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依石 作品

第 33 章 太會了(第2頁)

 所以分到紅腐乳的人回去後,一定會請親友一起品嚐,展示自己得到的知府分的紅腐乳,嘗過的人也會將此當做談資四處宣揚,效果比杜雲瑟自己選一些人贈送強上數十倍。

 不出幾日,秋記紅腐乳應該就能在襄平府城有一些名聲了。

 秋華年覺得,自己這個方子的價格應該還能再往上提一提,漲到六十兩,但他不太想做一錘子買賣。

 比起居民生活水平有限的漳縣,襄平府這樣的府城才是批發價都要70文一斤的紅腐乳的最佳售賣地,以目前的聲勢看,紅腐乳在襄平府一定能打開市場,常來累月下來,這個別人無法複製的獨家秘方能賺到的錢,比六十兩不知多多少倍。

 如果秋華年手頭有本金,有人脈,有能夠完全信任的人幫忙,他甚至可以自己在襄平府開一家紅腐乳坊,親自做這個買賣。

 可惜這些他都沒有,除了沒本錢外,家裡一共也就四個人,杜雲瑟重心要放在科舉上,九九和春生都還是小孩子,秋華年自己身體狀況堪憂,根本忙不過來。

 所以他現在最差的選擇,只能是挑一家有意願的人,在合理價格範圍內把方子一口價賣掉。

 不過昨晚和杜雲瑟聊完襄平府祝家的嫡長孫祝經誠的事後,秋華年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以祝家的財力和產業範圍,本身不會對一個紅腐乳方子有太大興趣,祝經誠買方子是想借機與杜雲瑟交好,而杜雲瑟認為此人是可靠之人,秋華年自己也對祝家兄弟印象不錯。既然如此,他說不定可以試一試“技術入股”的模式。

 一口氣得到五六十兩銀子確實非常令人心動,但還是細水長流、源源不斷的收益更穩定可貴,杜雲瑟要科舉、自己的病要像無底洞一樣花錢,一家人還要過好日子,秋華年必須未雨綢繆,多弄一些能長久進賬的資產。

 祝家這樣本身財力強大,不會為一個紅腐乳坊的部分利益就動歪心思,且家風不錯、繼承人品性極佳的襄平府當地豪族,是最好的合作對象。

 祝經誠以合適的姿態拋出了橄欖枝,秋華年覺得可以換個方式接下閒話。

 秋華年把自己的打算告訴杜雲瑟,杜雲瑟自無不可,以方子入股做買賣,華哥兒就不會那麼累了。

 中午和舒家一家人以及黃氏姐妹吃過飯後,杜雲瑟回了祝經誠送來的帖子,請他詳敘紅腐乳配方之事。

 祝經誠欣然赴約,為了聊天時更有話題,他把在家中書房愁眉苦臉的弟弟祝經緯一起帶上了,祝經緯高興不已,就差原地起跳了。

 幾個人約在貢院附近的一家書肆見面,這家書肆也是祝家的產業,一樓售賣各種閒書、雜書,二樓擺放經史子集和科舉用書,後面的院子設置成茶室,裝潢典雅精緻,常被讀書人們免費借來舉辦一些清談和詩會。

 祝家雖然因為商賈身份導致子弟們無法科舉,但他們以書坊書肆發家,不比尋常商賈,歷代家主都非常重視對後代們對教育,連祝經緯這樣受寵的幼孫,每日也得悶悶不樂地去書房讀書。

 正因如此,祝家對讀書科舉的學子們一向非常優待,祝經誠幾次三番試圖與杜雲瑟交好,除了看中他的潛力外,也有成長環境造成的影響。

 比起大哥的玲瓏穩重,祝經緯就跳脫多了,他搖著扇子,一進門就連聲道,“咱們,就該好好去春意樓上擺一桌酒席,叫幾位佳人作陪,聽著絲竹小曲好好慶賀一番,大哥也忒小氣!”

