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透明社會

 以下內容節選自後啟示錄時代出版的第六冊《泰拉百科全書》：
　　這篇文章的標題為，《1120年，關於天空之眼系統的道德爭論》——馬恩庫斯博士。　　這件事要從幾年前開始說起，希之翼公司建立了天空之眼系統，高調宣佈打算對泰拉世界實施監視，這個工程由中央本部授權，科研部提出，工程部操辦。希之翼世紀大廈展現出了難以想象的積極和效率。他們僅僅花了六個月，就把天空之眼的主機搭載到了衛星上，通過火箭送到了同步軌道上，以及組網的其餘幾十個衛星。　　那時泰拉聯盟的三十多個國家，幾乎全都對提議做出了反對錶決，因為這個行為代表著希之翼也能監視並輕鬆的攫取其他國家的全部機密。　　在公眾的角度來看，大多數人也不希望這個系統實裝，因為當時人們沒有想到監控佈滿全世界的好處，而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件事的壞處——隱私權的消失。　　在進入信息時代後，人們變得愈發敏感了，什麼事情都要注重隱私，拍照是不被允許的，女孩子們討厭地鐵上對自己拍照的蝦頭男，男人們反感私事被竊聽，甚至於監控的擺放都成了一件敏感的事情。　　天空之眼系統意味著，就算在家裡做愛的細節，都能被屏幕那一頭的某個組織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件事足以讓有著齷齪小秘密的人們惶恐不安了。　　人活一輩子，誰能沒點羞恥小秘密呢？　　性格上的缺陷，癖好的變態，亦或者獨自一人時的發癲。　　天空之眼摧毀的正是這種隱私權，人們現在無時無刻不暴露在監視器下面了，被一個人饒有趣味的全天看著，儘管那個存在只是個ai，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有其他人關注這些，那也不行。　　儘管那些小秘密無關輕重，希之翼公司也宣佈不會公佈個人隱私，但是公眾強烈反對在隱私問題上讓步　　只要想一想，每個人都有秘密，這個秘密被某些人或者組織知道了，那種被抓住小辮子的感覺就會傳遍全身，讓人煩躁不已。　　天空之眼系統在建立初期遭受了普遍的反對，不管是左翼政黨還是右翼政黨，政治上的輿論一邊倒的反對天空之眼無情的監視，聲稱這是對人類隱私權的一次剝奪。　　然而李澄一句話就把全世界的輿論扇了回去：“隱私權在安全問題面前什麼都不是！”　　wisdom是一個天才，他的設想給世界之翼集團真正控制泰拉提供了藍本。有人說天空之眼系統帶來了一個新時代。　　它用不計其數，大小僅僅只有2納米的奇點飛行裝置就監視了整顆星球。　　微眼是一個革新式的偉大發明，這種微型化的裝置還能做到許多有趣的事情，比如這個幾納米大小的機械裝置可以加速到亞光速，然後穿過人體皮膚，在裡面釋放強大的能量燒死一個人。　　這比任何大張旗鼓的打擊都更加可怕，因為這種攻擊也可以偽裝成意外，維多利亞的一名學者把它稱作「微型攻擊」（microattack）指的是直徑在1納米以下的飛行裝置藉助能量武器發起的攻擊，這種能量武器在奇點技術的幫助下極其致命，並不一定比宏觀武器威力小多少。　　這種微型攻擊往往可以針對電線、加油站，在任何可以製造火災山崩等意外的地方實施，這會讓微型攻擊更加難以察覺。　　有可能加油站會莫名其妙的燃燒爆炸，而根本調查不出任何蹤跡，成為了完美謀殺的絕佳助手。　　考慮到希之翼公司的奇點技術本質是代表著將無限大的能量約束在一個足夠小的空間內，這件事情並不難以實現。　　他們就可以用這種辦法殺死任何反對希之翼，或者反對希之翼政策的人，形成有史以來最無可動搖的獨裁世界，微眼發現那些有二心的人，然後用微型攻擊解決這種人。　　微眼就像是空氣中漂浮的塵埃，水流裡不起眼的雜質，雪原裡的一片雪花晶體，茫茫沙漠中的一粒沙，密密麻麻鋪滿了星球大氣和海洋。　　不管何種惡劣的環境都如履平地，它蘊含在每種物質裡，高溫高寒、強酸鹼環境，還是電磁擾動都不能摧毀它，它會忠實的履行自己環繞大陸，監視區域的職責。　　世界之翼集團藉助d公司的信息集成技術，把人類文明的種種行為都變成了單向透明的數據庫。　　從此所有類型的犯罪都遠離了人類社會，所有骯髒齷齪的陰謀都被奇點技術那燦爛的日光所暴露在明面上。　　這被李澄，那位權柄無上希之翼領袖稱為終極監控。　　