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石 作品

第 82 章 獻禮(第2頁)

 春日漸深,午間的時候,陽光照在身上,已有熱意。

 秋華年穿著竊藍色的單衣,步行在莊子地頭,佃戶們早就熟悉了這位時不時來莊子上的主人,打過招呼,繼續幹活。

 棉花苗早就移栽完了,緩苗期也差不多結束,一株株棉苗長勢喜人,已經可以預料秋天豐收的場景。

 秋華年在木家兄弟承包的兩畝地旁找到他們。

 這地是兩家承包的地多的人家分出來的,丙七丙八是秋華年親自送來的,又會木匠手藝,和佃戶們相處的很好。

 秋華年來時,兩人正在地頭試驗單人手推犁。

 “秋鄉君,您來了?”

 “今日無事,過來看看,手推犁怎麼樣了?”

 “已經差不多能用了,再稍微打磨一下,就能出最終圖紙了。”

 秋華年接過手推犁,親自試了試。

 木家兄弟融合了機關技術,改進了秋華年之前做的原型,讓它推動起來更省力,犁頭也沒有那麼容易損壞了。

 秋華年的力氣也可以輕鬆用它破開土壤,翻鬆土地。

 比起傳統的單犁,既省時又省力。

 更難得的是,它的用料並沒有增加,除了工藝複雜一點,不會造成額外的支出。

 “太好了,你們這幾天加緊一點,把最終成品和圖紙弄好,我回頭一起敬獻給聖上,說不定還能給你們討個賞。”

 丙七和丙八兄弟對視一眼,幹勁滿滿。

 之前在宮裡,他們一直做給貴人們取樂的玩意兒,做好便不得見,雖然手藝高超,卻沒什麼自豪感。

 如今出了宮,做起農人們實實在在用得上的東西,在一聲聲感謝與誇讚裡,漸漸找到了自我。

 秋華年問,“快到吃午飯時候了,你們是回家吃,還是已經帶了?”

 木家兄弟還未回答,衛櫟提著個籃子過來了。

 看見秋華年,衛櫟不好意思地問好。

 “櫟哥兒和衛婆婆身體不好,我們幫他們種地,他們幫我們做飯。”

 衛櫟打開籃子,裡面裝了四個玉米麵燒餅,一碗野菜,兩個煮熟的雞蛋,還有一小盆高粱粥。

 丙七接過籃子,取出裡面的東西,“謝謝櫟哥兒了,太陽越來越毒了,回頭我給你做把傘。”

 衛櫟連連擺手推辭,丙八笑著衝兄長使了個眼色。

 “我哥的手藝,做傘信手拈來,回頭做好了給你送去。”

 衛櫟只能應下。

 飯送到了,衛櫟打算離開,空著的碗筷和籃子一起等木家兄弟晚上送回去。

 秋華年和他一起往回走。

 路上秋華年關心地問衛櫟,“這些日子在莊子上住得慣嗎?”

 “住得慣的,比起我在外面逃命的時候,這裡已經是天上的日子了。”

 “那就好,你好好休養身體,缺什麼可以來找我。”

 衛櫟主動提到,“鄉君,我是識字的,也會一點丹青,莊子上的農事,我可以記下來整理給你,方便你修編農書。”

 秋華年聞言高興,“太好了,我正愁沒法時時來莊子上看莊稼呢。”

 他當即說,“我回頭和老鄧頭吩咐一下,再叫人給你送來筆墨紙硯,以後你就全權負責記錄莊稼漲勢和生長問題。”

 衛櫟眉眼染上笑意,乖巧點頭。

 無論是讀書還是繪畫,他都曾打心眼裡排斥著,因為父親請老師教他,不過是希望藉此攀上高枝。

 但現在,他接受了這一切,與過去的自己重新擁抱在了一起。

 冥冥之中,他感覺到,漳縣的衛家很快將不再是他噩夢中無法逃脫的場景。

 衛櫟勾起唇角,腳步輕快起來。

 他下意識回頭,背後藍天碧野,一望無際,一叢叢野花在田野間盛開。

 遠處丙七拿起他烙得有些焦的玉米麵燒餅,大大地咬了一口。

 ……

 等丙七和丙八把單人手推犁徹底完善好,齊民書坊也印出了第一批《算學淺要·方程》。

 秋華年取了十二瓶庫存的蠔油,連帶六本新書、單人手推犁的圖紙和樣品一起,用鄉君的令牌請官驛護送進京。

 與獻禮一起呈交的奏摺是秋華年自己寫的,杜雲瑟幫忙潤色了一下,免得有不得體的地方,被人挑錯。

 不到十日,獻禮便被官驛快馬送入京中,摺子也擺在了元化帝案頭。

 這是大太監溫幸專門挑出來的,他知道,關於杜雲瑟的東西,聖上會感興趣。

 下午時候,元化帝翻到了秋華年的摺子。

 “朕封的這個鄉君,倒是沒有白封。”

 “陛下?”