 正坐在蒲團上翻茶室中擺的文集的秋華年抬頭一笑,“春意樓?好玩嗎?”

 “額——”祝經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秋華年,花容月貌般的小哥兒眼含笑意,神情自然,倒是讓祝經緯臉上赫然。

 要是知道秋華年也在,他怎麼敢說這種話,現在好了,一上來就得罪了人,杜雲瑟的臉都要黑了!

 外頭都傳本屆院試的杜院案首是位痴情人,對自家夫郎愛若珍寶,這點祝經緯是親眼見識過的。他如此唐突地提了不該在哥兒面前提的東西,就算秋華年看起來不介意,杜雲瑟也絕對會不悅。

 祝經誠對自家弟弟的秉性已經見怪不怪了,心中嘆氣,上前一步為其告罪。

 秋華年笑著擺了擺手,還衝杜雲瑟眨了下眼,讓杜大案首別不高興了,他不就是覺得有趣隨口問了一句嘛!

 祝經誠把這些看在眼裡,更深刻地意識到這對夫夫感情多麼篤定。他想到自己那強扭的瓜般的婚姻,心中閃過一絲羨慕。

 四人閒聊幾句後說到紅腐乳方子,秋華年提出技術入股的想法,祝經誠還沒說什麼,祝經緯已經忍不住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生意能這麼做,拿方子做本金入股分利……華哥兒,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秋華年笑了笑,“方子能賣錢,自然也能當本金入股,這又不難想,只是少有人做。畢竟它比不得實實在在的錢,萬一以後掰扯不清楚就麻煩了。我也是信任祝家的門風,拿你們當朋友,才提出這個法子的。”

 祝經緯心思簡單,被這麼一誇,加上剛才說錯話的心虛,當即答應道,“華哥兒你都這麼說了,我們豈有不願意的?對吧,大哥?”

 反正大哥又不是真想做紅腐乳生意,應下這新奇事也沒關係嘛!

 祝經誠看向弟弟,微微一笑,“華哥兒是想入股開紅腐乳坊,我們家沒有這個產業,要不就由你來負責吧。”

 “啊?我?”祝經緯沒想到這事最後竟成了自己的差事。

 他每日讀書已經很痛苦了,不想還要領差事忙得腳不沾地,像大哥那樣動不動好幾天都回不了一趟家啊!

 “我管著家中許多產業,沒有太多精力放在紅腐乳坊上,這事交給其他人我也不放心,經緯你手頭無事,又和杜公子他們是朋友,豈不是最好的人選?”

 “這、這——”祝經緯嘴裡支支吾吾。

 祝經誠不給他推脫的機會,“退一步講,這事是你答應的,你也該做出點樣子來,免得母親總唸叨你年紀不小了卻依舊不通庶務。”

 祝經誠作為長兄,為自家這個人不壞卻一身紈絝毛病的弟弟操碎了心,祝家雖然家大業大,可也人多口雜,各房間明面上親熱,背地裡的矛盾並不少,祝經緯年紀小時還能仗著長輩的寵愛遊手好閒、悠閒度日,一直這麼不知事下去,遲早要吃虧。

 母親經常和他提及自己的憂慮,讓他給弟弟找些實事幹,祝經誠也想鍛鍊一下弟弟,可惜祝經緯自己不願意,誰都奈何不了他。

 現在藉著紅腐乳坊的事,給弟弟找一件他不得不上心經營的差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秋華年以配方入股,根據紅腐乳坊的收益分錢,祝經緯好面子講義氣,接手後肯定不會亂不定還會主動學習。

 一個紅腐乳坊的生意雖小,但給祝經緯練手,卻是剛剛好。一來他的能力還做不了大生意,二來紅腐乳避開了祝家傳統的產業,不怕其他幾房插手使壞。

 秋華年看出了祝經誠作為兄長的良苦用心,笑著給猶豫不決的祝經緯加上最後一塊砝碼,“經緯可是祝家的嫡孫,做生意肯定厲害,有你負責紅腐乳坊,我就徹底放心了。”

