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石 作品

第 68 章 燙鍋子


 杜雲瑟和雲成進入清風書院讀書後,家裡清靜了下來,不過秋華年很快找到了新的事情做。

 那日蘇信白與秋華年聊了一會兒襄平府市面上的書,隔幾日又下了帖子,邀秋華年去書坊坐坐。

 孟圓菱剛開始讀書識字不久,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是以留在家裡看孩子逗貓,秋華年自己出門。

 蘇信白邀請秋華年去的書坊,與去年秋華年去過的不是同一座,它應該是祝家產業中最大的書坊,位置也在清風書院附近,佔地至少有一千平米,修成了院落的模式,裡面還有花園與小湖。

 院落最裡面,客人們到不了的地方,竹影交雜中,有一座兩層高的精巧小樓,斗拱簷柱具繪著彩繪花紋,坐在二樓隔窗望去,可以看見九曲橋與花園。

 小樓名為苦舟樓,取的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之意,入門處的牌匾與對聯皆是名家所寫。

 小樓的二樓空間開闊,不設阻擋,中間擺著長數丈的平闊桌案,分門別類放著一摞又一摞書稿。

 蘇信白對秋華年說,“襄平府的文人們寫了書,會投給書坊,被書坊選中,則可刻印出版,得到一筆潤筆費。”

 “這裡是祝家書坊近幾個月收到的書稿,想看些不一樣的書,可以直接從裡面找。”

 秋華年還真沒了解過古代出版業,這麼聽起來,書坊不只是印刷廠,也不只是書店,還有出版社的作用,一坊身兼數職。

 秋華年發現,那些與科舉有關的書籍的書稿,全都被摞起來放在一邊,看來蘇信白對此不甚感興趣。

 想到今天秋華年要來,其餘種類的書稿,蘇信白全都讓人找出來放在桌案上,供秋華年翻閱。

 古代沒有手機和互聯網,書籍算是最集中的接觸大量信息的渠道了,這麼多書稿擺在面前,秋華年就像連接上了網絡,看的津津有味。

 未經書坊選擇出版過的書稿,種類更豐富,內容也更加大膽。

 秋華年至少看到了十幾本志怪小說,有人鬼戀,有人妖戀,有寫倫理的,有寫恐怖懸疑的,有故意諧趣搞笑的。

 有的裡面是男人和女妖,有的裡面是女人和男妖,有的更加大膽,什麼三人行,什麼兄弟蓋飯都出來了,那些詞句雖然是古風濃郁,婉轉多情的,但怎麼看都是小黃書的內容。

 諸如“梨花一枝春帶雨”、“露滴牡丹開”、“曲徑通幽處”之類的句子,都不能結合前後文細想。

 誰說古代人保守?但凡看兩本古代小說,都說不出這話來。

 這些志怪小說雖然新奇,但讀多了就會發現,也就是那麼一兩種套路,情節比起後世的網文和電視劇,顯得粗糙平直,秋華年看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

 蘇信白在一旁看其他東西,見秋華年放下了那些志怪小說,眼中閃過讚許。

 “這樣的書,千百本里能挑出一本好的,但大多不過是為了潤筆費跟風模仿,多看些就知道,沒什麼好看的。”

 秋華年點頭,又去看“出版社”的其他稿子。

 秋華年最

 感興趣的無疑是遊記,但遊記類書籍在桌案上較為少見,總共也就那麼四五本,還都是語焉不詳,記述不清的那種。

 古代文人出門少,遊記又不如志怪小說賣的好,是以沒什麼人寫。

 而秋華年想找的關於農業種植的技術類書籍,更是一本也沒有。

 從祝家書坊收到的投稿裡,可以看出如今市面上各種書籍的分部情況。

 秋華年問蘇信白,蘇信白解釋道,“京中的御書庫每年都會編一些農書,呈給聖上,民間是沒有人編的。()?()”

 他讓人去找御書庫所編的農書,很快下人就捧著書來了。

 秋華年看了一下,發現這些書雖然有可取之處,但顯然是給士大夫們看的,語句艱難晦澀不說,還沒有配圖解釋,就連秋華年讀起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農人了。

 “御書庫編撰的書,由聖上批可後,所有書坊都會翻印,不過只有想充門面的人會買罷了。()?()”

 原本是為了發展農業生產,傳播種植技術的農書,最後只頂著御書的名頭,高高擺在達官貴人家的書架上,何其可笑。

 秋華年心頭一動,“祝家書坊刻印的書,都是由蘇公子選的嗎?6()_[(.)]6?6_?_?6()?()”

 蘇信白搖頭,“若讓我選,恐怕一月也出不了一兩本,刻印出版的書都是由書坊的管事們選的,我不過閒暇時過來看看。()?()”

 “蘇公子覺得這些書不合心意,為什麼不主動收些好書呢?”

 “如何收?”蘇信白不解。

 “投稿的人多是為了潤筆費,肯定會選擇好過稿的書去寫,書房的管事們愛出志怪小說,他們也就愛投志怪小說。”

 “如果蘇公子放出話去,定了標準,要收什麼類型、什麼語言風格的書,施以重金獎勵,還怕有人不寫嗎?”

 “……這,以銀錢誘寫書稿,到底不雅。”蘇信白還是有出身帶來的顧慮。

 秋華年笑著搖頭,“人活在世上總要吃飯,哪裡不雅了?如果蘇公子能讓那些有才學的人把能力用到正處,而不是為了餬口,只能寫一些跟風的粗淺玩物,豈不是好事?”

 “蘇公子手裡有書坊,有銀錢,又有獨到的見解,還有誰比你更適合做這個呢?”

 蘇信白怔了一會兒,轉頭看向窗外,室內炭火燒的充足,半開的窗戶外,園子裡還是一片蕭瑟之景,一隻寒鴉從冰冷的水面上掠過,撲騰著飛向遠方。

 “我此前從未想過……我要再想一想。”

 秋華年不多勸他,只是意有所指道,“無論做不做,人都該有一個目標,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要做什麼,才不算白活。”

 目標……

 蘇信白修長纖細的睫毛顫了顫,掩下清亮眸子中的波光。

 恍然回頭,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渾渾噩噩活了這麼久。

 生活已經重新歸於平靜,當初的那些志氣與夢,現在撿起來,還來得及嗎?

 ……

 那天在書坊裡的對話,對蘇信白到底造成了多少影響,秋華年還不得而知。

 他現

 在每日在家,不是逗貓,就是畫畫、看書、聊天,天氣好的時候出門逛一逛街,平時想一想新鮮的吃食,讓巧婆子試著做。

 夜深人靜,算算杜雲瑟什麼時候休沐,想想杜雲瑟正在做什麼,帶著笑意陷入夢鄉。

 直到蘇信白帶著自己陪嫁莊子的管事上門拜訪,秋華年才活動了一下疏鬆的筋骨,重新找到正事。

 蘇信白與秋華年的關係升溫的很快,雖然蘇信白一直是一副冷冷的模樣,但從他邀請和拜訪秋華年的頻率上,可以看出他對這位新友人多麼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