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小果 作品

第63章 怡紅院裡眾人舉辦壽宴,尤氏獨自料理賈敬喪事(第3頁)

 岫煙聽寶玉這麼一說,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他,從頭到腳瞧了老半天,才笑眯眯地說:“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怪不得妙玉會給你發帖子,還送你那麼多梅花呢。既然她都這樣了,我就得跟你好好說說原因。她總說,從漢朝到宋朝,那麼多詩,就兩句好:‘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所以她管自己叫‘檻外之人’。她還特別喜歡莊子的文章,有時候也叫自己‘畸人’。她帖子要是自稱‘畸人’,你就回個‘世人’給她。‘畸人’嘛,就是覺得自己怪里怪氣的,你謙虛地說自己是普通人,她就高興了。現在她自稱‘檻外之人’,意思是站在鐵檻外面,所以你現在就寫‘檻內人’吧,這樣才合她的意。”寶玉一聽,豁然開朗,哎呀一聲,笑著說:“難怪我們家的廟叫鐵檻寺呢,原來是這樣的。姐姐,我去寫回帖吧。”岫煙點點頭,就往櫳翠庵去了。寶玉回到房間,寫了帖子,就寫了幾個字:“檻內人寶玉薰沐謹拜”,然後親自送到櫳翠庵,從門縫裡塞進去,就回來了。

 吃完飯,平兒還要接著請大家,說紅香圃那兒太熱了,就改在榆蔭堂擺了幾桌新酒好菜。真高興,尤氏還帶來了佩鳳和偕鸞兩個小妾來玩。這兩個小妾也是年輕又活潑的姑娘,平時不常來的。今天一進園子,就碰上了湘雲、香菱、芳、蕊這幾個女孩,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她們說說笑笑停不下來,也不管尤氏在不在,就讓丫鬟們忙乎著,自己和眾人一個一個地玩開了。

 咱們就不囉嗦了,直接進入正題。就在這會兒,大夥兒都聚在榆蔭堂裡,名義上是喝酒,實際上就是瞎鬧騰。有人提議讓女先兒敲鼓助興。平兒隨手摘了枝芍藥花,然後大家就玩起了傳花遊戲,熱熱鬧鬧的。突然有人跑來說:“甄家那倆女人送禮來了。”探春、李紈和尤氏就起身去議事廳接待了。剩下的人就都出來溜達溜達。佩鳳和偕鸞倆人跑去盪鞦韆,寶玉就逗她們:“你們倆上去,我推你們。”佩鳳連忙拒絕:“得了吧,別給我們添亂了!”

 突然東府那頭幾個人跟瘋了似的跑過來,大喘氣地說:“老爺他,他殯天了!”大家一聽,頓時都傻眼了,急忙問:“好端端的,也沒聽說有什麼病,怎麼突然就沒了?”家人們解釋說:“老爺天天修煉,肯定是修煉成了,昇仙去了。”尤氏一聽這話,再一看賈珍他們都不在家,一時間身邊連個靠譜的男子都沒有,心裡那個急啊。趕緊卸了妝,讓人先去玄真觀把那幫道士都看管起來,等賈家大爺回來再好好審問;一邊忙不迭地坐上車,帶著賴升他們幾個老人媳婦出城,還得請大夫來看看,到底得的什麼病。結果大夫一看,人都死了,還診個什麼脈啊?都知道賈敬那套導氣術不靠譜,還搞什麼參星禮斗,守庚申,吃靈砂的,純屬胡來,結果累得要死,還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現在人死了,肚子硬得跟鐵似的,臉皮嘴唇都燒得發紫,裂開了。大夫就跟那些媳婦說:“這就是練道教那套吞金服砂,撐死的。”道士們慌了神,趕緊解釋:“那是因為秘製的丹砂吃出問題了,我們早就說過‘功夫沒到,不能亂吃’,誰知道老爺夜裡守庚申的時候,偷偷吃下去了,這一下就昇仙了。這說明老爺心誠,已經超脫苦海,擺脫了凡胎。”

 尤氏聽著也不是個事兒,乾脆讓人把門鎖上,等賈珍回來再處理。她趕緊派人騎馬去報信。瞧瞧這地方,又窄又擠,根本停不了,而且城裡也進不去,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用軟轎子抬到鐵檻寺先放著。算一算,賈珍至少得半個月才能回來,現在天氣又熱,真是等不了。尤氏一拍板,決定自己來主持,讓算命先生挑了個好日子就把人給葬了。好在早就準備好了棺材,就放在這廟裡,真是太方便了。三天後,就開始辦喪事,一邊還得做法事。因為榮府裡的鳳姐兒忙得脫不開身,李紈又得照顧姐妹們,寶玉又不懂這些,只好把家裡的事先交給幾個管事的。賈王扁、賈珖、賈珩、賈瓔、賈菖、賈菱這些人都有事做。尤氏回不了家,就把她繼母接來,讓她在寧府看家。繼母只能把兩個沒出嫁的女兒也帶來,一起住著,這才放心。

 賈珍一聽到消息,急忙請假,賈蓉也是公務員。禮部知道現在皇上特別重視孝道,不敢自己決定,就上奏請示。皇上特別仁孝,對功臣的後代也很重視,一看奏摺,就問賈敬是什麼官。禮部回答說:“他是進士出身,他兒子賈珍已經繼承了祖上的官職。賈敬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一直在城外的玄真觀養病,現在就在那裡去世了。他兒子和孫子現在都在為國守喪,所以請求回家辦理喪事。”皇上聽後,立刻下了額外的恩旨:“雖然賈敬沒給國家立過功,但考慮到他父親的忠誠,追封他為五品官。讓他的子孫扶著靈柩從北下門進都城,賜給他們私宅辦理喪事,喪事結束後再扶柩回老家。光祿寺按照規定賜予祭品,朝中的王公以下都可以去祭拜。”這個旨意一下,不僅賈府的人感激涕零,連朝中的大臣們也都紛紛稱讚。