 祝經緯聽了後心中一陣熨貼。對平日裡那些罵他不學無術、紈絝子弟的聲音,祝經緯不是真的毫不介意,但一方面他生性懶散怕忙,一方面他早就自認為自己沒什麼天賦,所以索性把耳朵一堵,繼續渾渾噩噩下去。

 現在有位朋友說他信任自己,對自己的能力放心,倒讓被架起來的祝經緯心中生出幾分豪情壯志。

 “好,這事就交給我了!”

 就算不會,他也可以問大哥,問母親,問嫂子嘛!背靠著祝家,誰單打獨鬥啊?

 ……

 與此同時,襄平府城門口,杜雲鏡一家人總算僱到了願意送他們回漳縣的馬車。

 “從漳縣到襄平府一輛車三錢銀子,從襄平府到漳縣居然要四錢銀子,怎麼不去搶!”趙氏心疼地念叨。

 車伕耳朵尖,不鹹不淡地說,“我勸你想開些,你們這一家五口人僱我這一輛車,四錢銀子已經夠便宜了,車局還怕累壞馬呢。”

 在府城吃了個大虧,趙氏沒有來時心情那麼好那麼願意花錢了,她堅持要只僱一輛車,五個人擠在一起回漳縣,跑了好幾家車局才找到願意以四錢銀子接單的,耽擱到了現在。

 “行了!快上車走吧,再不走天黑後要在荒郊野嶺過夜了!”車伕催促。

 趙氏幾人上車,狹小的車廂裡擠滿五個人,連腿都伸不直,福寶還要上躥下跳地亂鬧,趙氏一想要在這樣的車上擠三天兩夜,氣不打一出來。

 她本想把李故兒直接丟在府城的,結果李故兒這時候學聰明瞭,直接說自己和杜雲鏡是學政親自做媒的夫妻,趙氏敢不帶著她,她就去官府門口鬧,趙氏只能讓這個礙眼的賤人繼續擠佔位置。

 等回到漳縣杜家村,她一定要李故兒好看!

 五人上車坐好後,車伕揚起馬鞭,馬車開始晃晃悠悠地前進,趙氏幾人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馬車突然又猛地停了下來。

 亂動的福寶沒站穩,一下子撞在杜雲鏡傷沒好的鼻子上,杜雲鏡吃痛,表情陰沉的可怕,發紅的眼睛像是要擇人而噬,福寶是在蜜罐里長大的,哪裡見過這種臉色,當即想大聲哭出來,讓娘給自己出氣。

 車上一片混亂,外面的車伕看著眼前攔馬的僕役們,心中連道倒黴。他在襄平府做了多年的車伕,迎來送往過不知多少人,一雙眼睛看人極準,這幾個僕役衣著和氣質都不簡單,背後的主人家絕對不凡。

 ”幾位爺爺在哪家貴人府上高就,找我有什麼吩咐啊?”

 為首的管事打扮的僕役笑道,“你別緊張,我們是馮學政家的人,此事與你不相干,你稍後只管離去。”

 “只因你車上坐的人還有學政吩咐的事沒有做完,我們才等在城門邊攔你的車。”

 車上大哭的福寶的嘴被人死死捂住,杜雲鏡的眼神幾近瘋狂,手勁之大讓福寶瞬間喘不上氣臉色發紫。

 作者有話要說

 週末!日萬!(叉腰)

 府城地圖馬上要暫時關閉啦,來年進書院讀書再來,先回家蓋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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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涇自己就是好吃的老饕,不然也不會舉辦百味試,他本就看好杜雲瑟,自然願意幫這個感興趣的小忙。

