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少年心事
族長與寶仁離開後,小院中只剩下一家四人,九九和春生終於找到機會好好和哥哥們說話了。
九九一溜煙跑進左耳房,從櫃裡翻出錢匣子和兩疊用線裝訂起來的竹紙,拿給哥哥們看。
秋華年驚訝地問,“這是什麼?”
“是華哥哥提過的那種日記!姐姐每天都要我寫!”春生嘟嘟囔囔,看起來對這個任務頗有微詞。
九九踩了下他的腳,“我是讓你記錄每天寫了哪些功課,做了哪些事,不是讓你亂塗亂畫的。”
春生不服氣道,“我字都認不全,只能用畫畫來記了。”
“那是因為你平日裡學習不認真,也不好好思考。”
秋華年見兩個孩子有吵嘴的趨勢,好笑地說,“好了好了,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先讓我看看你們都記了什麼。”
他們走了這一個月,九九的性格越來越堅強了,管弟弟春生的時候頗有幾分當家作主的氣勢。
秋華年一直鼓勵九九,也敢於放手給九九機會歷練和成長,九九終於從那個不敢在人前大聲說話的內向孩子,漸漸蛻變成了自信獨立的模樣。
春生把自己的那疊“日記”拿起來上下晃動,秋華年和杜雲瑟只好先看他的。
春生已經學會了數字和月份的寫法,這些裁成兩個巴掌大的竹紙上每一頁都表了日期,字雖然有些碩大和變形,但好歹橫平豎直。
杜雲瑟看得皺眉,秋華年不動聲色地用手肘碰了下他,誇了兩句。
春生記錄的東西很簡單,除了每日功課,全都是今日去小河撈蝦,明日去後山捉蝴蝶,後日幫姐姐做高粱飴之類的事,大多數內容都是用簡陋的圖畫表現的,文字很少,得靠他自己講解秋華年才能看懂具體內容。
比起春生,九九的日記就正經多了。
她雖然和春生一起啟蒙,但畢竟年紀大三歲,又細心好學,會寫的字比春生多不少,有的字實在不會寫,就換個說法,或者用同音字代替,在旁邊畫一個小圈,等哥哥們回來問。
除了認真記錄一日三餐、功課問題和人際關係外,九九的日記裡還多了一項高粱飴收支賬目。
藉著桃花宴的宣傳,心思活泛的孟武棟把高粱飴推銷遍了漳縣,甚至發明的外包再轉外包的形式,從九九這裡一文錢兩條進貨後,再以兩文錢三條的價錢,把高粱飴賣給漳縣縣城的一些鋪子,讓高粱飴的銷路再次擴大。
短短一個月,九九已經和魏榴花又買了兩車甜菜根,怕她處理不過來,魏榴花還時不時過來幫忙把甜菜根削皮搗成泥,每次做完這個就走,從不多留一會兒偷學做法。
現在高粱飴刨去成本的日均收入已經接近二百文了,九九怕銅錢太多不好收存,請孟武棟把結賬的錢攢整數換成銀子,這不到一個月時間,錢匣子裡又多了四兩多銀子。
加上秋華年手裡的二十三兩銀子,現在家中總共有二十七兩有餘的銀子,還有源源不斷的進賬,哪怕將秋華年每月吃藥的錢算上,蓋一院氣派漂亮的磚瓦房也綽綽有餘。
九九把高
粱飴處理的這麼好實屬意外之喜,秋華年沒有吝嗇誇讚,杜雲瑟也點頭誇獎了九九的用心和好學,春生知道姐姐確實比自己做得好,只能在一旁氣悶垂頭,秋華年把一切看在眼裡,暫時沒有說什麼。
晚些時候,族長家的存蘭來叫他們吃飯,秋華年一家人來到族長家。
今天正好雲成也從縣學放學回家,他沒麻煩家裡人,搭了好幾輛騾車週轉,剛進門不久,一看見杜雲瑟就激動地站了起來,不見平日裡少年老成的模樣。
族長家把最大的飯桌擺了出來,因為人實在是多,一共分了兩桌吃飯,飯桌上許多菜都是孟福月、葉桃紅她們和秋華年學的,有酸菜魚、紅燒肉和玉米排骨湯,配上新鮮時蔬和自家醃製的小鹹菜,吃得人胃口大開。
族長開了寶貝般存著的酒,與杜雲瑟還有云成喝了幾杯,慶賀他們今年科舉順利。聽到杜雲瑟說自己明年就打算參加秋闈考舉人後,族長連說了幾個好。
酒飯完畢,族長看出杜雲瑟有話要說,讓其他人出去,只留了杜雲瑟、秋華年,杜雲瑟開口讓雲成也留下。
族長心裡有了些預感,眉頭皺起思索著,“雲瑟,你有什麼事要私下裡與我講??()???。?。??()?()”
“與杜雲鏡一家有關。()?()”
“雲鏡不是也考中秀才了嗎,雖然是榜上最後一名,但也不容易了……()?()”
族長不安地問,“難不成他使了什麼手段?()?()”
杜雲鏡很多年前就去縣裡讀書了,族長對他並不瞭解,之前只是覺得他也是一位難得的杜家村出身的年輕才子而已。
在杜雲鏡的母親趙氏幾次三番鬧出禍事後,族長雖然為了杜雲鏡的前程硬保下了他們一家,可心裡難免犯嘀咕。
後了幾件杜雲鏡在縣學裡的為人處事,這樣的嘀咕漸漸變成了猶豫不決。
現在中了小三元的杜雲瑟已經回村,杜雲鏡一家卻了無音訊後,雖然杜雲瑟還一句話都沒說,但族長心裡已經開始往不好的方向猜測了。
“杜雲鏡在院試榜上的名次,應當確實是他自己考的。”
族長還沒鬆口氣,又聽杜雲瑟淡淡地說道,“但放榜當日,他便被本州學政評價為‘行事荒唐、不堪大用’,當著眾人之面訓斥之後禁了三屆鄉試。”
“這、這,怎會如此?”
族長大驚,他上次聽說學政這個詞,還是杜雲瑟以十歲稚齡高中童生試第一名,引來當時的遼州學政到杜家村考教之時。漳縣的父母官王縣令對學政畢恭畢敬的態度,讓族長印象深刻。
杜雲鏡究竟做了什麼,一個新榜秀才,居然會被本州的學政如此當眾斥責?!
杜雲瑟語氣平靜簡潔地將杜雲鏡在府城所做的一系列荒唐事講了一遍,他這邊舉重若輕到彷彿在說什麼蚊蠅小事,族長卻聽得怒氣激心,血液凝固。
在貢院門口信口雌黃,惡意攻訐同榜族兄,引誘其餘學子懷疑學政,被學政不指名道姓的警告過後,又故意不去參加知府大人舉辦的百味試,和李故兒白日宣|淫,被捉了個正著。
如果不是新來的學政行
事嚴謹守矩,他當場除去杜雲鏡的秀才功名都沒人挑的出毛病!
杜雲瑟見族長一副氣急攻心的樣子,給雲成示意,讓他扶族長坐下順氣。
“杜雲鏡妒心旺盛,與其母一樣貪小利而失大節,此番咎由自取早已有所預兆,族長何必為此平添氣惱?()?()”
“……()?()”
族長喝了口雲成奉上的水,長長嘆了口氣,語氣頹然道,“雲瑟,我……唉!()?()”
他想起自己之前為了這樣一個東西,硬生生令雲瑟和華哥兒心寒,止不住的後悔與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