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〇九章 大梵龍音淨靈意,樓下蒼生盡寒悽
打不動!
根本打不動!
經此一擊,別說是裴元了,五域世人都看了出來,受爺的肉身,少說也得是聖帝起步。
死海在以前沒禁過強如此的古武者,在今日,更奈何不了受爺半分。
“會堅持打下去嗎,裴半聖?”
風中醉抓著傳道鏡,忍不住輕喃出聲。
傳道鏡對準的是受爺的背影,當天樓柱之相消失時,死海那堆積於兩邊的淨水迅速回湧。
大浪重新淹沒了一切,包括受爺。
可誰都知道……
龍,將騰於大海!
直至淨水再次將自己的身體完全覆蓋,冰涼的觸感卻依舊難以撫消裴元心神的不安。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選中了我?”
“為什麼他的肉身完全不受影響?”
裴元望著不遠處屹立在死海下,看上去卻如那不可逾越的年輕高山。
他猶豫了。
聖帝金詔禁古武。
他篤定自己沒有記錯,有一道的內容是這個。
難不成,蒼生大帝解封了自己的戰鬥力,也順帶著解封了徐小受的?
他要看到一場公平、公正、公開的戰鬥?
但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如何可能,卻得動全盛時期徐小受的哪怕半步呢?
“猶豫,就會敗北。”
當四下又響起受爺那波瀾不驚的聲音時,裴元忍不住回眸看向了傳道鏡。
傳道鏡果然正在拍著自己!
當下之猶豫,五域皆可見。
此時此刻,怕不是整個世界的煉靈師,都在嘲笑自己,就如彼時契古之戰終戰?
裴元老臉一紅,強自從過去懦弱的自己處,榨取來了一縷勇氣,喝道:
“死海禁不了你的肉身,那靈意呢?”
這一聲大吼,本該是洩憤壯勢之言,該能為自己助長威風。
可不遠處黑衣青年唇角一勾,不動聲色道:
“大可一試。”
這一喝,突然便給整成了問詢。
連帶著裴元都後知後覺聽出了自己話語間的色厲內荏,叩問出了本心。
我居然在害怕!
我居然在問詢!
奪道之戰,我居然在求證他的靈意是否被封,以此來左右我的意志,再決定要不要出手……
我,其實想逃?
當腦海裡閃過這一個衝動時,裴元腰甚至都稍稍往後側扭了一下。
可他死死遏制住自己的腳步,掐斷自己那留下一個狼狽後背的念頭。
餘光與聖念同時再是一掃。
傳道鏡,果然還在盯著自己。
這個時候若跑,就算能活下來,道左路錯,遺臭萬年。
聖,不可逃!
……
“徐小受,是你逼我的!”
裴元目眥欲裂,像是被逼入了死衚衕中無路可退,欲圖臨死反撲的野狗。
他忽而抬手,指尖往眉心處狠狠一點,登時一跡血光綻放。
這一滴聖血浮躍而出。
在幽暗的死海之中,呈現出的,竟是金色的光芒。
那光神聖而璀璨,蘊含有撫慰人心的恢弘之力,只一眼,便將裴元的心態完全撫平。
“這是……”
風中醉愣住了。
這金色的光,落在他眼裡,像極了佛光。
莫名的他耳畔便響起了靡靡梵音,可這梵音非但不解惑、不安人,相反有如魔音灌耳。
風中醉整個人都暴躁起來了。
死海當中,聖山避難團裡,那已退避三舍的諸多半聖,同時一個個情緒變得極為狂暴。
“什麼東西?”
“什麼聲音!”
就連北北眉頭都擰成了一團,不得不提起獨尊橫在自己身前,借帝劍之威,稍緩魔音。
“佛宗的手段?”
方問心算是這裡頭觀戰人群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了,可他依舊看不懂裴元此舉。
西域佛宗的手段,五域其實都有記載。
但佛宗之力,向來莊嚴肅穆,鮮少有眼下這般讓人心神惑亂的時候。
“或許,跟裴元此刻的狀態有關?”
方問心一下看出了問題的根源,裴元此刻心亂如麻,如何使得了佛宗的手段?
“他不該出這一式的……”
不!
但很快,方問心知曉為何了。
裴元不蠢,能修至半聖的,哪裡有蠢人?
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個時候若再寄希望於自身的手段能卻徐小受半步,無異於痴心妄想。
再是狀態不佳,再是靈技互左,他,也必須藉助外力。
哪怕這外力在此時借來,跟他的狀態相悖,大有讓自身步入走火入魔之勢!
死海高空之中,裴元一身衣袍獵獵而作。
他面上半是莊重。
似有眼花錯亂時,則可見其本質青面獠牙,醜陋不堪。
他將全身心氣注入那滴金色聖血。
聖血嗡聲一顫,化作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金色舍利子,浮於死海,金芒萬丈。
裴元雙手虛抬,衣袖高舞,揚聲一喝:
“正心前輩,請助我!”
這一喝,重重疊疊,力貫波濤。
落入徐小受、聖山避難團,乃至五域世人耳中時,又化作涇渭分明的兩聲。
似那寶相莊嚴的佛陀輕訴。
又似陰森冷酷的惡魔低語!
……
“正……心……?”
五域觀戰者甚多,卻沒多少人識得裴元口中的正心是誰。
是時,卻有地處西域大沙漠處,隸屬於佛宗的僧人,望著那插在風沙之中並不大的傳道鏡子鏡,心有一凜:
“正心祖師?”
“那不是圓寂了已有千年之久的……”
“方丈,有喜方丈!出事,出大事啦!”有小沙彌噔噔噔跑向深山的方向。
此地觀戰的佛宗僧人,都給驚到了。
有的修心不夠,這會兒是恨不得衝出去,將那中域死海里的裴元抓……請過來。
對,好好問一問。
千年前正心佛陀的舍利子,怎會在他手中?
但很快,遙遙天外,有喜方丈的聲音傳來,語氣中略有些唏噓:
“只是聖血。”
“只是正心祖師的一縷意志。”
“想來此人與我佛宗有些善緣,但那該是……千年前之事了。”
千年前的善緣?
西域的風沙太大。
傳道鏡前的小沙彌、年輕僧人都給吹懵了,一個個嚇得閉目垂首,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深山老林古廟處,有喜方丈依舊挺著一個大肚子,立在殘垣破瓦之上。
他遙遙望著天邊殘霞,解了遠處之惑後,自己卻多了幾分迷惘:
“大梵龍音?”
“大梵龍音,始於行道僧,終於行道僧,不曾想今日或可再聽一吟?”
他搖著腦袋,從天邊收回目光。
雙手虛合,大耳垂、大肚子也晃動著,旋即duang一下跳下了古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