 司涇答應後,杜雲瑟讓僕役去明鳳台外找舒五,把那九罐小罐裝的紅腐乳帶進來。

 秋華年買罐子時專門挑了價格貴兩文但工藝更精緻一點的小罐,巴掌大的黑陶罐外封著長條形的標籤,上面印著簡易卻形象的腐乳、辣椒、香料和雋秀穩健的“秋記紅腐乳”幾字,看上去頗有幾分野趣。

 司涇認出“秋記紅腐乳”這幾個字是杜雲瑟所書,笑著說,“這標籤倒是有趣,少見畫這麼多東西的。”

 標籤上的圖畫雖然多,但並不凌亂,錯落有致地排列在字體周圍,讓人一眼就能看出罐裡裝著什麼東西,通過對辣椒、香料、腐乳圖畫的直觀聯想產生品嚐的慾望。

 杜雲瑟輕笑,“這都是我家夫郎的主意。”

 “……”不知為何,司涇突然覺得自己牙有點酸。

 他知道杜雲瑟和他家小夫郎感情甚篤,端午賽詩會上選彩頭連古籍都不要只想給夫郎挑髮釵,但就算如此,也不必時時刻刻都掛在嘴邊,做出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吧。

 弄得司涇都有些好奇杜雲瑟的夫郎究竟是位什麼樣的人了。

 九罐紅腐乳擺上來,司涇先給自己留了一罐,然後給方才為“綵鳳臥霞雲”一菜作詩且詩文較佳的三位新秀才一人一罐,餘下五罐,他沒選那些找杜雲瑟要方子的人,而是給了五位對吃食較有研究的人。

 “今日百味試的結果傳出去,襄平府城內的人都要爭著嘗‘綵鳳臥霞雲’了,這幾罐紅腐乳你們拿回去,託杜院案首的福好好趕個鮮。”

 ……

 亥時剛過,人定時候,杜雲瑟終於回到了舒宅。舒五自行回客棧了,黃家姐妹還要和老相識們敘舊,杜雲瑟悄聲從西南角的小門進入跨院,看見三間正房裡尚點著昏暗的燭火。

 杜雲瑟推門而入,見秋華年披著衣服半坐在炕邊,長髮垂落,像只小貓一樣捂臉慢悠悠地打著哈欠。

 杜雲瑟上前為他攏住頭髮,順滑的髮絲在指間滑動,“怎麼不好好睡覺?”

 秋華年眨了眨泛著生理性淚水的眼睛,“你回來啦?白天睡了快一天了,晚上實在睡不著,我估摸著你快回來了,索性起來點了蠟燭等你。”

 秋華年推著杜雲瑟央請,昏黃的燭火映在他盈盈的笑顏上,“快給我講講百味試,我今天太無聊了。”

 杜雲瑟的眼眸驀地柔軟,他脫了外面的衣裳,用鄭意晚專門搬來的小爐燒上一壺熱水,耐心認真地講述今日百味試上發生的一切。

 聽杜雲瑟說完杜雲鏡一家人的事後,秋華年嘖嘖嘆道,“三屆鄉試,整整十年啊,也不知杜雲鏡的心性能不能挺過去。”

 這個懲罰聽起來極為嚴重,其實還不如馮銘均那句“不堪大用”造成的傷害高。

 鄉試是古代科舉之路上至關重要的一個關卡,秀才通過鄉試便為舉人,有授田,可以免稅,有資格當官,正式邁入了官僚階級,條件很美好,通過概率卻極低,許多秀才蹉跎一生,也不一定能考中舉人。

 中學課文《范進中舉》中范進五十四歲才考中舉人,可見其中的艱難。秋華年記得自己在現代時曾經看過一個數據統計冷知識,明代舉人中舉的平均年齡在三十多歲,哪怕是十年之後,杜雲鏡也還不到這個平均年齡,以他院試擦線上榜的學問水平,就算接下來三屆鄉試他每屆都參加,通過的可能性也是極低的。