這位領袖說，在地球文明的小說《三體》中（地球文明疑似領袖杜撰），三體文明用智子毫無死角的監控了整個地球的信息，為侵略行動提供支持，智子便能夠監視人類世界的一切信息，並且把它們高速分類處理，完成數據庫化。　　希之翼公司也做到了這一點，他們監控了我們的世界，監測群體行為和個體犯罪，給社會學提供整體樣本，給法律威嚴提供證據背書。　　攝像頭，監視器，竊聽裝置……這顆星球每時每刻發生的事情都被記錄在案，沒有什麼事情的真相是查不到的，所有發生過的事件都能在世紀數據庫中復原。　　微眼無處不在，我的朋友。　　這就是天空之眼系統偉大的地方，它把監視器普及到了空間層面，幾乎沒有人，也沒有這顆星球上的地方能避開微眼。　　從正面看，天空之眼系統確實大大消除了犯罪，諸如謀殺、搶劫、偷盜、以及其他犯罪行為都迅速消失了。它加強了人類世界的安全性，所有危險因素都被嚴密監控，現在每個人都必須對做下的事負責了，否則天空之眼系統就能讓你無處可躲！　　世紀數據庫裡面，關於刑事犯罪相關的這部分信息是對全世界公開的，希之翼公司不會包庇罪犯，這項技術會大大削減代價高昂的犯罪偵破成本。　　如果出現犯罪事件，當地警方第一時間就會收到希之翼ai的通知，同時相關的犯罪影像和全經過都會被放置在面前，這成為了辦案還原事實真相最有力的證據。　　罪犯不是傻子，犯罪等於必定被抓，在高強度的監控下，全世界的治安情況都大大改善了。　　不過關於貪汙犯罪，這件事情在希之翼官方的層面，他們宣稱貪汙也已經被消除了，因為不管是賄賂還是腐敗行為，都一定會有密謀，甚至於做出具體的操作。　　而這些操作都一定會被天空之眼系統記錄下來，從而使腐敗者落網。　　這表面上在物理意義上杜絕了腐敗行為發生的根源，偽裝成為了一種不可能。　　原本腐敗的兩個因素——官官相護與隱蔽性都消失了，似乎的確能消滅貪腐行為。　　但實際上，許多人對此感到質疑，因為天空之眼在信息收集層面上雖然是ai全權負責，但是運行的具體流程需要人工審批。　　人工審批，這便不靠譜了。　　也就是說，掌控天空之眼系統的主ai庫利爾儘管能夠發現貪汙行為，也能夠按照設定原則，對希之翼執法部門進行忠實的警告。　　但是希之翼官僚仍然不一定會根據這些證據執行司法程序，指控甚至不會展開，抓捕程序更不會啟動。　　原因是多種多樣的，社會學家對這種情況做出了分析，假設一個在哥倫比亞的官僚a賄賂了希之翼公司的經理b，通過這種行為拿到了不正當的項目投標，那麼希之翼國的司法部門會因為這件事對這次腐敗行為做出處罰嗎？　　希之翼國官方的回答一概是冠冕堂皇的，他們宣稱天空之眼系統及其執法系統不會包庇任何腐敗行為，但是他們仍然拒絕了幾年來全世界要求希之翼公開天空之眼數據庫的要求，讓這種說法越發可疑。　　另一個假設是，希之翼公司只會制裁其他國家的腐敗行為，而對本公司及本國有利的腐敗行為置之不理。　　比如當外國官員賄賂希之翼人員，那麼這種腐敗行為會被默許，而當外國官員之間發生腐敗行為，那麼希之翼司法部門則會重拳出擊，用域外執法權及國際管理法監禁外國政府高層，以獲取更多不正當的灰色收入。　　但是這種假設沒有辦法被證明，因為數據庫只是部分公開了，沒有證據表明希之翼人用數據庫處理了哪部分腐敗，無視了哪部分。　　或者真的如他們所宣稱的那樣，希之翼人公正無私，處理了世界上所有的腐敗事件，這當然被大多數人所不相信。　　讓天空之眼輿論好轉的事件有很多，比如消滅海嗣，消除犯罪，以及改善全球治安，監控公眾安全，甚至於提供全球直播，這些都依賴天空之眼系統。　　當然，也有很多惡性事件，讓人們反感天空之眼系統的全球監視，比如偷取各國的技術機密，政治機密，乃至於希之翼公司有時會濫用天空之眼對付反對組織乃至個人，肆意打擊反對派，這個讓全社會信息透明的系統相當可怕，只需要公佈一件影響力巨大的醜聞，就能消滅一個公眾團體。　　然而誰還能沒有醜聞呢？　　毫無疑問，天空之眼系統將繼續存在，在監視範圍擴展到了海洋和地下後，希之翼公司真正意義上做到了他們之前宣稱的內容。　　給每個人編號！並監視每個人的行為！　　有很多人正在設法反抗這種技術，但是可悲的是，反對天空之眼系統的人，也被天空之眼看的清清楚楚，這恰恰是諷刺的一點。　　想要逃避監視，那麼不能說，不能做，不能寫，只能想。　　——節選自《1120年，關於天空之眼系統的道德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