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公主殿下

 位於首都北部莫爾郡的楓葉山莊,是卡納前一任女王最鍾愛的避暑行宮,每年都有無數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預約參觀這裡的園林和博物館,瞻仰女王的榮光。

 至於其他更內部的建築設施,供王室成員居住的城堡,行獵的湖區,和幾處馬場球場,則完全是卡納王室的私產,不對普通民眾開放。

 上城區幾乎人人都以受邀到此遊玩為榮。

 陽光均勻地撒在草地上,接駁的高爾夫球車在停機坪邊靜候,螺旋槳帶起的獵獵風聲捲起陳望月耳畔的碎髮,辛檀站在舷梯末端,向她伸出手。

 她目不直視繞過他,把冷戰二字貫徹到底。

 球場邊緣是露天的場地,桌上安排了幾處鮮花,鈴蘭花與向日葵層層疊疊壘作小山,並著鳶尾和鬱金香一起納入盤中,紙牌被靠在一起談天的男人們扔到桌上,其中有一個年紀二十出頭的男人支著腿笑道,“……所以就我沒見過辛檀他妹妹?不應該啊,我還以為自己消息算靈通。”

 “我也沒見過本人。”另一個男生說,“倒是聽清韻提過,是她的同班同學,人漂亮,性格好,芭蕾跳得也不錯。”

 關於辛檀的那個遠房妹妹,在場的人一早都有所耳聞,只是有人尚未親眼目睹。

 所有傳言裡用來形容她的最多的一個詞是漂亮,但又能有多漂亮,上城區最不缺漂亮的男孩女孩,用基因、化妝品、手術刀和名牌服飾珠寶一起堆砌出來的美貌,與生俱來的人生贏家們只用支付一筆適當的酬勞就能享受到。

 “有照片嗎,阿聿?”男人問。

 商聿道,“有張學生會的合照,我找找。”

 他從相冊裡翻出來,還沒把手機遞出,旁邊一個球童忽然把他手機搶過去,“給我看看”,他剛要納悶是哪個這麼不長眼,眼睛瞄過去,一下就笑了。

 “殿下。”商聿起身行了個揮帽禮,大笑道,“您是在這裡做兼職嗎,差點沒認出來。”

 他又轉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這個國家王室的儲君,年輕的太子殿下,“殿下,這算僱傭童工吧,不違法嗎?”

 蕭鄞言簡意賅,“她開心。”

 言下之意,沒人能管這位任性的小殿下做什麼。

 手機在在場幾個人手中輪轉過一回,最後看到的訝異地挑了下眉,“沒修過頭吧?”

 “本人比這還漂亮。”商聿露出莫測的微笑,“不信的話,可以問我表哥。”

 陸蘭庭正在同另一位之前也曾在海軍陸戰隊服役過的朋友聊天,對方談及家裡有一位建築專業的弟弟,想請他把人安排進某個主題公園的項目裡,陸蘭庭問了幾個院校背景方面的問題就應下來,聽到商聿的話,頭也沒回,“嗯,是很漂亮。”

 餘光裡有人走近,幾個人都斂了笑,把目光轉過去。

 看清辛檀身側那個纖細身影時,他們這些人心中的躁動和好奇忽然都平歇下去,一切意味不明的猜測落到實處。

 能讓一貫與圈內桃色新聞毫不沾邊的陸蘭庭也忍不住誇讚的,果然是個漂亮的孩子。

 話題中心的女孩穿得相當休閒,高爾夫球衫和窄口運動褲,小指頭勾著一頂遮陽帽,有光照下近乎透明的五官,青色的血管薄薄埋在脖頸的肌膚之下,應該連防曬都沒塗,濃白的臉,淡色的唇,無疑是瘦的,但奇異的是,集齊這些要素,也不會給予人一種病弱冷淡的觀感,更像是一株高挑的,夏日蓬勃的植物。

 有些漂亮是純視覺性的,但有些美則是有關於全部五感的調動,她像一支沾滿露水的百合,連發梢都帶著甜冷的植物香氣,讓人憎恨自己不是一臺攝像機。畢竟眼睛是最好的取景器,也是最糟糕的存儲器,如果遺忘掉這樣一張臉的細節,難免會有可惜之感。

 最難得的,是她神態大方,目光與摻雜著打量和好奇的數道視線相觸時,也不見任何怯意。

 再彼此交換眼神時,在座的人心下都瞭然,難怪辛重雲會費盡心思要送侄女到繼子身邊了。

 侍者拉開座椅請陳望月和辛檀坐下,陳望月道了聲謝,但似乎興致並不是很高,辛檀左手攬住她的腰,看著對面手裡夾著煙的男人,“望月不愛聞煙味。”

 那人一愣,笑著說了句抱歉,把煙摁滅了,旁邊還有沒被點到名的,識時務地跟著掐煙,他們這一輩的,家裡有從政也有從商的,含著金湯匙出生,活了這麼多年,沒對幾個人低過頭,但都默認辛家不能得罪——沒辦法,拿人手軟,誰家前些年金融危機的時候沒接過辛氏的援手?

 看這護著的架勢,原本還打算趁機打聽點八卦的人也偃旗息鼓。

 牌局新開,眾人摸牌,辛檀運氣實在不佳,商聿連贏了好幾局,忍不住講兩句風涼話 ,“小辛,第一次把妹妹帶來 ,還以為你要好好表現——洵哥,把你手腕上的貔貅借他戴戴 ,他今天不知道怎麼得罪了赫爾墨斯大人。”

 黎洵也笑道,“換個位子吧,再輸下去 ,我怕小辛馬上就打道回府了。”

 侍者在這時端來飲料,盤內一排高腳杯裡突兀立著一杯加冰可樂,有人看著便嚷,“誰點的啊?”

 “我點的。”陸蘭庭慢條斯理,吩咐拿給陳望月,“我記得望月酒量不是很好。”

 他們之間的位置不近,一個在蕭鄞下手,僅次於長桌主座的位置,一個來得晚,坐到了桌尾,隔著人群相望,空氣在風聲和人的談笑裡淡化。

 辛檀盯著陳望月的髮旋,漫不經心地擲了牌。

 “望月,你來打。”

 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陳望月咬著吸管看了他一眼。

 “我不怎麼會,而且你們賭得太大了。”她說 ,“我可輸不起。”

 蕭鄞笑了笑,跟她說了此行除了回應她的行禮之外的第二句話,“沒關係 ,輸了就算你哥哥頭上。”

 陳望月看著他的時候總有恍惚之感,因為會看到謝之遙的影子。

 當年謝之遙的母親在成為薩爾維的王妃之前,被譽為全球王室第一美人,而蕭鄞的父親,現在的卡納國王陛下,當年被放在這份排行榜的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