 “傳旨下去,鄉君秋氏著書、研製農具有功,賞銀百兩,玉如意一對,貢藥十盒。宮中所出二工匠各賞銀十兩。”

 “把秋氏獻上的農具送到皇莊,交由太子負責。”

 “算學之書送到御書庫,令二皇子率領御書庫官員研讀,朕要看到他以此為基礎,編出一本實用的書來。”

 元化帝話音落下,坐在外間的執筆太監已經開始起草聖旨。

 這個旨意傳出去,又是一群有心人摸不著頭腦。

 太子自從解除軟禁,一直是一副醉心農事的模樣,每日都往返於皇莊。無論是不是裝的,至少讓他負責農具說得過去。

 可二皇子嘉泓漪,是一位公認的最像陛下的武人皇子,在朝中的支持者多為武將或勳貴。

 陛下讓二皇子負責御書庫,到底是還在冷落他,還是想為二皇子培育文臣勢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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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華採和鄭意晚夫妻白日一直在客棧忙碌,舒宅只有如棠、舒婆子和舒家請來的女先生。

 舒婆子見秋華年帶著九九來了,趕快請人進門看茶倒水,再匆匆出門請舒家夫妻回來。

 秋華年讓她不用麻煩,“我是來給如棠送書的,坐坐就走,別耽誤他們做生意。”

 秋記六陳的蠔油,一直是每隔五日開售二十瓶,只有兩個例外,那就是貢院附近的客棧舒意樓和食肆鮮味居。這兩個地方,每月都會單獨得到兩瓶蠔油,買不到蠔油的人,可以花重金去用膳解饞。

 舒意樓和鮮味居的生意在蠔油效應的帶動下,紅火了不止一倍。

 這是秋華年對兩家人當初悉心照顧的報答。

 秋記六陳的蠔油如今是襄平府乃至整個遼州最風靡的東西。

 蠔油每隔五天才賣二十瓶,在市場上供不應求,那些家口大的人家,如果放開了吃,買的速度還跟不上吃的。

 為了完成主家的命令,每到蠔油開售的時候,秋記六陳門口就會被僕役們堵滿,生怕慢上一點,就搶不到吃了掛落。

 秋華年和杜雲瑟的身份放在那裡,背後還隱隱有祝家和遼州左布政使蘇儀,沒人敢鬧事使壞,只能乖乖排隊。

 秋華年聽祝經誠說,現在蠔油甚至成了大戶人家送禮的“時尚單品”,能在禮單上單獨起一行。

 對此秋華年樂見其成,沒有盲目擴大銷量的打算。

 東西多了,就不稀罕了,生意做得過於大,他和杜雲瑟目前也不一定守得住。

 還是先邊適量賺錢,邊飢餓營銷給蠔油和秋記六陳打響知名度、提升逼格為好。

 秋華年和九九來後,如棠暫停讀書,出來見客,教她的女先生也一起出來了。

 “見過秋鄉君。”

 “都坐吧,不用多禮。”

 教如棠的女先生今年二十出頭,名叫原葭,秋華年感覺她有些眼熟,原葭輕笑道,“我家弟弟原若和貴府小公子是同窗,之前杜小公子邀請同窗好友去府上玩,是我送弟弟去的,和鄉君打過一個照面。”

 知道春生的苦惱後,秋華年在家給春生辦了幾場同學小聚會,幫春生交朋友。

 原若就是那個在學堂總是告春生的狀,但會借春生講稿的同窗。

 兩個孩子算是不打不相識,現在已經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了。

 “原來是原若的姐姐,我最近太忙了,居然沒記住人。”

 “鄉君聰穎多才,百事繁忙,之前沒說上話,一時忘了是有的,今日之後就記住了。”

