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黑暗地帶

 六個月後，聯合歷2225年。
　　魚梭星雲，距天津四176光年。　　“目標徹底消失了。”　　羅允察覺到了異樣，他們已經追擊到了這裡，在人類聯邦的認知中，天琴星雲和魚梭星雲的間隙存在120光年的真空地帶。　　這裡沒有恆星系，沒有大星體，只有部分零散的小行星帶和遊蕩彗星，還有無窮無盡的宇宙虛空。　　白色喙光號和兩架陣風在這裡的滿場賽跑快要迎來終點了，羅允相信，在這120光年的旅途盡頭，這艘辛達裡艦船沒有機會進入魚梭星雲——如果不是這中間莫名其妙的物質地帶出現的話。　　那艘船的蹤跡在陣風截擊機上的偵測系統上消失了幾個月，大量的消息表明，他們已經無法在這片陌生星域追蹤到那艘飛船內部的情況了，按照正常情況，他們應該返航。　　但是這次不一樣，如果他們放棄追擊白色喙光號，肯瑞豪斯將軍一定會大為震怒，對於一向嚴苛至極的人類聯邦軍隊來說，觸怒將軍等同於職業生涯的終結。　　如果一個聯合星人退役，那意味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了，在多年進步主義的薰陶下，人聯是一個價值論至上的國度，所有人都要依靠價值生存。　　所有資源都會優先向有價值的人群傾斜，沒有價值的人群只能成為社會底層，統治者也不例外，某種意義上這種充滿“平等”的慣例倒是保證了人聯繫統的高效。　　羅允咬了咬牙，他才27歲，絕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關頭黯然退役，成為可有可無的人，他對鄧雲說道：“我們應該深入那片物質雲，曲向信號在內部應該會好起來。”　　鄧雲心驚肉跳的看著陣風戰機上的各項數據指標，他們也已經抵達極限，先不說那艘辛達裡戰艦是否能逃出眼前這片物質雲，就算考慮到陣風即將耗盡的燃料，繼續前進也不是一個好主意。　　“你確定嗎？我告訴你羅允，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我還有家人。”　　鄧雲氣勢沖沖：“我寧可回去作為懦夫，面對紅衣審判團，也不願意在這個鬼地方機毀人亡，白白給那些西大陸人博得功績。”　　羅允抿了抿嘴：“不會的，陣風戰機被設計出來的時候已經考慮到了多種惡劣情況，奧特利亞外裝甲應該可以抗住一段時間。”　　鄧雲由衷的嘆了口氣，語氣中透露出幾分悲哀：“見鬼去吧，羅允，你一廂情願的想給將軍賣命，他能給你幾個子兒？”　　“責任和榮耀遲早會變為把你拖入墳墓的枷鎖，羅允你記著，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宇宙這麼大，我們在人聯連個屁都算不上。”　　面對鄧雲的警告，羅允沉默著。　　雖然鄧雲這樣說，但是兩架陣風截擊機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速度，朝著眼前的黑暗深淵衝了過去。　　他們在高軌道上方，俯視著下方的二維平面，下方絕大多數物質的樣貌籠罩在宇宙深沉的漆黑之中，不管是肉眼還是光學探測，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兩架陣風放出了他們的小型探測器“幽針”，這是一種可以在太空中靈巧飛行的探測裝置，有點類似於泰拉世界的“微眼”。　　它可以實現高速移動，釋放主動光照亮一定範圍的情況，然後用高級光學攝影技術拍攝或錄製，搭載多種探測設備，幫助陣風戰機偵查宇宙中失去恆星光照且地形複雜，難以被主動雷達偵查的黑暗遮罩地帶。　　“這是什麼，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天體。”　　鄧雲皺起眉頭，他發現了很多不對勁的東西，這片黑暗的物質雲不像是他們之前設想的塵埃，雖然他們已經探測出這裡的質量相當大，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也許只是一個遊離的小行星群在這片孤零零的角落而已，又或者是魚梭星雲引力圈邊緣的大範圍隕石帶。　　但現在一看，這些“星體”分明都是一艘接著一艘龐大壯觀的艦船，它們的表面已經被某種恐怖的攻擊燒成一片漆黑，就像是爐灶裡熄滅已久的碳火，巨大的鏤空和破碎斷面清晰可見，在這些比陣風戰機龐大上千萬倍的鉅艦面前，鄧雲被驚呆了。　　“這裡很不對勁，要是穿過這個地方簡直是瘋了。”鄧雲皺起眉頭，立刻發覺這是一片戰場遺蹟，這些外星造物一定是被襲擊了。　　“你說得對。”　　羅允放棄了在外部觀測這片跨度上百天文單位的物質雲，他看到情況後心裡也是一沉，不過隨後他想到，白色喙光號進入了這個地方，不太可能出來了，這裡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大質量物質碎片，任何艦船在亞光速狀態下通過這裡都是找死。　　幸運的是，這也能給他們提供一個搪塞將軍的良好藉口，只要他們回報這裡的外星殘骸，那麼肯瑞豪斯將軍不可能再說什麼了，人聯高層也會對這裡新的外星痕跡感興趣的。　　羅允的心臟砰砰直跳，他們誤打誤撞看到了這座外星遺蹟，直覺告訴自己，現在應該返航，把這片星域的具體情況回報給人類聯邦。　　鄧雲已經在這樣做了，他在半個小時後聯繫上了凱撒-25恆星基地：“這裡是胡安中隊，長官，我們的座標是天琴yu-5247，在這裡發現了巨大的外星艦船遺蹟，請求支援。”　　凱撒-25的聯絡中出現了一連串的雜音，然後指揮官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收到請求，允許偵查並返航，我們會派出新的支援。”　　鄧雲提心吊膽的看了看偵測器上的數據，這片遺蹟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羅允說道：“開始俯衝，在高軌道什麼都看不到，見鬼，曲向雷達的干擾源太多了，我們得進去了！”　　“不要走太深，降低速度，我們放棄追擊，只在邊緣地帶偵查，”　　“我跟著你。”鄧雲說道。　　他調整了自己的飛行模式，將絕大多數能源用於機身防護，充能的反動能裝甲在戰機表面釋放出一陣霎白色的強烈光暈。　　兩架陣風花了額外的半天時間，在速度降低到0.3倍光速以下時，才發起高軌道突入，幾乎是以一個九十度垂直向下的姿態，從高軌道衝入了下方的黑暗星域……像是徑直穿過帷幕的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