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第 99 章 恆刻表演(第3頁)

 現場反饋也非常好,樂迷狂熱地跳著、舞著,瘋狂地甩頭。這首歌本就適合現場,鼓點激烈,朋克味十足,加上殷律神來之筆的電吉他,拋開場外因素,是值得高分的。

 但他總會想到過去的秦一隅,他甚至能記得起他唱每一句時搞怪的動作。

 【諸多惡習多謝各位欣賞】

 【天下大亂全因我做榜樣】

 他會鞠躬,會敬禮,滿舞臺亂走,甚至大笑。

 【愛我應當歡迎模仿】

 這句歌詞由無落後來的主唱唱出來,反倒有種黑色幽默的味道了。

 在無落大刀闊斧的改編之下,南乙期待的一個頗具喜劇性的橋段被鼓手solo替代了。那處在最後一句歌詞之前,是一句有些嘈雜的錄音作為突然的break。

 據秦一隅後的話,是從錄像裡採下來的。

 線上音源沒有,後來他看了其他場的視頻,發現也沒有,才知道是首唱那場的特別彩蛋。

 秦一隅正聽著,南乙忽然靠了過來,難得地主動湊近他耳邊。

 他的聲音很低,也沒什麼感情起伏,明明是在那個阿姨嘴裡是很好笑的一句評價,可被南乙複述出來,卻完全變了一種感覺。

 “這小孩兒眼珠亂轉,一看就忒壞,以後指不定怎麼折騰人呢。”

 【我魔胎天降註定舉世無雙】

 歌詞最後一句也恰到好處唱完,接在南乙說的這句話之後,簡直像是當時的場景再現。秦一隅愣住了,側過臉眼也不眨地盯著他。

 “你怎麼……”

 南乙笑了,挑了下眉,手指挑了挑自己胸口的撥片。

 下一秒,那隻手指又伸過來,隔空指了指秦一隅的唇釘,向下移動到下巴尖,最後食指和中指撐在秦一隅的兩邊嘴角,迫使他露出笑臉。

 他收回手,什麼都沒說,但又什麼都說了。

 大屏幕上的樂迷爆發著尖叫和歡呼,對著秦一隅寫的歌喊其他樂手的名字,但他卻一點也不在乎,眼睛只盯著身旁的貝斯手,彷彿他只需要這一位觀眾。

 是啊,你當時就站在臺下。

 一個冷靜的、淡漠的,不為他尖叫歡呼,只望著他在臺上發瘋胡鬧的特別觀眾。

 到最後,這首歌竟然成為了他們回憶的交點。

 秦一隅什麼都不在意了,他唯一想的竟然是要是真的能時空穿越就好了。他想回到十八歲,從那個小舞臺跳下去,撥開人潮,找到躲在裡面的南乙,抱住他,嬉皮笑臉地把嘴角的血蹭到他臉上。

 撥片不扔了,他要鄭重地塞進南乙手裡。

 彈幕這一刻也因為南乙的釣魚行為而暫時休戰,集體開始發cp的瘋。

 [好釣,秦一隅嘴一張全是貝斯手扔的鉤子]

 [救命啊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這不是出櫃是什麼!!這不是出櫃是什麼??]

 [男一:唱得好無聊,還是老公好玩]

 就在秦一隅剛想抓住他說話的時候,直播房間的門突然打開,工作人員告訴他們現在要去後臺準備上場了。

 於是他們整裝出發,離開直播間時,嚴霽再一次確認了汪琦那邊的情況,發現事情比想象中還要麻煩。

 “所有的渠道都卡死了,汪琦也被警告了。”

 為了不讓南乙自責,嚴霽只說了個大概,並沒有告訴他汪琦有可能會因此丟掉工作。

 汪琦也不讓他說。

 現在進行的這場live淘汰賽是他們最後的“安全屋”,結束之後,陳善弘遲早會找南乙算從他那兒逃跑的賬,甚至會發現他的計劃,因為現在零零散散的信息交付給各方媒體,就不再密不透風,遲早會暴露。

 如果不能直接曝光蔣正和陳善弘的交易,也要從別的地方下手,藉著直播宣之於眾,有了熱度和關注,才不會被無聲無息地解決掉。

 這是他們絕對不能錯過的機會。

 南乙陷入沉思之中。

 四人來到後臺,這裡還能聽到舞臺上主持人和無落幾人的聲音,很清晰。

 臺下,無序角落樂迷的呼聲非常大,喊誰的都有,唯獨沒有秦一隅,他們的尖叫壓過了主持人的聲音,但南乙還是很清楚地聽到他說,無落的票數將會和恆星時刻一起,在所有演出結束後宣佈。

 他已經懶得去計算分數了,這場比賽的勝負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讓我們再次把掌聲送給無序角落!”

