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塵光漸冷
「那是一個清晨,我們團的300名新兵秩序井然的練習臥倒在地的姿勢,長官剛剛發出口令“立正”,然後他們立刻站定,每個年輕人都一絲不苟,然後立刻被打死了,被炮彈炸的粉碎,屍體的隊形仍然跟檢閱隊形一模一樣。」——屠戮場行動開始第一天,維羅納第17步兵團戰地日記。
「我看不到一絲晨光,滿天都是炮彈和隨之而來的塵埃,世界被這些火光完全撕碎了,我們經歷了四個小時這樣的折磨,然後是令人絕望的吼聲“薩爾貢萬歲”,漫山遍野的敵人隨之而來,機槍手來不及找到自己的陣地就被射殺,這是最艱難的時刻。」——萊塔尼亞老兵雷登。 「天災攪亂了一切,幸運之神眷顧萊塔尼亞,讓我們的進攻推遲了至關重要的十一天。」——阿扎利元帥。 …… 安茨熱森林,距伯恩施坦因177公里,距維羅納852公里。 安茨熱-薩爾特附近的薩爾貢突擊隊在12月16日的夜間受命進入突擊狀態,他們走出地堡壕溝,去軍官處報道,坦克車長和步兵長官進行溝通,決定戰術。 所有得到機密的突擊隊士兵高度亢奮,手榴彈和自動武器已經分發,突擊坦克也抵達了進攻出發點,第一、第二條塹壕的步兵奉命後撤給突擊隊士兵讓路,炮兵在陣地上就位,炮彈也送入了儲存點,這可不是虛張聲勢,像往常一樣的迷惑部署,而是一次真正的猛攻準備。阿扎利元帥已經在軍團司令部簽署了相關命令,而且沒有得到總參謀部授權,當他的參謀顧問詢問元帥是否提交總參謀部以請求進攻時,阿扎利反問道: “難道弗雷德裡克或者巫王在進攻前會去請教參謀部,詢問是否批准進攻?” 這句話讓第一軍團的參謀長啞口無言,但是他隨後還是向總參謀部抄送了戰役副本和全部計劃,他擔心會因此擔責。 事後證明,屠戮場行動完全沒有經過薩爾貢總參謀部的首肯,阿扎利完全是自己組織了這場攻勢,試圖打破僵局,在指揮上千萬人的龐大軍團運動中,他深知遠在中陸的總參謀部根本靠不住。 薩爾貢人對保密工作做到了一種幾乎魔怔的態度,就連阿扎利元帥的炮兵顧問肯安少校在15日凌晨才得到炮兵火力的配置方案,知道他們的幾千門大炮密密麻麻的部署在森林和沼澤地當中,對火力配置幾乎無權更改,而協約國的空中偵察居然被這些森林完美的規避了。 在戰役開始前一刻,大部分薩爾貢士兵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場大規模行動;只有少數敏感的士兵能從大量調動和指揮官的蛛絲馬跡中預感大戰將至,他們擦亮鋼槍,在進攻開始前嚴守軍令,不遵從紀律的士兵會被軍法處置,軍團士兵紀律嚴明,這是薩爾貢人引以為豪的傳統。所有大炮推入了指定進攻點,7門貝爾塔克迫擊炮被設置為以每分鐘90發的發射速度,轟擊整個安茨熱主城區,這是個不起眼的萊塔尼亞小城,現在已經改裝為了軍事陣地。天蠍空軍的指揮官報告稱作戰飛機已經加滿了油料,隨時準備起飛支援,電話線也都準備了好幾條,被線纜兵扯著走。 然而就在16日凌晨到來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意外打亂了計劃。 疲憊的薩爾貢偵察哨在崗位上睜開眼睛的時候,戰場上已經佈滿了混沌的塵埃,那些血紅色的源石結晶跟飄飛的黑色粉塵一起在戰場上形成了一股凜冬風暴,天降大雪,把戰場染成了一通綠色、紅色、暗藍色交織的混沌景象。士兵們透過源石風暴和暴風雪根本看不到前線的情況,同時天上烏雲密佈,大雪如注,層疊的天災雲也阻止了空軍起飛。無人區一片死寂,森林不可能存在任何活物,前線師長只好向軍團總部報告,“我看到前線淹沒在天災製造的源石暴風雪裡面,幾公里的一切事物消失在一片雪霧當中!”將軍們則著急的研究著計劃開始時間,只剩下30分鐘,在這種天氣下,突擊隊不可能頂著天災前進。 