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墮落觀修士
永寧修所的主人,平時極少露面的鄭鬱出現在了安貴的身後。
他是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今日裡身穿著一身素色的文士袍服。
看著面上皆是震驚神色的青衣小廝,鄭鬱微微一笑,讚賞道:“今日你表現不錯,一會有賞。”
“只是我運氣好。”
安貴也不敢多言,應聲了一句,行了一禮之後便拘謹的站在一邊。
他猜出鄭鬱應該是起了結交那兩名貴客的心思,只是即便他在這永寧修所呆了好些年,他和這位東家也並不熟悉。
這位東家偶爾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都顯得很和氣,然而按照安知鹿打聽到的消息,鄭鬱應該有很深厚的軍方背景,甚至有可能是當年土護真水大戰之中的敗將。
唐軍當年慘敗之後,很多將領都因此獲罪。
有些直接被處斬,有些被罰軍棍,而有些則被削去軍籍,取消了以前的軍功。
能在邊軍率軍出去征戰的將領,都是狠人中的狠人,能在修羅場裡活著回來的,那都是活閻羅。這些年裡若離坊這三座修所也出過不少事情,但很快這些事情都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了,在安知鹿看來,在若離坊,真正有本事的人裡面,這最為低調的鄭鬱可以排前三。
鄭鬱絲毫沒有覺得顧留白和裴雲蕖影響了修所的生意,相反,這種有趣的人越多,來尋求刺激的貴客就會得到更大的滿足。
而且他原本就很欣賞這種有些底蘊,但又不會純粹憑藉權勢壓人的年輕人。
只是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他覺得還是需要親自提醒一下這兩名年輕人。
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眉頭突然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聽到了一種異樣的響動。
一種極為霸道的真氣從身體的經絡之中急速的穿行而發出的聲響。
轟!
便在下一刻,整座永寧修所都抖動起來。
陣仗這麼大?
天井之中的裴雲蕖和顧留白第一時間都以為是章家的報復已經來了。
但下一個呼吸之間,兩個人卻都感覺出來,似乎是永寧修所的一棟牆被撞了。
章家要報復也是直接找他們兩個,撞牆作甚?
不是衝著他們兩個來的!
裴雲蕖豁然反應過來。
她朝著巨響發出的方位看去,判斷出來那正是這永寧修所安排對戰的修行者休憩所用的靜室!
齊愈?
……
煙塵四起。
兩個血肉模糊的馬頭就像是長在了牆壁裡。
靜室之中,安知鹿已經退到了門口,他已經感覺到了那撞破的牆壁後方有強大的真氣湧動,但他沒有第一時間跑向後方的天井。
因為他想看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齊愈擋在了他的身前。
沖刷過來的煙塵被他的真氣遠遠盪開,靜室裡就像是出現了一道無形的牆壁。
轟!
繚繞著古銅色氣流的身影直接用肩膀撞開更大的窟窿,一步踏進這間靜室。
齊愈看著這名渾身包裹在像黃土一樣色澤的皮甲裡的修行者,皺眉道:“有門為什麼不走,非要撞進來?”
安知鹿看到了這名修行者身上的皮甲上明滅不定的符紋。
看著這件似乎自己在呼吸,如有生命一樣的甲衣,他原本有些發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玄甲!”
齊愈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一個眼神交換,安知鹿便迅速的退出了這間靜室。
來者不僅是六品的修行者,而且還身穿可以大大增強自身防禦力卻不會變得笨重的玄甲,這種級別的戰鬥,並不是他所能插手的。
身穿玄甲的修行者左手在面前擾動,灰塵像流水一樣激盪開來,露出了一張佈滿蜈蚣般疤痕的大臉。
“有人走門。”這人獰笑,“你從門走不了。”
齊愈面色微寒,想了想,道:“那我從你這裡過。”
身穿玄甲的修行者並沒有再說廢話,他右手上舉拔出了後背上掛著的那把刀。
刀身很短很寬,甚至就像是一面盾牌。
強者之間自有感應。
這名身穿玄甲的修行者沒有奢求很快的解決戰鬥。
他只是毫不吝嗇的將真氣均勻流淌於肌膚表面,他身上玄甲的符紋如無數條飢渴的小蟲貪婪瞬息甘霖般吸吮著他的真氣。
堅厚的皮甲被真氣浸潤,湧出一寸來長的晶芒。
他手中的刀橫在面目之前,並未搶先發動攻擊。
這樣的防禦姿態幾乎無懈可擊。
齊愈的真氣修為和他差不多,而且今夜手中常用的配劍已經碎裂,他並不覺得齊愈能夠從自己這裡闖過去。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齊愈並不和他玩虛的。
齊愈體內的真氣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他整個人瞬間破開所有漂浮的塵土,雙掌纏繞著陰汙水流般的真氣,朝著他面上拍來!