 料理後事賈珍父子星夜趕路,半道上遇見賈王扁和賈珖,帶著家丁飛快地騎馬趕過來。一看到賈珍,兩人趕緊滾鞍下馬,向他請安。賈珍忙問他們幹嘛來了,賈王扁回答說:“嫂子擔心哥哥和侄兒回來後,老太太路上沒人照顧,就讓我們倆來護送老太太。”賈珍聽後讚不絕口。他又問家裡情況如何,賈王扁等人就把抓了道士、把道士轉移到家廟的事說了一遍,還提到為了防備家裡沒人,把親家母和兩個姨奶奶接到上房住。賈蓉一聽兩個姨娘來了,笑得合不攏嘴。賈珍連聲說“做得好”,然後加鞭催馬繼續趕路,連店都不住,一路換馬狂奔。到了都門,先去鐵檻寺,那時已經是四更天了。守夜的聽到消息,忙把大家叫醒。賈珍下馬後,和賈蓉放聲大哭,從大門外一路跪爬到棺前,哭得嗓子都啞了才停下來。尤氏等人也都過來見過禮,賈珍父子趕緊換上凶服,在棺前跪下。可是賈珍還要處理事務,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只好稍微收斂一下情緒,好指揮眾人。他把朝廷的恩旨告訴了眾親友,然後先讓賈蓉回家去,處理停靈的事宜。

 賈蓉一聽,高興得跟什麼似的,趕緊跨上馬兒一陣風似的衝回家。一進門,他忙不迭地指揮下人搬桌子椅子,卸下門扇,掛上孝幔,門口還搭起了鼓手棚和牌樓。然後又匆匆忙忙地跑去看外祖母和兩位姨娘。沒想到尤老安人年紀大了愛睏,常常斜躺著;兩位姨娘正和丫鬟們一起做針線活,一見他來,都挺煩的。賈蓉卻嬉皮笑臉地對二姨娘說:“二姨娘,你又來了?我爹可想了你好久了。”二姨娘臉一紅,罵道:“好你個蓉小子!我不罵你幾天,你就皮癢癢了,越來越沒規矩了。你可是大宅門的公子哥兒,天天讀書學禮,怎麼連小門小戶的都比不上?”說著,隨手抄起個熨斗就朝他頭上砸,把賈蓉嚇得抱頭鼠竄,躲到她懷裡求饒。尤三姐轉過頭去,說:“等姐姐回來再跟他算賬。”

 賈蓉笑嘻嘻地跪炕上求饒,還跟二姨娘搶著吃砂仁。二姐兒嘴裡都是渣子,直接吐了他一臉,這傢伙竟然用舌頭舔乾淨了。丫鬟們看不下去了,都笑著說:“你媽剛睡,你還在孝期呢。他們雖小,也是你姨娘家的人。你眼裡沒大沒小的,小心告訴你爹,有你好看的。”賈蓉不理二姨娘,抱著個丫鬟就親,說:“心肝,你說得對,咱們氣氣他們。”丫鬟們趕緊推開他,氣得罵:“你要死了!你有自己的老婆丫鬟,偏和我們鬧。懂的人知道是玩,不懂的人亂說出去,讓那些愛多嘴的人知道了,背後說咱們不好。”賈蓉笑哈哈地說:“各家有各家的事,誰管誰啊?咱們日子過得不錯。自古以來,漢朝唐朝都說‘髒唐臭漢’,咱們這算什麼?哪家沒點風流事?別讓我說出來。那邊大老爺那麼嚴厲,璉二叔不也和小姨娘不清不楚嗎?風嬸子那麼強勢,瑞大叔還想她的賬呢,這些事誰不知道?”

 賈蓉在那兒胡說八道,沒個譜兒。三姐兒臉色一沉,趕緊下炕進了裡屋,把尤老孃叫醒。一見他老孃醒了,賈蓉忙不迭地請安問好。還順嘴說:“老祖宗辛苦啦,兩位姨娘也受委屈了,我們全家都感激不盡。等事情完了,我們全家都得上門磕頭。”尤老安人點著頭說:“我兒,你這張嘴真會說。親戚間本該如此。”又問:“你爹咋樣了?啥時候得到消息趕來的?”賈蓉笑著說:“剛到,先讓我過來看看您,事兒完了再請您老人家放心去。”說著,還衝他二姨娘眨眼。二姐兒低聲咬牙罵:“這嘴碎的猴子!咱們留下,給你爹當娘啊?”賈蓉又跟尤老孃說:“放心吧,我爹天天為兩位姨娘操心,想找個有背景的富貴人家,年輕俊俏的,給兩位姨娘找個好歸宿。這幾年都沒找到合適的,幸好前些日子才看上一個。”尤老孃信以為真,忙問:“誰家的?”二姐兒扔下手中的活兒,笑著追著打,說:“媽,別信這混賬孩子的話。”三姐兒說:“蓉兒,你說話就說話,別滿嘴跑火車。”正說著,有人來報:“事兒完了,請哥兒出去看看,回稟老爺。”賈蓉這才笑眯眯地出來了。下面咋樣,咱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