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曠野
傾盆大雨砸在倫蒂尼姆,濺射在佈滿彈孔的石頭上,很快,街道如同汪洋般漫起水層,崎嶇不平的地面和彈坑裡儲存著雨水,早已打壞的排水系統艱難的發出雜音,把成噸的雨水一股腦的砸進下水道,據說還淹死了幾個倒黴蛋。
充滿劃痕的裝甲車緩慢的動了起來,上面滿載著仇恨,一挺車載機槍持續開火,射殺了道路街角的一名薩爾貢兵,壓過了大雨如注。 一個匍匐前進的維多利亞人滾進了房子,他看到一隻狂暴蠍徘徊在路上,居然愚蠢的開了槍,結果那枚子彈打中了對方的腦袋,可是這個傢伙也暴露位置,被一發迫擊炮彈幹掉了。 路易斯繞無趣味的盯著這些。 自己的防守方向,三號鍋爐在一個月前失守,被他們關閉後炸掉了,於是移動城市的這個區域徹底成了走不掉的鐵疙瘩。 昨天海布里區淪陷的消息讓全城都陷入了沉默,維軍顯得疲憊不堪,在廢墟中眼睜睜的看著薩爾貢人取得了極大進展。 截止到5月中旬,薩爾貢佔領了首都65%的區域,他們每天都在推進,讓守軍的想法愈發沉重,很可能他們守不住這裡,這座永不淪陷之城只是個騙局。 永不淪陷的城市並不存在,如果沒有死在這裡的兩百萬人,這座城市什麼都不是,路易斯如此想,他走出了躲雨的地方,披著外衣走到了折斷的路燈下面,靠在破碎的牆壁旁。 “約翰昨天掉了一顆牙。” “怎麼回事?”保羅嘆了口氣,盯著馬特給城市拍照的身影。 路易斯悵然的說:“他被薩爾貢機槍盯住了,好像是一枚流彈砸到了嘴巴上,硬生生把大牙磕掉了,正難受呢。” “可莉莎沒準能一槍幹掉那個機槍手,結果我們多死了幾個人,才強行幹掉那挺機槍,昨天的進攻非常不順利,我們團缺少太多東西了,很多人原本不用死的。” “他媽的……她怎麼去休假了?”路易斯鬱悶的說道,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保羅生著悶氣,冷不丁的來了一句:“人家身份尊貴,哪像我們都是死了也不一定領到撫卹金的東西。” 路易斯盯著他,說:“你這是氣話。” “可不是氣話。”保羅很認真的反駁,他鋼盔下的眼神嚴肅起來,把槍口朝下指著地面。 “她是皇帝,你就別做什麼戰友美夢了,她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跟你也不是,你犯什麼病,覺得她能跟我在這裡戰鬥到死?你就等著吧,她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了!” 路易斯慌張起來:“再也不會了……?” 保羅氣不打一處來:“對!你好像個白痴一樣,覺得她因為跟你蹲過幾天戰壕,就能對你有什麼想法?我勸你早點看開,努力別讓我們幾個死在這裡!到時候才真的是什麼都沒了!” 路易斯不甘心:“她不會,她對一二三團有感情,我能看得出來。” “看得出來個屁,對生活還有想法的白痴做著美夢,人家也許就是把你當個屁。” 一股無名的怒火直往上衝,路易斯憤怒的給了他一拳,保羅轉身一腳,兩個人扭打起來,憤怒的嚎叫著。直到幾個人上來把他們分開。保羅被打的滿嘴是血,有些惱怒的低吼:“你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慘烈的巷戰讓人備受折磨,有的時候連精神也不正常了。 路易斯掙扎幾下,從幾個詫異的戰友手中掙脫,警告他:“你再敢說一句她的瞎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突突突!轟!遠處突擊步槍、機槍伴隨著手榴彈爆炸的激烈交戰聲又吸引了連長們的目光。 路易斯咬了咬牙,叼著一個哨子吹了起來。 “敵人來了!進入防禦位置!快快快!” 馬特端著槍從哥哥身邊緩步走過,不禁抱怨道:“你就那麼不相信可莉莎?” “她是皇帝,她不會跟我們一起作戰,就是這麼簡單。”保羅回應道,擦了擦嘴唇旁的血跡。 “我只是想讓路易斯打消每天心不在焉的妄想,這樣會害死我們!” 一發炮彈落在身後的街區,濺射出無數飛上天的碎石,馬特皺起眉頭,揉了揉滾燙的眉心,跑向自己的部隊方向,不該是這樣的。 …… “你知道的,我在這裡只會無所事事。” 可莉莎跟著瑪麗一起走在草坪上,用手撥弄著曠野的花朵,腳下像是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說起來短短几年,跟瑪麗說話的時間也是少之又少,她們彼此之間熟悉的卻像是認識了三十年,這難道就是親情的力量麼? 永憶城郊外的曠野很美,所有沒被源石汙染過的土地都像是點綴在大地上的寶石,有些地區更是潔淨如新,但還要有很多黑色的源石死地包圍著這些地方,才能顯示出這些美景的可貴,泰拉利用源石几百年,也破壞了環境幾百年。 長空寥廓,但總覺得雙目隱隱作痛,可莉莎不禁思索,這具身體又患上了礦石病,也就是說她還得抽空“死一次”。 瑪麗點點頭:“本意就是想讓你陪陪可鋒而已,這孩子之前一直吵著要看媽媽,現在看到了卻又不怎麼粘人,真是奇怪。” “你要走的話,至少也要告訴他一聲。” 可莉莎眉頭微垂,可鋒跟瑪麗是她唯一留在這裡的理由,不然的話,她也許會選擇在完成任務後返回希之翼,跟維多利亞的朋友告別。 她說道:“我會的,我會陪他到最後一秒,說實話我也想過不回去,但這肯定是對那些戰友的背叛,既然做了,就把這件事做好。” 瑪麗聞言微笑不語。 “對了,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可莉莎瞥她一眼,發現瑪麗好像沒事人一樣:“你應該告訴我,為什麼辛克維一直在對我隱瞞解放陣線的消息?我聽說他取締了工人的報紙,關押抗議者,槍殺了一些激進的社民黨議員,這顯然過火了。” 瑪麗說道:“那些人想要顛覆政府,這顯而易見,市政府不會把這些人放到檯面上來說,只會自己處理掉。” “他們相信沙米爾的共產主義學說,嗯,只有這一點就足以讓我們反對他了,因為皇室是第一個被平均掉的,之後就是那些富人,工廠主,手工業者和商業。” 可莉莎有點惱火,她覺得就算自己管不了這件事,也不能讓一個市長鬍作非為,怒斥道:“這不是他說了算的。” “解放陣線的人也有申辯權,而不是被以一個傲慢的態度隨便處死,就因為他們處在一個不同的立場上。” 瑪麗聳聳肩,事實上如此,市議會及許多人都不希望看到解放陣線得勢。 就如同曾經的許多大貴族恐懼可莉莎得勢,那些資助市議會的大人物也同樣恐懼解放陣線的崛起,特別是現在這已經成為了某種時尚,沙米爾的許多著作都在坊間和黑市流傳。 “如果能和解放陣線談判,那當然不錯,不過他們的訴求讓人沒法妥協,這些人要是入主政府,那可真是大變樣了。”瑪麗說。 “我想,你要跟市長說一下。”可莉莎想了想,她悲哀的發現,第二帝國塑造的東西也不免出現了她討厭的那類東西,而且自己一手締造了這些。 “我會的。”瑪麗抿嘴說,她其實反對參與這類事件,皇室參與政治已經沒什麼好處了。 稍晚,可莉莎陪著可鋒度過了難眠的夜晚,她想要了解自己孩子這幾年的成長,結果卻發現瑪麗的教育頗為失敗,堂堂帝國的繼承人到現在為止只學會了怎麼上樹掏鳥窩,這不得不說也算一種不學無術的天賦異稟。 “古德貓寧~!”揉著他的臉蛋,可莉莎盯著可鋒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古德貓寧怎麼寫?” “m……mo……”可鋒有些詫異,含糊不清的拼了幾個字母。 可莉莎:“……” “指望瑪麗我真是昏了頭,明天給你找個老師吧。”她無奈的說。 可鋒沒理解這些,只是隱隱感覺母親似乎有點失望,指望四歲小孩理解學習的重要性實在是難為他了,皇室能享受最精英的教育,這點毋庸置疑。 可莉莎在睡覺的時候摟住了他,於是可鋒記事以來第一個有溫度的夜晚,終於在母親的陪伴中度過了,這一晚過得格外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