赤手空拳想打贏我?
身穿玄甲的修行者只覺得這匪夷所思。
他只是略微抬起手中的寬闊短刀,橫在自己的面前。
齊愈的雙手落在他的刀上!
十指死死扣住刀身,將這柄刀在空中的運行瞬間鎖死!
身穿玄甲的修行者一聲厲喝,他往前踏出半步,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凝滯不動的刀身迅速平直的往前推進。
然而也就在此時,齊愈的雙手往上甩出!
一股極為可怖的力量將這名身穿玄甲的修行者往上掀起。
這名身穿玄甲的修行者在互相的較力之中,竟是被齊愈以刀身為支點,甩過了頭頂!
這人的真氣竟如此剛猛!
身穿玄甲的修行者不可置信的看到,齊愈的雙腳就像是死死的釘在地上,他的整個人此時重得就像是一塊巨大的壓艙石!
沒有任何的停留,在將這名修行者甩過頭頂的剎那,齊愈往前躬身,彈了出去。
永寧修所的主人鄭鬱已經飄飛落地。
他落在安知鹿的身後,正好看到齊愈鑽過那堵牆壁。
牆壁裡面是永寧修所,牆壁外便不是。
他明白了齊愈的意思。
齊愈選擇首先衝出永寧修所,便是要將他和這件事情脫開。
顧留白此時卻看向永寧修所的大門口。
他看到了那個抱著琵琶的胡人女子。
他的眉頭瞬間皺起。
對於死亡的威脅,他和周驢兒一直都擁有驚人的直覺。
之前在這永寧修所他可以肆意囂張,因為整個永寧修所裡面,沒有一個人給他對付不了的感覺,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感到死亡的威脅。
但這個抱著琵琶的胡人女子出現的剎那,他的心臟便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抱著琵琶的胡人女子只是安靜的朝著鄭鬱看了一眼,接著又看了顧留白一眼,然後她轉身離開。
顧留白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名胡人女子,但鄭鬱卻是在她看過來的時候才發現。
他轉身看向這名胡人女子的時候,這名胡人女子的目光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體,落在了顧留白的身上。
然而即便如此,鄭鬱的心中還是升騰起了一絲寒意。
“那女子…”
裴雲蕖也是經歷過真正修羅場的人,她也感覺到了那名女子非同小可。
顧留白輕聲說道,“陰十娘在外面的。”
“哦?”裴雲蕖頓時放下心來。
那沒事了。
就在此時,三樓那身穿黑貂毛袍子的年輕人卻是已經跳了下來,幾步就掠了出去。
“這人你認識?”
因為陰十娘在外面,而且龍婆和徐七說不定也在看熱鬧,顧留白倒是不心急,他看著裴雲蕖的眼神,就覺得她應該認識這個年輕人。
“說出來嚇死你。”裴雲蕖突然得意了起來。
“??”
顧留白不明白什麼人能把自己嚇死,還能讓裴雲蕖這麼得意。
“這個人姓李。”裴雲蕖將聲音壓得極低,“皇帝兒子裡面排行老五。”
顧留白愣了愣。
是挺嚇人的。
幽州的一處修所裡面,居然出現了一個大唐皇子。
不過掉頭朝著那馬車和那名身穿玄甲的修行者撞出的大洞走的時候,他還是沒想明白裴雲蕖得意啥。
就因為認得出此人?
“顧十五,我想到你有個地方說的不對。”裴雲蕖跟在他身後往牆壁上那個洞走的時候,越發得意。
顧留白好奇道:“什麼地方不對?”
裴雲蕖抿嘴一笑,道:“你說為了簡單好弄,就將長安權貴分成兩黨,一黨是皇帝黨,一黨是長孫氏。現在這五皇子就不在這兩黨裡頭。”
顧留白道:“他是抱來的野孩子?”
“野你個頭啊。”裴雲蕖差點忍不住在他屁股上踢一腳,“你難道不知道大唐皇帝登基的優良傳統就是手足相殘,父子反目成仇?”
“你的意思是,他和皇帝不對付,和太子也不一路,而且和長孫氏關係不佳?”顧留白有些佩服,“他這人逆天啊。”
說話間,他已經探身穿過牆洞,一步跨在外面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