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人選

 皇帝發怒，大臣怎能不害怕。尤其現在火燒眉毛，叛軍近在咫尺，大臣們更害怕。
　　可害怕沒用啊，他們真沒什麼好辦法。　　軍中能打的，令人放心的，基本上都是高皇帝留下的老臣。　　除卻符亞戊和鄒柳，其他的老傢伙們全都追隨高皇帝去了，他們還能舉薦誰？　　“爾等今日不發一言，莫非他日想做反王之臣？”皇帝發出陣陣冷笑。　　話音落下，嘩啦啦聲音響起，大臣將軍們紛紛跪下，深深埋著腦袋。　　皇帝這話，太誅心了。　　分明是懷疑他們通敵！　　這個罪名沒人敢擔，誰腦子壞了這個時候和皇帝頂牛，那就不用等臨淄王打進來，現在皇帝就可以派人把他全家拉到東西市通通砍頭。　　見這群大臣認慫，皇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平時沒事的時候一個兩個跳的比誰都歡，現在碰上事情，全都啞巴了！　　要爾等何用！　　縱使心裡恨不得把這些尸位素餐之輩全部弄死，但皇帝還是剋制住內心的怒火。　　眼下大敵當前，實在不宜對內動刀。　　“御史大夫，你可有話說。”　　皇帝發話，御史大夫張不害就是沒話也得找話說。　　“陛下，臣以為陽信侯可為陛下掃除反賊。”　　聞言，皇帝表情差點壞掉。　　鎮國大將軍，陽信侯慎樊頤，當今皇后生父，高皇帝留給當今皇帝的元老大臣，當年也曾追隨高皇帝平定天下。論資歷、經驗、能耐、身份地位，完全有資格統兵。　　畢竟，他在軍中地位甚至比符亞戊還高，是鎮國大將軍。　　但他有一個致命缺陷。　　慎樊頤已年逾古稀，五年前就因病閒賦在家頤養天年。　　當然，如果只是一點點小傷病，那皇帝怎麼也會讓慎樊頤克服一下困難，先帶兵幫自己搞定反賊。　　但慎樊頤近兩年來已經徹底失去行動能力，更是時常吐血，病情嚴重時甚至無法和人正常交流。　　在這種情況下，皇帝如何能放心讓慎樊頤帶兵？　　這不開玩笑麼！　　“陽信侯重病在身，如何能料理軍務，你是在拿朕逗悶子嗎？”皇帝語氣非常不好。　　張不害連忙磕頭求饒。　　其實他怎麼會不知道慎樊頤不是一個好人選，可他也沒其他人選了啊。　　見狀，皇帝心情十分惡劣。諾大殷室，居然沒有人可以為他率領兵馬掃平反賊，這簡直就是恥辱！　　當然，皇帝其實也知道，能打的那一批基本上都跟著符亞戊和鄒柳送沒了。　　現在剩下的，可不就是一群歪瓜裂棗麼。　　思來想去，皇帝都找不到一個可以令他放心的人選，最終只能朝著群臣發洩一通怒火，然後拂袖離開。　　戚里。　　陽信侯府。　　主室。　　青銅架上點燃著數十根蠟燭，將昏暗的室內照得十分透亮。　　“今日朝會之上，御史大夫推舉我父領兵出征，這本該是我慎氏立功報效殷室機會，奈何大人重病在身，為天子否決，殊為可惜。”奉義將軍慎去疾長長嘆息一聲。　　在他面前，坐著四五位心腹門客。　　自慎樊頤重病以來，慎氏一門上下對內對外，都由陽信侯長子慎去疾打理。他的幾個兄弟資質平平，平日裡也沒什麼能耐，只能躺在老大人的功勞薄上吃喝等死，實在難堪大用。　　因此，慎去疾便豢養不少門客，協助自己處理一些事務。　　春秋戰國時代雖然過去，但一些習俗卻仍舊流傳在殷室。　　勳貴徹侯豢養門客為自己排憂解難，便是流傳下來的習俗。　　“恩主，老大人年逾古稀，的確不宜奔波。天子顧念舊情，體恤老大人，此乃情理之中。恩主，不必感到遺憾。”一名門客開解道。　　慎去疾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他仍舊感到可惜。　　“我怎會不知你說的沒錯，只是可惜啊。此番符亞戊大敗失蹤，如若老大人能夠領兵出征，挫敗反賊，符氏將再也不能壓住慎氏！”　　符氏和慎氏雖然同為外戚，甚至於陽信侯的軍職比長安侯更高一層，但慎氏始終不如符氏。　　不僅僅是因為慎樊頤退休的早，更因為符太后還活著。　　朝堂上，皇帝雖然仍舊令慎樊頤擔任鎮國大將軍，但早已無法處理軍務的慎樊頤，遠遠不如依舊康健且活躍在軍中的符亞戊。　　而長樂宮那邊，符太后又死死壓著慎皇后。　　若非皇太子存在，慎去疾都忍不住為慎氏一門前途感到擔憂。　　從前，他想著忍一忍，忍到皇太子登基，慎氏就能崛起。再等到符太后殯天，符亞戊乞骸骨。　　到那個時候，慎氏將會取代符氏，成為第一外戚。　　可現在，隨著符亞戊戰敗，他發現一個機會。　　一個順理成章的，可以令慎氏一門超越符氏一門的機會。　　那就是，由老大人率兵擊潰反賊。　　這是一個很好的，且讓他‘別無選擇’的機會。　　別無選擇說的是，皇太子乃是慎皇后所出，慎氏一門的未來都和皇太子綁定在一起。　　擊敗反賊不僅僅是一個可以讓慎氏超越符氏的機會，同時也是他為保住皇太子地位必須要做的。　　如果不做，那等反賊殺進長安，慎氏一門都得被拉出去砍頭。　　可以說，他希望老大人統率兵馬出征並不僅僅是出於私心。　　論忠誠，在眼下這個節骨眼，沒人比慎氏更忠臣。　　畢竟，皇帝和皇太子完蛋，慎氏也得跟著完蛋。　　慎氏一門和皇帝皇太子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但，能否抓住這個機會的關鍵之處，卻出了大問題。　　即，陽信侯年紀太大，且重病在身，只怕無法統率兵馬出征。　　這就讓慎去疾非常不甘心。　　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難道就要這樣看著它流失？　　“其實也不是沒機會。”另外一名門客輕輕捏著大拇指。　　嗯？　　慎去疾看向那人，問道：“姚曾，你有辦法？”　　名叫姚曾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心道，這可真是天賜良機，他原本還想著如何勸慎去疾主動請纓帶兵出征，沒想到御史大夫張不害給自己送來這麼好的機會。　　如果張不害知道姚曾心裡的想法，估計會忍不住破口大罵。如果他有的選，又怎會推薦一個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老頭子。　　還不是沒辦法！　　他總不能張口就來，向皇帝推薦愣頭青統率大軍吧。　　那就不是為國盡忠，而是尸位素餐了。　　“其實關鍵還是在於老大人那邊。”　　“怎麼說？”慎去疾不解的問。　　姚曾慢條斯理的給他分析道：“眼下大敵當前，陛下急需一位能臣出主意。丞相、御史大夫等人雖然老持沉重，但于軍事上卻實在沒有太多涉獵，因此不敢隨意開口。　　而有能耐的鄒、符二人又相繼戰敗，眼下這長安，誰敢說比老大人更懂打仗？　　只要能勸老大人主動上疏陛下，自請領兵討賊。想必，陛下一定會認真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