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雷達兵

 亞空間001，炎國第27師第四十五步兵營“小灰鼠”基地。
　　宇宙戰爭是枯燥的，雷達制導，空間定位，發射武器，然後等待結果。　　一個按鈕就足以毀滅一個世界，主宰無數生物的命運。　　沒有傳奇色彩的激烈搏殺，也不會目睹對方的樣子，只有冷酷的技術比拼。　　王曄是一名雷達兵，他在營部吃完早飯，出神的望著基地內的雷達天線，半球形空間波捕捉裝置，乃至高大粗重的星軌矩陣炮組群，火炮陣地的炮兵們聚在一起，懷念著往昔，他的腦子裡卻暗自想著無聊的事情。　　人類彷彿又回到了很久遠的時候，那個交通不發達的時代，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個地方需要漫長的時間，行軍需要漫長的歲月，戰爭的結果往往要幾年才能得出來。　　現在的情況還要更復雜一點，在他們營部的十光年距離之內，這片漫長廣闊的虛無地帶只有它們一支步兵營駐紮，沒有任何東西。　　因此戰爭也就成了等待，陸軍實際上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小灰鼠步兵營維護著他們全營僅有的33門自行火炮，以及用於長程打擊的固定火炮。　　在這個時期，泰拉人還是井底之蛙。　　軍事學家把長程打擊定義為超過三光年的攻擊，即跨越一個恆星系的距離摧毀其他恆星的力量，認為這是一項很了不起的軍事成就，而泰拉人的空間技術能很好的實現這一點，在未來，他們會深刻理解長程打擊並不是如此短小的攻擊範圍。　　在這個年代，宇宙戰爭中的陸軍沒辦法發起獨立的攻勢，他們的載具缺乏超空間躍遷手段，只有少數載具才具備這種能力，他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控制區域，將武器發射到控制區之內。　　泰拉第九十一軍駐紮的東部漫長防線就是由這樣一個個孤立的“宇宙陣地”組成的，每個陸軍哨站之間的聯繫都很緊密，但是他們互相之間都相隔0.3-0.9光年。　　正如許多泰拉軍事學家在奧爾特雲戰役總結的那樣，宇宙戰爭是一輪新的塹壕戰。　　王曄回到了崗位上，陸軍作為宇宙戰爭的一部分，他們的職能就是區域控制，在主力海軍和空軍用火力投射大殺四方的時候，負責佔領被火力征服的區域，建立哨站並守好這一畝三分地。　　跟一名戰友打完招呼後，他開始了日常呼叫，打開了超空間通訊器，然後聯絡基地周圍的哨站，這是很簡單的工作，雷達兵的職責是24小時確認陣地四周沒有敵方目標。　　雷達是他們的眼睛，沒有雷達，他們就不知道幾光年之外有沒有東西了，乃至於幾十個天文單位之外有沒有東西。　　王曄曾經想，如果有空間波雷達偵測不到的東西該怎麼辦？　　會有這樣的東西嗎，像是一個幽靈，可以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雷達預警防區內，然後將他們全部毀滅，再悄然溜走？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這種可能性，雷達兵的職責就是相信自己的雷達，相信自己的設備，然後給友軍揭示一切敵人的蹤跡，讓威力無窮的豆蔻林火炮及星軌能量巨炮有用武之地。　　王曄打開了揚聲器，說道：“通訊頻道pg-ay-6000147，這裡是小灰鼠。”　　“空中預警雷達及傳感器顯示軌道無目標，請回復你方情況，完畢。”　　……沒有回應。　　王曄不太在意，繼續自己的呼叫，在對方回覆前，這種呼叫會持續三十分鐘，他的工作都很機械教條。　　在希之翼戰術手冊上，只有超過三十分鐘的日常例行呼叫沒有回覆，才能採取行動。　　過了一會兒，大約五分鐘，帶著伊比利亞口音的另一名雷達兵，用炎國話回覆道：“斑狼基地收到，確認情況。”　　“小灰鼠基地，斑狼空域未發現任何3.6光年以內的空中目標，完畢。”　　小灰鼠距離斑狼基地有5.4光年，他們的雷達偵測距離極限就是3.6光年。　　