 原葭說話聲音輕柔,但吐字清晰,有條有理,在裕朝能出門做女先生的,都不會簡單,自己要有本事,家裡也要支持。

 秋華年把《算學淺要·方程》遞給如棠,如棠立即興奮地拉著原葭一起翻看。

 原葭想告罪,秋華年讓她別拘謹,他不在意這些虛禮。

 於是這師徒二人立即忘乎所以地讀了起來。

 如棠對算學的興趣,有一部分源自原葭這位先生,原葭的算學素養比秋華年想得高不少,邊看邊提問,全都問到了點子上。

 讀了十幾頁,她才勉強忍住繼續讀下去的衝動,由衷說到,“我能給如棠當先生,沾光先人一步讀到這樣的奇書,真是一件幸事啊。”

 如棠笑道,“以後原先生可以日日都和我一起讀,我還要原先生教我呢。”

 “這是自然。”

 幾人坐了一會兒,說起了剛才在外面看見的朱霞。

 聽見朱霞得罪了祝家大少夫人,被趕出祝家小學堂後,如棠臉上並沒有高興,而是一片鬱郁。

 “我和朱霞,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手帕交。”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想到朱霞近兩年一步步的變化,如棠心裡不是滋味。

 雖然她已經因為觀念不合與口角紛爭與朱霞斷交了,可提起曾經最要好的朋友,依舊無法做到幸災樂禍。

 九九好奇,“朱霞以前是什麼樣的,為什麼會變化這麼大?”

 秋華年喝了口茶,讓九九自己詢問,自己思考,自己領悟。

 “朱霞以前從來不把納妾、子嗣、賢良這些掛在嘴邊上,每天就是和我們一起玩,一起踢沙包、盪鞦韆、捉迷藏、鬥草插花……她玩得比我還瘋。”

 “後來她爹想方設法把她姐姐嫁進了祝家,她就漸漸不一樣了。”

 “如果她一直那樣,我也不會在聽說她爹不停納妾後去寬慰她。直到她和我吵完,我才發現,朱霞徹底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人。”

 如棠難過地低下頭,原葭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

 “父母與長輩的言傳身教,對孩子太重要了。”

 九九若有所思地點頭,“就算是璞玉,一直陷在泥溝裡,也只能做塊破石頭。”

 秋華年和九九在舒家待到快到春生放學的時候,直接坐馬車去接春生,順路捎上也要接弟弟的原葭。

 春生讀書的私塾是杜雲瑟在清風書院的同窗家所開,裡面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春生的衣著打扮在裡面已經算最好的了。

 金三熟練地把馬車靠街停下,等了一陣子,私塾院門打開,學生們陸續出來。

 春生和一個模樣清秀可愛,碎髮遮住前額的孩子吵吵鬧鬧走出院子。

 看見馬車裡的秋華年,春生眼冒驚喜,立即跑了過來。

 “華哥哥!你今天怎麼來接我放學啦?”

 和春生打鬧的孩子也看向車裡,“姐姐?”

 原葭板起臉,“原若,還不趕緊問好。”

 原若立即抬手壓了下自己的額前的碎髮,端端正正站好,“秋鄉君好,卻寒姐姐好。”

 秋華年笑了,“都上車吧,我們順路送原葭和原若一程。”

 ……

 蘇信白突然轉性,罰了二房的長媳朱露,消息很快傳遍偌大的祝府。

 雖然去祠堂抄三卷經書這個懲罰,相比起其他家法,是極輕的了,但這無疑是一個信號,一個蘇信白要插手祝府後宅事務的信號。

 祝府家大業大,處處都是利益糾葛,原本高高在上的金佛突然要插|進來,頓時鬧得人心惶惶。

 就連祝府的老太太,都想叫蘇信白過來問一問,卻被身邊的嬤嬤勸住了。

 “大少夫人剛罰了二少夫人,您老就叫人過來問,豈不是不給大少夫人面子,不給蘇家面子?”

 祝老太太嘆氣,“唉,你說這事——經誠什麼時候回來?”

 “門房那邊傳了話,大公子晚間就能回來了。”

 “罷了,這事無論誰都不好問,還是叫經誠自己管去吧。”

 嬤嬤笑道,“老太太能看透就好。”

 祝老太太揮了揮手,讓捏腿的丫鬟退下,“經誠八年前元宵去了一趟京城,回來就丟了魂。我叫來跟他去的下人細細詢問,才知道他是看上了一位京中大官家的嫡子。”

 “我們這種人家,雖然金銀財寶不缺,但哪裡敢想這個。可經誠就像著了魔一樣,日日夜夜都惦念著,還不許家裡給他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