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0章懷舊空吟聞笛賦(第2頁)
到時候恐怕就……
『棄了?那可是……』裴俊瞪圓了眼,可是片刻之後就像是洩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去,『也罷,或許也就只能如此了……』
可是他真的捨得麼?
……
……
平陽。
楊修準備回去了,他來找斐潛辭行。
這兩天在平陽的日子,讓楊修記憶深刻。
看著平陽的城內的景象,再回想一下之前雒陽的情形,楊修心中便是百般滋味,千種苦痛。
或許是這種思慮,使得他再次見到了斐潛的時候,神情就多少有些變化。
少了幾分的驕傲,多了一絲的敬佩。
但也只有那麼一絲。
楊修之前是驕傲的。
因為楊修之前還沒有真正的經歷那種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慘,在很多時候,旁人還敬重稱呼他一聲楊郎君,他依舊還能得到超出尋常百姓所能獲得的待遇,所以他的驕傲依舊還在。
即便是在表面沒有了,在骨子裡面依舊藏著。
直至他到了平陽,遇到了袁尚……
當年的袁尚,可是比楊修還要更加驕傲的人。
可是現在呢?
只是做些書佐小事,學宮佐理。
名望宛如重負,背上不易,放下也是極難。
袁尚如今基本上算是放下了,可是楊修呢?
節堂在望,楊修微微停頓,然後目光閃動了幾下,最後垂下眼瞼,舉步向前。
『傳!』
堂內斐潛的聲音響起。
楊修上前拜見,沒有了之前剛到平陽之時的慷慨激昂,也沒有繼續要和斐潛繼續談論什麼『禮』的事情,只是稟報而道,『在下將歸,驃騎若有言,可願託以告?』
斐潛略有些詫異,思索了一下,指了指一旁的坐席。
楊修拱手而謝,徐徐然而-->>
坐,禮節姿態依舊是完美無缺。
斐潛看了,頗為感慨。
暴發戶沒有三代的沉澱,休想有什麼上流的氣質。如今看著楊修,斐潛覺得這話確實是有些道理。這種日常之間的耳目濡染,絕非是上兩節課,亦或是特訓幾天,就能夠形成的言行舉止的習慣。
人的氣質,也就是這些細微上的動作,多一分則是矯揉造作,少一分則趨於粗魯,恰到好處確實是很難,即便是斐潛自己,也是無法做到像是楊修那樣舉止優雅且從容不迫。
三代人的努力,都未必能夠改變族人的言行舉止。
那麼要改變思想呢?
需要多久?
『德祖。』
斐潛緩緩的說道。
『在。』
楊修應答。
『王朝之興衰,非一日之寒,亦非一日之危。其基業長青,言天命之歸,人心所向,明君賢臣,千秋萬代。然世事何以無常,天命何以無恆,君何以昏,臣何以庸,王室之命,何以衡之?』斐潛緩緩的說道,『王朝如此,世家何如?言天命之歸者,多懷鬼蜮,言人謀之成者,多以自負。自古帝王將相,寧有種乎?春秋世家,今何有存?王朝世家更迭,多有言因人心不古是也。然則人心,乃何人之心?兵乎,士乎,亦或是,民乎?士人常言,得民心者可得天下,其言之民,蓋自詡為民,亦或是……普通百姓?不知書,不識字,不通禮,不明事之百姓。既民多愚,便任其愚之,見民多怨,便由其怨之,知民多困,便嫌其煩之,如此,民心何來?請德祖以教。』
楊修皺眉。
他明白斐潛是什麼意思。
這是和山東之人完全不同的兩個執政方針。
斐潛在平陽,在河東,在關中所展現出來的,也是如此。
山東人口頭上重民,實際上重士。
斐潛口頭上重士,實際上也重民。
所以即便是袁尚是戰敗者,但是隻要袁尚真的願意出來,不再怨天怨地搞東搞西,斐潛就讓袁尚出來做事。
士之名望,在斐潛眼裡,不值一文。
如果在之前,楊修必然會高談闊論,表示斐潛所說之言,都是謬論,表示『百姓之性,皆愚鈍也』等等的話,然後闡述國家王朝想要強大,必須要儀仗『智者』,想要有秩序,必須要依靠『宗族』云云。
後世也有很多磚家叫獸,表示治國理政他們最刑。
但是實際上,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夠明白那些磚家叫獸不過就是被飼養的狗,誰給狗糧,便是給誰出聲。
別看有時候好像是站在普通民眾身邊搖尾巴,但是實際上他們根本就看不上民眾手裡的窩窩頭,也不是真心為了民眾發聲,而是嘴饞資本扔出的帶骨肉,為了達成資本的某些目的在吠叫而已。
此時此刻,在見到了平陽之地的繁華和安定之後,如果楊修再次說什麼『禮』,無形當中就落入了狡辯之中。
畢竟平陽發展起來,並不是靠著公知……哦,依靠大漢士族而發展起來的,從一開始就不是。就連學宮,也是斐潛先建好了,請來了蔡邕之後,才漸漸有士族子弟慕名而來,彙集平陽之地。
『人心之慾,不可足也。』楊修緩緩的說道,『一人之慾,尚難以遏,更何況千萬人乎?眾皆競進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
楊修說著,目光下垂,『餘固知謇謇之為患兮,忍而不能捨也……今日直言,望驃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