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死者
到了工地後,早有人在門口等著,見到他們連忙迎了上來,道:“總工和其他幾位警官都在辦公室呢。”
沈青葉道了聲謝,快步往前,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嶽凌川等人已經到了,屋裡還站著幾個陌生的人。
項目總工見到沈青葉有些驚訝,但很快收斂了好奇,又轉過頭,對嶽凌川客客氣氣地道:“各位警官,實不相瞞,我也是剛問了才知道,咱們工地這兩天的確是有人不見了。”
他推了推身邊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介紹道:“這是丁桂兵,老丁。是我們工地上的一個包工頭,失蹤那人就是他手底下的。您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他就好。”
丁桂兵忙伸出手道:“警官好,警官好!”
嶽凌川跟他握了握手,又同項目總工道過謝後,才看著他道:“失蹤的人是個什麼情況,你具體說說。”
丁桂兵立刻道:“是是是!失蹤的人叫馮玉學,跟我算是老鄉吧,這些年一直在跟我跑工程。他失蹤大概有兩、三天了吧,好像是.前天,前天早上,上工的時候我在工地上沒發現他人,問跟他同住的人,說昨天晚上回去就沒見到他。我當時也沒在意,想著他可能回去得晚,老曹——就是跟他住一起那人提前睡了。結果那天一整天,老馮都沒來。我這才想著有點不對,下班之後去他家裡,發現他屋子的門也在鎖著,我也聯繫不上他。想著是不是他家裡臨時有事,著急回去了,就想再等兩天看看。”結果就等到了他們。
嶽凌川捋了捋,道:“也就是說,23號他還在跟你們一起幹活,24號早上就沒來了?”
丁桂兵道:“對,他前一天的確是跟我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大家都看到了。”
嶽凌川沉吟了片刻:“他在那之前,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他要去哪兒之類的?”
丁桂兵想了想,搖搖頭道:“這倒是沒有。不過在他失蹤前一段時間,他媽好像生病了,身體一直不太好。他在這兒幹活,心裡也掛念著,跟我們說了好多次。前兩天發現他不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他媽出了什麼事兒,他著急趕回去,沒。”
嶽凌川沉吟了片刻,又道:“跟他住一起那人在哪兒?”
丁桂兵聞言,忙推了推身邊的人:“就是他,老曹,曹源進。”
旁邊一個一身工裝、神色拘謹的男人僵硬地上前一步,有些不自在地笑道:“警、警察同志。”
嶽凌川溫和道:“別緊張,你老實說就好。”
他忙點頭道:“誒,誒,您說您說。”
“你確定23號那天馮玉學沒回來?”
曹源進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應該是沒回來。反正我睡的時候,就一直沒見到他人。那時候都快十點了!第二天早上我大概六點左右起來的,出門一看,他房間的門還是在鎖著,所以我才想,他可能是一宿都沒回來。”
嶽凌川道:“房間裡的東西也沒人碰過?”
曹源進搖頭:“沒,當天晚上什麼樣,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是什麼樣。”
嶽凌川呼了一口氣,掏出手機點了點,將屏幕遞到兩人面前:“你們看看,這個衣服,是不是23號那天他穿的那一件?”
丁桂兵和曹源進都湊了上去,看著那小小屏幕裡的畫面,都有些驚奇。
嶽凌川問:“熟悉嗎?”
曹源進忙回過神,仔細看了一會兒,篤定地點了點頭:“對,沒錯,就是這一件兒!”
“老馮就是喜歡穿這種帆布面料的褲子,耐磨。還有這兒,”他指著他左腿膝蓋的地方,道:“當時他穿這件衣服的時候,在工地裡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膝蓋上都磕破了。他不捨得扔,回去後就自個兒找附近的老太太借了針線縫縫補補,湊活著穿.”
他話音落下,看著那張照片,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怔怔抬眸:“你們、警察同志,你們來這兒、到底是為了幹什麼?”
圖片上只有下半身,畫質還比較模糊,曹源進看不太清,但總覺得,那雙腿好像有些奇怪。
嶽凌川看了他一眼,收起手機,道:“如果我們猜得沒錯的話,馮玉學,很可能已經遇害了。”
曹源進瞬間瞪大了眼睛:“遇害?”
丁桂兵驚呼:“他死了?”
一旁的項目總工也是一臉愕然。沈青葉仔細觀察他們的神色,見他們震驚不似作假,這才緩緩收回目光。
嶽凌川道:“今天早上,不遠處的武坪村有人報警,說在自家的大塘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根據檢查,死者死亡時間大概三四天左右。正好跟你們說的馮玉學失蹤的時間對上了。”
“這”丁桂兵身子晃了晃,臉色有些難看:“這,這怎麼會呢?好端端的,人怎麼就死了?”