 杜雲鏡已經有了秀才功名,在縣學讀書不用交學費,成績優異成為稟生每月還能領一石白米,價值一兩銀子,足以衣食無憂專心讀書,如果他能知恥後勇一心向學,苦讀十年後未必不能中舉走出陰霾。

 就算他覺得十年太久,不想蹉跎這麼多時間,以秀才的身份,也可以在鄉間辦一傢俬塾,或者去富人家做西席先生、山人清客來養家餬口,積攢金錢。

 可以說,馮銘均還是給杜雲鏡留了路了,但以杜雲鏡往日的表現看,他的心胸若能走得了這些路,也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杜雲瑟對杜雲鏡未來會如何選擇不感興趣,他只在乎秋華年,“華哥兒高興嗎?”

 秋華年愣了一下後笑道,“惡人自有惡事磨,我當然高興。沒想到給杜雲鏡最後一擊的竟是李故兒,這家人日後有的鬧了。”

 趙氏現在怕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害了兒子前程的李故兒,但有馮銘均做主保媒,她非但動不得李故兒,還得捏著鼻子老老實實把李故兒娶進門。

 “我在村裡時兩次撞見李故兒從後山小路回村,手裡像是拿著東西,還特意提醒魏榴花小心一些,現在看來果然有貓膩。趙氏一家人在白日昏睡不醒,杜雲鏡突然‘獸性大發’,恐怕都和她手裡的東西有關。”

 杜雲鏡作為當事人,肯定會懷疑此事,但李故兒應該已經毀掉了證據,馮銘均還特意說李故兒是良家女子,讓杜雲鏡好好待她,杜雲鏡但凡還剩一絲理智,也不敢在此時和學政大人唱反調。

 但日子是關起門來自家過的,天長日久,山高路遠,趙氏和杜雲鏡日後有的是辦法發洩怨氣,不知到那個時候,李故兒是否會後悔今日的選擇?

 這一家子惡人聚在一起互相算計折磨,也算是蒼天有眼了。

 爐子上的水燒開了,杜雲瑟起身給秋華年倒了一杯摻了涼白開的溫熱的水,秋華年雙手捧著杯子一口口抿著,冰涼的指尖漸漸回暖。

 講完杜雲鏡被學政斥責的前因後果,杜雲瑟不再深談這些掃興事,開始講百味試上的各色菜品和賓客們品菜時發生的趣事。

 杜雲瑟知道華哥兒喜歡聽這些,在百味試上專門觀察記住了值得一講的事情,還提前組織了語言,秋華年果然聽得雙眼亮晶晶的,精神頭都好了不少。

 “大娘獲得了這次百味試的第一名,不枉她們姐妹準備的那麼認真了。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的嘛。”秋華年調侃。

 杜雲瑟神情淡然含笑,“‘會’是何意?”

 額……秋華年被整不會了。

 穿越法。

 但當身邊只有杜雲瑟時,他卻時常放鬆到忘記這點,口中下意識吐出一些“奇言怪語”。

 被杜雲瑟直接問出來,秋華年也不心虛,理直氣壯道,“你不是天才嗎?就不能意會一下?很多東西解釋了就沒意思了。”

 杜雲瑟點頭,接過他喝空的杯子放好,拇指堪堪蹭過秋華年水潤的唇瓣,“這是否也是‘會’的一種?我意會的可對?”

 秋華年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嘴張了半天吐不出完整的話,“你、你……”

 他發現,正如他面對杜雲瑟時會更諧趣和放鬆一樣,杜雲瑟在兩人獨處時,也會露出與外在截然不同的一面。

 這廝有時候蔫壞!

 秋華年不想和他說話了,取下披著的外衣一滋溜鑽進被窩裡,只露出一個圓潤好看的後腦勺。

 杜雲瑟輕笑一聲,過去把秋華年的臉從被子裡挖出來,手指觸摸到羊脂美玉般滑膩的肌膚,眸子暗了一下。

 “別捂著自己,你還在養病,呼吸不暢對身體不好。”他啞聲說。

 秋華年把發燙的耳尖藏在被子裡,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杜雲瑟洗漱收拾了一下,吹滅蠟燭,兩人依舊隔著一臂遠的位置睡覺。

 秋華年細問他剛才沒有說清楚的腐乳的事,“一共有幾家人想買紅腐乳方子,出了多少價?”