而在陣地對面,萊塔尼亞士兵鬆了口氣,軍官們表情凝重的聚集在一起,研究著記錄完全異常的源石濃度記錄器,這裡沒有令人生疑的噪音和炮聲,一切都安靜下來了。他們不知道陣地對面至少有幾千雙眼睛盯著這裡,炮兵測距儀已經把陣地距離摸了個底朝天。 阿扎利元帥極其焦躁,他決定把進攻推遲一週,如果一週之內安茨熱的天氣仍不好轉,那麼就算頂著天災風暴也要發起突擊。 但是參謀長提出異議,他說如果關鍵的炮兵火力和空軍支援不能發揮作用,第一批坦克部隊會被留聲機和滑膛炮防線重創,他們在第一條防線就至少要丟掉40%的重型裝備,於是關於天氣造成的變動,毫無意義的爭論持續了幾天。 整裝待發的薩爾貢突擊隊和坦克手直到進攻前一刻也沒有看到象徵進攻的黃色信號彈,陷入了疑惑當中,直到看到陣地上貼出來的“原地休整”命令,他們才知道進攻被推遲了,這讓不少心裡感到害怕的軍官陡然間像是斷了一根弦,因為他們不知道該死的進攻命令什麼時候還會繼續。 次日,苦等的薩爾貢突擊隊仍然接到的是“原地整備”的命令,他們發現,如果天災造成的極端氣候一直不好轉,那他們就要在這裡繼續等下去,每天的作戰日誌上也是一樣的字樣,前線的一名參謀官在上面寫道:“18日,又下雪了,接連的大雪封堵了道路,我們門前的積雪有兩米深,打開大門都很困難……狂風暴雨下聽不見炮聲,我們嘗試著用熱吹風吹散霧氣,用火焰法術烤化雪堆才能活動。” 20日,萊塔尼亞陣地接到一級戰備的命令,希之翼軍隊警告他們,薩爾貢人有可能在安茨熱方向發起大規模猛攻,但是這一天仍然有三個團被調往伯恩施坦因走廊,凱塞林對此保持懷疑態度,在伯恩施坦因遭遇接連猛攻的情況下,他不能放棄走廊地區。 21日,戰備取消了,幾名軍官因為憐惜士兵,又額外提供了便利,萊塔尼亞軍隊公告士兵回到戰壕休息,幾個留聲機也暫時停機整修,這個決定事後證明葬送了數條戰壕的幾千條性命。 而另外一邊,由於戰事不斷推遲,薩爾貢突擊隊士兵的情緒愈發不安,他們擔心萊塔尼亞人會用這個時間加強安茨熱防線的守備力度,他們的掃雷車不能及時清除路上的雷區。而火炮進攻也會被多段陣地反制,冬天的土地也硬了起來,無聊的士兵們挖著更深的戰壕以安慰自己的心靈,他們無聊的玩著排遣人心的小遊戲,給家人用萊塔尼亞的樺木小刀雕刻一些手工品,皮球成了最受歡迎的東西。一名金絲線師的山地獵兵擺弄著自己的迫擊炮,只為了讓自己不去想戰爭何時繼續。 阿爾瓦雷斯看向無動於衷的薩利夫,金絲線師已經等了三天了:“進攻何時開始?” “在這場該死的雪過去之前,我看是不行了。”薩利夫無奈的看著漫天雪霧,萊塔尼亞的天氣不得不說給他們造成了太大的妨礙。 “這比薩米的雪怎麼樣?”阿爾瓦雷斯露出牙齒,把自己的突擊槍上塗滿防凍液,然後戴上了自己雪地披風的兜帽,一眼不眨地盯著戰壕外的壯觀雪霧。 “薩米的雪?”薩利夫疑慮的想了一下,提豐的身影仍在眼前揮之不去,那個薩卡茲少女如果還活著,可能會對現在的戰局失望吧,他突然哈哈笑起來:“那可比薩米的雪小多了!” 天災持續了整整十天,摧殘著這片大地,把之前被炮彈炸的縱橫交錯的無人區又完全填平,森林大變模樣,所有的樹木上都掛起了積雪和冰渣,在等待的十日裡面,很多不著邊際的漫天謠言讓軍心浮動起來。薩爾貢軍官下令逮捕任何可疑的士兵,以免他們在最後一刻退縮,逃到對面的陣地上告密,大規模行動的消息也在最後一刻開始傳開,一個突擊隊士兵終於走漏了風聲,不過此時已經是12月28日,距離行動開始時間整整推遲了十一天,在這天黎明,雪停了。 一縷陽光灑在地面。 薩利夫看到了突擊塹壕外張貼的命令,這次終於不是整備內務,也不是原地休整,而是一張血紅色的字條,上面只有簡單的單詞。 ——準備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