人是他帶出來了,現在莫名其妙地死了,他該怎麼跟他家人交代?
項目總工一臉嚴肅:“武坪村是三十里地外的武坪村?”
嶽凌川點點頭。
項目總工嘶了一聲:“那麼遠他沒事跑那兒去幹什麼?”
羅開陽道:“不是他自己跑過去的,是有人殺了他,拋屍到那裡的。”
丁桂兵驀地抬眸:“您是說,他是被人殺死的?”
他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地喃喃道:“也是,也是,無緣無故的,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可能自己找死啊”
嶽凌川道:“目前是要先確定,死者到底是不是馮玉學。”
他看向面前的曹源進:“他家在哪兒?”
曹源進忙道:“他家離這兒不遠,走路二十多分鐘。”
項目總工很是上道,見狀立刻說:“小曹啊,你先跟幾位警官回去看看,今天就算你幹了一天工,好好配合調查啊。”
曹源進自然沒意見,忙道:“哦哦,那各位警官跟我來。”
車上,曹源進邊指著路,邊道:“我沒老馮房間裡的鑰匙,不過房東就住樓上,等會讓他開門就行。”
嶽凌川應了聲好。
五分鐘後,車子停在一棟破舊的小樓下。沈青葉仔細打量四周,這應該是還沒拆遷的老城區,牆體發黃,看起來有些年歲了。
往裡面走去,樓道狹窄昏暗,鐵質的樓梯扶手上滿是鏽跡。路過一二樓,沈青葉往裡面看了眼,房子是類似學校宿舍的格局,一排排的全是小屋,各戶門前更是堆滿了生活垃圾。
沈青葉不動神色地跟著上了三樓,見曹源進穿過走廊,打開了一間破舊的房門,引著眾人入內。
他又搓了搓手,神色拘謹道:“各位警官在這兒稍微等一會兒,我去樓上叫房東。”
嶽凌川應好,又衝周啟明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上前道:“我跟你一起吧,無緣無故地,隨便叫房東開別人家的門也不好。”
曹源進道:“對對對,我疏忽了,疏忽了。”
兩人一起離開房間,沈青葉又看了眼屋內。客廳是背陰的,沒有陽光照射進來,看起來很是昏暗。空間也不大,也就十來平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單獨隔開的供人活動的空間。屋內靠左的地方擺著一張長長的沙發,看起來很是破舊,大概有了些年頭。中間的地方則是一張四方桌並幾張椅子,上面零零散散放了些醬菜鹹菜,還有些吃剩的饅頭。
客廳的地面上也不算乾淨,掃把擺得亂七八糟,吃剩的垃圾也沒清理。整個房間就是標準的獨居男人生活的場景,並沒什麼異樣。
就在沈青葉觀察四周的時候,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抬眸一看,曹源進和周啟明已經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對方臉色不太好看,罵罵咧咧了兩句,沈青葉隱約聽到他是在說怎麼鬧出這種事,人可千萬別死在他屋裡云云。
進來之後,他掃了嶽凌川等人兩眼,就快速上前,到靠裡面的那間房裡,拿著一大串鑰匙,挑了半天,才從中挑出一個,片刻後,打開了房門。
“警官,這就是那個……呃,馮玉學的屋。”他臉上賠著笑:“那您看,這就沒我什麼事了吧?我能走了嗎?”
嶽凌川看了他一眼:“不急,等我們檢查完再說吧。”
房東只好在一旁等著。
臥室比外面的客廳更小,估計還不到十平米,裡面就簡單地擺了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和一個小衣櫃,地上還有個熱水壺。除卻鋪的蓋的兩床被子和一個水杯,也沒什麼私人用品,倒是比客廳乾淨了不少。
沈青葉貼著牆邊看了一遍,又抬手敲了敲,看向房東,道:“你這房子原本是一間屋吧?你把它改成了兩居室?”
房東道:“對對對,原本就是一間大屋,這不為了方便租出去,改了嘛。”
沈青葉心下了然,又走到床頭櫃旁,打開兩層抽屜看了眼,裡面沒什麼東西,空蕩蕩的。
周啟明則湊到了床邊,拿出取證袋,將枕頭上散落的頭髮夾起,以待與死者的dna進行匹配。又把床褥枕頭都掀了起來,以便蒐集更多的信息。
韋正義打開了一旁的衣櫃門,在零星的幾件衣服裡翻了翻,忽然叫了一聲:“這兒!褲子兜裡有東西!”
