的時候也不失風趣,和這些草莽勇士在一起更能打成一片,沒有自恃身份教養而格格不入。
陸鳶一眨不眨地看著褚昉,眉目之間染上了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讚許之色。
她看著自己的夫君,眼中光彩熠熠,明亮照人。這樣的眼神落在旁人眼裡,便是毫不掩飾的欽慕了。
不消一日,人人都知褚夫人對褚將軍欽慕著迷,難以自拔。
謠言不知所起,但一發不可收拾,連褚昉都信了。
夜中,躺在簡陋的茅草屋裡,臨時搭建起來的木板床吱吱呀呀,聽上去一點兒都不牢靠。
陸鳶被褚昉攏在懷裡,不敢太大動作,生怕這吱吱呀呀的聲音讓人誤會他們在做什麼。
“過幾日,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日子。”
他已經向聖上遞了信,應該快有回信了。
“去奪回長安麼?”陸鳶的話帶著溫度打在他微微敞開的胸膛。
“是,奪回我們的家,奪回你的鋪子。”
“那,一切小心。”陸鳶說道。這是他該做的事。
“其實我想問你,你動用本該禁燬的私錢,還私自募兵,聖上會不會秋後算賬,又治你的罪?”
有了之前被聖上鳥盡弓藏的教訓,陸鳶擔心褚昉這次仍是出力不討好。
“擔心我了?”褚昉的胸膛輕輕顫了下,音色難掩愉悅。
沒有聽到陸鳶回應,褚昉解釋道:“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若都怕擔責而縮手縮腳,毫無作為,難道眼睜睜看著自己家人流離失所?”
“聖上要治我的罪,也得先把長安收回來再說,所以我暫時是安全的,你且寬心。”
陸鳶嗯了聲,心下慰然。
他雖是這樣說,但陸鳶知道他明明有更穩妥的辦法,他完全可以從揚州前往蜀地,得了聖上授命之後再募兵北上,多線並進,退土蕃,收復長安。
可他怕來不及,甘冒被朝官詬病、被聖上責難的風險,自作主張募兵北來,為的就是儘快尋到他們,護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