兩個基地的的偵測半徑重合，因此兩個基地的偵測範圍正好能覆蓋兩個恆星系那麼遠的距離，形成一條線。　　在整個空間區域，這樣的哨站還有很多，分佈在整個立方體內，組成了一個嚴密的球形。　　如果有目標想要通過哨站之間空隙，那麼宇宙陣地戰就會起到作用，兩個哨站會採取行動，用火炮發起協同打擊，給後方艦隊發出預警，因此想要安全通過這片空域，拔除這些哨站是必須的。　　王曄完成了雷達確認，老實的端坐在椅子上，值班，注視著雷達圖。　　他的旁邊坐著另一個菲林女人，兩個人在一個房間內工作，這麼長時間以來都沒有搭過話。　　她是新來的，在幾天前，王曄舊的搭檔因為不適應亞空間的環境死去了，在低溫缺氧還有許多尚未發現的因素作用下，陸軍的病死率很高。　　他一絲不苟的盯著雷達，突然說道：“這幾天還習慣嗎？”　　雖然沒有去看旁邊的菲林女人，但是能感覺出她似乎有些驚訝，發出了一聲微弱的聲響，移動了椅子。　　“還好。”菲林女人小聲囁嚅。　　王曄解釋說：“這份工作很簡單，但是很重要，希望你能適應，這間屋子只有我們兩個，如果有任何緊急情況，你要按下紅色按鈕，所有的雷達戰術報告會直接發給戰術ai，讓他決定應該如何調配全自動火力組和戰術應急小隊。”　　女人問了一個問題：“什麼是緊急情況？”　　王曄愣了一下，希之翼戰術手冊上沒寫這部分內容，搖頭：“我也不知道。”　　女人沉默下來，她猜測可能是發現敵人的蹤跡，就算緊急情況了。　　不然等到對方開火，他們做什麼都晚了。　　王曄這個時候抬起頭看了一眼女人的側臉，她的身體整個全都趴在操作檯上，合身的軍裝將她身體的曲線勾勒的十分清楚，女人兩眼專注的盯著雷達顯示屏，她認真的樣子不得不說給了他一種安心感，畢竟有一個靠譜的同志盯著數據，比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好多了。　　王曄舒了口氣，聊起其他的事情：“你是哪個軍校的？”　　“哦，我不是軍校的。”女人說道。　　“不是軍校？”王曄不解，“那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我不知道……”女人臉色複雜，糾結的說道，“只不過很小的時候我就被送進軍隊了，一直在這裡作為士兵被培養，我在軍隊里長大，沒有人告訴我其他事情。”　　王曄稀奇的多看了她兩眼，真是個奇怪的女人，“你叫什麼？”　　菲林女人笑眯了眼：“我叫甘瓊，甘甜的甘，瓊脂的瓊。”　　“好吧，希望你說的是真的。”王曄點頭，跟這個女人第一次打了招呼，然後繼續盯著雷達屏幕，直到下午輪崗，到了晚上，在營地內也沒有看見甘瓊，幾名炎國步兵維護著自己的懸浮坦克，他們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王曄照例呼叫另外一個哨站，甘瓊準點坐在了椅子上，兩個人重複了一遍昨天的流程，直到斑狼基地回覆，雷達上仍然沒有目標。　　菲林女人一絲不苟的專注盯著雷達，讓王曄懷疑下一秒她的眼珠子就要瞪進屏幕裡面了。　　王曄說道：“其實你也不用看的那麼認真，大部分時間屏幕上都沒有東西，而且雷達數據是實時傳輸聯網的，一旦發現目標，預警會自動傳遞，我們要做的只是按下按鈕。”　　甘瓊怔怔回過頭，揉了揉自己盯得難受的眼睛，不解道：“所有操作都是自動的，那為什麼還要我們坐在這裡？”　　“因為我們是保險，萬一自動系統失靈，我們需要按下按鈕，就這麼簡單。”王曄道。　　甘瓊質疑起來，要是這樣的話，他們的工作完全可以被機器人替代呀？　　王曄說道：“現在強人工智能已經替代了絕大部分工作，雷達分析甚至宏觀指揮都能勝任，我們來這裡唯一的作用就是保險。”　　甘瓊“哦”了一聲，之後的時間裡，她就學會了跟王曄一樣，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屏幕，腦子裡不知道想著什麼。　　雷達室裡面兩個人輪流盯著屏幕，好像兩個靜默的石塑，在這個詭異的亞空間裡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