眾人連忙圍了過去,就見他從褲兜裡翻出了一沓東西,展開一看,是零零散散的現金,加起來估計有幾百塊錢,還有一張身份證。
嶽凌川抬手接過,看著上面的信息,馮玉學,43歲,祖籍皖省。
周啟明道:“身份證沒拿,錢也沒拿,基本上可以確定,他不是回家了。”
羅開陽和姜程也道:“房間裡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沒什麼有效的信息。”
沈青葉環視了一圈,眼睫輕垂,她也沒在這裡聽到什麼聲音。
嶽凌川看著身份證上的照片,雙手叉腰,深呼了一口氣:“目前大抵可以確定,死者就是馮玉學。”
一邊的曹源進雖說早有預料,可此刻聞言,心裡還是不太好受。
嶽凌川又看著他,問道:“死者是被人擊打後腦致死,兇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馮玉學平時和誰有仇,你知道嗎?”
曹源進頓了頓,旋即苦笑道:“老馮能和誰有仇啊?他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為人貫恨他的,那肯定沒有。”
眾人聞言,眉頭微皺。周啟明道:“那他最近和誰起過沖突,你知道嗎?或者是他無意間得罪過什麼人,有人懷恨在心,才下此狠手?”
曹源進嘶了一聲,想了又想:“衝突的話.誒!”他眼前一亮:“我還真想起一個人!”
韋正義忙道:“誰?”
曹源進道:“跟我們一起幹活的,有個叫蘇金富的。他這個人吧,為人平素油嘴滑舌的,幹起活來也偷奸耍滑。更重要的是,他好那麼一點賭,經常和工友們聚在一起打牌。這一打,有時候就剎不住腳,錢都丟進去了。他沒錢了,就來找工友們借。但誰都知道他是什麼德行,把錢借給他,那不就相當於打水漂了嗎?大家都不願意。有少數幾個人借了,時間長了收不回來,對他也就沒了好臉色。
“老馮呢,之前也陸陸續續借過他幾次錢,後來一直沒要回來,我就勸他別借了,錢存著留給老婆孩子不比給他好。他一開始也聽了,但是他這個人呢,好就好在性格老實,但壞也就壞在這裡!他耳根子軟,聽不得別人說好話,蘇金富也欺負他這一點,每次就湊在他身邊磨,好話說著各種保證著,老馮每次都受不了,多多少少都會借他一點。加起來……我估摸著也有個兩三千了,蘇金富每次還呢,也就一兩百一兩百的還,遠沒有他借的多,老馮面皮薄,也不好意思找他要。”
曹源進搖搖頭:“後他媽病了,一直在醫院裡,要治病吃藥,還得動手術,得花不少錢。老馮的積蓄都砸進去了,可還是差一點。他就找到了蘇金富,想讓他還錢。那龜孫子呢,面兒上說得好好的,等發工資了就還錢。結果呢,發工資當天他就跑得沒影。第二天老馮找到他,那癟犢子吭吭哧哧就掏了兩百塊錢出昨晚上沒忍住,又跟人打牌,輸完了,就剩這二百塊錢了。”
他嘆道:“那老馮哪能願意?追著他要他還錢。可蘇金富就是咬死說自個兒身上沒錢,老馮最後沒辦法,說他要是再不還錢就報警了。蘇金富這才慌了,說再給他點時間,他找人湊湊,最後肯定能還上。結果一等,就等到現在。”
他看著嶽凌川:“您要說老馮跟誰有矛盾,我就只能想到他了。有可能是.他不想還錢,又怕老馮真的報警,所以才痛下殺手?”
眾人面面相覷,沈青葉問:“那蘇金富現在在哪兒?”
曹源進撓了撓頭:“應該還在工地吧?昨天就見他在工地。”
昨天還在?
沈青葉和嶽凌川對視一眼,快步往外走去:“回工地!”
“誒誒!”曹源進連忙跟了上去。
車子飛速朝目的地駛去,不到五分鐘後,又回到了剛才離開的地方。
他們本以為找到了線索,卻不料丁桂兵聽到他們的來意,驚詫道:“蘇金富?”
他說:“蘇金富今天好像沒來啊?”
“什麼?”羅開陽愕然:“沒來?”
丁桂兵見他們臉色不對,忙回身環視一圈,在身後的工友裡吆喝了一聲:“蘇金富呢?蘇金富今兒來了沒?”
正在工作的工人聞聲看來,無一人應聲。
丁桂兵又道:“大家夥兒有誰今天看到蘇金富了沒?”
一高大的漢子搖搖頭:“沒吧,今兒一天都沒看到蘇金富啊。”
其他人也紛紛道:“是啊,他都沒來吧,吃飯的時候都沒見到他。”
“反正我們是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