 “真心想買的有三家,出價都在五十兩銀子上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想借買方子的名義送厚禮結交的,我都暫推了。”

 “五十兩啊,已經夠在府城買一座位置不錯的一進小院了。”

 秋華年這幾天打聽了不少襄平府的物價,在較好的地段,一座一進的小院大概值五十兩銀子,像舒宅這樣前後兩進還帶跨院的要一百八十兩。

 這個價錢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沒有百味試上奪得第一的“綵鳳臥霞雲”,沒有杜雲瑟這個新院案首的名聲,紅腐乳方子就算再好,也不一定能賣得上這個價。

 但秋華年還有別的想法。

 “真心買的三人都是什麼來頭?”

 “兩個是手裡的產業中有大酒樓的商人,還有一個你認識,是祝經緯的兄長祝經誠。”

 秋華年記得這對端午節外出遊玩時認識的兄弟,“他家也是開酒樓的?”

 “祝家主要經營書坊、布料和瓷器生意,傳世五代,家產豐厚,在襄平府稱得上豪族。”杜雲瑟轉言道,“其實祝經誠也是想借買方子來結交,不過他更聰明和有耐心,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只出了和另外兩位真心想買方子的人一樣的價。”

 秋華年笑了,“聽起來你對他評價很高啊。”

 “此人行事妥善穩重,不捧高踩低,也懂得審時度勢,徐徐圖之,言談間可見博學廣聞,若非受商人出身束縛,應當能在科舉之路上走很遠。”

 秋華年一邊點頭一邊思索,“你未來是要進入官場的,最好不要留下什麼名聲上的隱患,那些上來就送重金的人,還是不要多接觸了,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遲早要以其他方式還的。”

 這些不知底細的人家以重金相贈,自然是看上了杜雲瑟這個年輕的院案首的前景,覺得有利可圖。現在收錢收的爽,未來一時不察,讓他們打著杜雲瑟的名號四處犯事,可就百口莫辯沒地方哭去了。

 杜雲瑟沉默不言。華哥兒說的道理他當然非常清楚,但自從知道自家小夫郎的身體底子弱成那樣,必須用名貴藥材慢慢溫養後,杜雲瑟原本堅定的原則開始動搖了。

 他怕華哥兒等不了那麼久,怕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抱憾終身。

 原本平靜深遠的河流泛起急波,浪潮在暗礁上不斷擊打。

 朦朧月色中,杜雲瑟感到一隻柔軟的手窸窸窣窣伸過來,輕輕握住了自己的手,對方捏了一下自己的骨節,像是覺得有趣,又用指尖撓了兩下手心。

 杜雲瑟心中發癢,大手直接將這隻搗亂的小手握了起來。

 手的主人無辜地惡人先告狀道,“我要說正經事呢,你別亂來。”

 杜雲瑟拉著這隻手抵在唇邊,不容他掙扎,“華哥兒繼續說,我聽著。”

 杜雲瑟清淺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提醒著秋華年自己的手現在離對方的唇多麼近,黑暗中秋華年悄悄紅了臉,他清了下嗓子,重新組織因為心跳潰散的語言。

 “顧老大夫開的方子我也看過了,他說後面那幾個名貴的藥方還不急著喝,最前面溫養的方子配下來一副藥一錢銀子,一天喝一副,一個月也就花三兩銀子,聽起來多,實際上仔細一算,我們賣高粱飴、賣紅腐乳的錢絕對夠了。”

 “就算不夠,差的也不多,總能想到辦法。”

 黑暗中秋華年的聲音溫柔悅耳,一聲聲飄入杜雲瑟耳中,震顫著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