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酌文川 作品

番外:黑暗時代(四)

 1084年,拉特蘭,翁迪尼亞主教區。
  瘋狂年代,對感染者的恐懼填滿了拉特蘭的每個角落,在這個時候,任何逆流都將遭遇無情的打壓,這個時代的思想便是如此,他們把源石和感染者畫等號,再扭曲成不知名的惡魔。篤定自己不會有一天落到這樣的下場,他們的短視讓人感到驚訝。  主教斯維爾·威廉姆斯正在這裡推行一次感染者改革,同時提高商業稅,降低農業稅,將原本的衛戍隊改成了一支天使銃衛組成的精良隊伍,撤裁了臃腫的神官職位。  斯維爾主教接納感染者,並且決定廢除風靡泰拉的感染者管理法案,這個消息立刻遍佈城市,像是一陣夏日的季風吹過大陸。吸引了形形色色的議論。  但是這股熱點也帶來了瘋狂,將他們淹沒其中,並且滲透到每個細胞和角落。  這與梵蒂卡的命令相悖,十二樞機經過裁決以後,翁迪尼亞主教區陷入了漩渦之中。  經過樞機菲莉達的核實,教宗銃騎已經朝這裡來了。  教宗的隊伍要來了,格里芬高十一世的怒火即將衝擊到這裡。  整個威廉姆斯家族都在聖城的壓迫下顫慄,他們知道,很快一切都晚了。  在最後的警告中,斯維爾平靜的面見了十二樞機之一的珍奈,希望她能扭轉局勢,那些教宗銃騎一向是不講道理的,但是十二樞機跟主教區的關係卻十分緊密。  這裡像是審判一樣,幾個神學生站在旁邊,有點害怕的看著斯維爾。  他們是斯維爾的學生,卻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居然是一個可怕的人,會生出違背神主意願的思想。  珍奈主張採取極端手段,但她對斯維爾有一種深刻的同情,說道:“感染者不能被放到大街上,你的改革會摧毀所有人,你今天把感染者放出來,明天他們就會摧毀整個拉特蘭的社會結構,後天呢?”  “他們沒有問題。”斯維爾直接說,他身上的主教外袍和高帽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無視了對方身上散發的法術威壓。  珍奈抿起嘴問,雙手交叉:“為什麼沒有問題?”  “感染者沒有問題,他們不會傳播大規模的疾病,也不會讓行政癱瘓,市民的恐慌完全是無稽之談,至少在翁迪尼亞,沒有任何市民對感染者上街表示異議!”  斯維爾冷著臉說完這番話,見證了珍奈的表情也變得格外的驚訝,他繼續低聲說:“這是科學,而不是神學。”  他不承認他人異端的指控,更不瘋狂,也沒有投身薩卡茲惡魔,他從頭到尾都很理智,並且堅信自己的道路,僅此而已。  珍奈有些惱火了:“你為什麼會覺得感染者無害,他們把疾病四處傳染,那難道是假的?”  斯維爾回答說:“那不是他們做的。”  “那是誰做的?”珍奈問。  斯維爾回答說:“源石,只有源石才是傳播源,那些日夜焚燒大量鍋爐的移動城市是罪魁禍首,拉特蘭能夠禁止真是再好不過,天災加劇,感染者增多,礦石病蔓延,這都歸功於無限制發展的危險工業。”  “你胡說!”旁邊的一名拉特蘭神學生瞪大眼睛,厲聲喊道:“我們有人跟礦石病患者呆了幾天,她就患上了這種疾病,更可怕的是,那些感染者刻意為之,而且絲毫不對他們的行為感到羞恥!”  “要讓拉特蘭保持穩定,我們怎麼能把這些人放進我們的街道?”  斯維爾平靜答道:“一定的隔離存在效果,我支持這種做法,我的改革反對的是一股腦消滅所有感染者的愚昧黑旗。”  “很多事情都能被科學解釋,如果你要談我們的神學,那我也只能說,神主並沒有賦予我們殺害感染者的權力,正如我們恨薩卡茲人一樣。那都是教宗解釋的話語,沒有任何根據表明神主有這樣的指示。”  “你是想說神主有錯嗎?”一個神學者驚恐的問道。  斯維爾看他一眼:“我不確定。”  “你難道想說神主不存在?”這個人似乎抓到了他話語中的漏洞,直接道。  斯維爾轉過眼睛:“有可能存在,也有可能沒有,我無法證明,但是法術的存在多少證明了,有一個潛藏在深處的東西對我們有影響,至於那是不是神主,我想可能是。”  “但是教宗一定沒有資格對此發表任何權威的言論,誰也不能。”  這話一出,幾個神學生惱火起來,他們對教宗的崇拜是無法替代的,整個世界觀念和思想都深深根植於此處,斯維爾的話語屬於大逆不道。他們站了起來,揚起手中的銃槍或者長鞭,朝著自己的老師抽了下去,一邊喊著:“打倒瀆神者!”  “打倒瀆神者!”  啪的一聲,高帽子掉了下來,潔白的主教服上出現了幾道血痕,斯維爾冷漠的注視著這些,無動於衷的沉默著,頭顱始終沒有低下去。  在幾個瘋狂學生的虐待和折磨後,他的一塊晶翼也被隨之砍斷,成了一個折翼薩科塔,遍體鱗傷,鮮血沿著面部流下。直到這幾個學生自己面露恐懼,灰溜溜的逃開了。  珍奈沒有說什麼,頗為憐憫的看著這一切,她不是在為一場改革的失敗而憐惜,而是為一個本來前途無量的拉特蘭的主教竟然以如此悲慘的結局收尾而嘆息。  第二天,教宗衛隊抵達了翁迪尼亞,在這個黑暗無光的夜晚,閃爍的拉特蘭銃火淹沒了主教區的感染者街區,撕心裂肺的吼叫,一個個燃燒的人形,馬蹄踩過屍體,鐵劍砍過人心,就如同世界大戰的那每一個難眠之夜,血腥飄滿了整座城市。鎮壓的途中,幾個絕望的感染者發起了抵抗,用手臂打傷了黎博利衛戍兵,搶走長矛抹了對方的脖子,隨後一發不可收拾。  這個搶走銃矛的人走到了另一個拉特蘭施暴者的前面,砸爆了他的腦袋,隨後一名拉特蘭士兵跑了過來,一個感染者也跟著拿起了武器,整個街道變成了五打四,三打二,四打三,又變成七打六。  源石怪物也出現了,幾個感染者不知為何混雜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肉團,朝著街道碾了過去,在源石散發的怨念和恨意中,震驚的拉特蘭士兵堅定了他們是在消滅惡魔:“那是何等褻瀆的怪物!”  最後響起一連串的槍聲,一連串的銃槍發射著那些足以撕裂肉體的法術,很快變成了七打二,七打一,最後幾名拉特蘭士兵走過屍體遍地的街道,這裡沉寂下來,那個被燒焦的感染者肉球堆在街道上。斯維爾無可奈何的注視著這些,注視著自己的主教區在一片狼藉中灰飛煙滅,不禁用一陣怪笑聲打破了寂靜。  街道很快空了下來,如同潰逃一般,士兵們離開了。  珍奈走了過來,注視著眼前的鮮血,這部感染者鬥爭的濃縮史,啟唇道:“你應該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如此。教宗能忍受你調整一些東西,唯獨不希望你把關於感染者的問題放到檯面上來說。”  “也許感染者是無害的,但是我們要讓他有害,否則教廷也會失去大多數工廠主的支持,這高昂的治理成本會拖垮很多事情。”  斯維爾回過頭,為珍奈和教廷的粗鄙見識感到可悲,他們竟然只是這樣看待感染者的:“你就這樣認為,泰拉除了移動城市之外的群體,全都不值一提麼?”  說什麼都晚了,斯維爾看到了他的審判令,看在十二樞機的情面上,他得知了自己的去處,一個讓人無可奈何的荒涼之地。他沒有太多感懷,現在只想讓雙腿把自己帶離此地。  在這個灰白的慘淡黑夜,燃燒的翁迪尼亞荒廢下來,這又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失敗,又是幾千個感染者的毀滅。  他們的戰鬥摧毀了大半個城市,更多人死於非命,這些罪過都只是一個起點而已。隨後的幾年裡,更大的暴風把這時一切的主導力量推平,再也沒有重新建立起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