 一線之隔的後臺,秦一隅聽著這個已經和自己無關的樂隊名,很沉默。忽然,他感覺手背被碰了碰。一回頭,他對上南乙的雙眼。

 “你會覺得可惜嗎?”

 秦一隅嘴角勾起些許笑意,撥了撥他的頭髮:“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沒有那些變故,站在舞臺最中心,和許司、大成他們唱這首歌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一個被千挑萬選的替代品。

 “因為這是你的歌。”南乙定定地望著他。

 他的歌,他的心血,現在全部拱手他人。整首歌真正的靈魂被邊緣成一位無關群眾。南乙想,或許是他太錙銖必較,不夠大度,在他心裡,所有屬於秦一隅的東西都該還給他才對。

 “這樣的歌,只要我想寫,還能寫一沓。”

 秦一隅抬手,輕輕撫摸著南乙的眉釘,靠到他耳邊輕聲說:“但我現在是你的吉他手,你的男朋友,所以更想唱你寫的歌。”

 南乙望著現在的秦一隅,覺得他變了許多,但又好像還是當初那個不害怕稱自己“舉世無雙”的男孩兒。

 他握住了秦一隅的手,眼神很亮:“知道我為什麼不同意用這首歌的時間去直播曝光嗎?”

 秦一隅沒想到他會忽然說這些,愣了一秒。

 “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是我唯一不想被仇恨沾染的東西。

 他只想好好唱完,彈完最後一個音符。

 耳機裡傳來攝影組的聲音,和節拍器交錯。

 [所有機位準備就緒——恆刻可以上場了!]

 秦一隅瞭然於心,捏了捏南乙的臉頰,認真地衝他打了[謝謝],沒有故意搞錯。

 主持人也開始了報幕:“下面,讓我們掌聲歡迎本場live的最後一支樂隊,他們是——恆星時刻!”

 舞臺一片黑暗,他牽著南乙的手腕來到兩架立麥之前,看著南乙背好琴站定。嚴霽和遲之陽也各就位,來到佈置好的鍵盤和架子鼓前。

 臺下的樂迷似乎憋了很久,僅僅是看到幾個人影,就忍不住起齊聲大喊“恆刻!恆刻……”,直到舞臺的屏幕和觀眾池頭頂的巨大冰屏同時出現文字。

 背景仍是一片黑暗,但在黑屏中,一個接著一個的單詞滾動出現,同時出現的,是冰冷的、毫無情感的人工智能語音,播報著這些看似無規律的單詞。

 【lacuna(空缺)】

 【iceberg(冰山)】

 【obsession(痴迷)】

 【numb(麻木)】

 【homicide(謀殺)】

 【ephemeral(轉瞬即逝)】

 【abyss(深淵)】

 【revenge(報復)】

 【trauma(創傷)】

 播報完畢,滾動停止。一束光落在嚴霽的身上,他低著頭,單手彈奏著鍵盤。緊隨機械語音而來的,是冰冷的電子合成器音色,一個個音符孤立出現,如同融化後落下的冰水,滴在地上。

 這些散發著白色微光的印刷體單詞,在合成器迷離而充滿寒意的電子浪潮裡,漸強、減弱,忽然放大,大到白色淹沒了屏幕上所有的黑色。

 轉換之下,所有屏幕都被白茫茫的雪充斥,舞臺背景屏出現被雪覆蓋的大片針葉林,鏡頭拉遠。舞臺燈光仍未全部亮起,但四人的身影都被雪色剪裁出來,輪廓清晰。

 壓著幾個交錯的電子音,天花板屏幕的雪地上,幾滴鮮紅的血落下來,一邊滴落,一邊向前,一直延伸到舞臺上的背景屏幕。

 落下的血變得密集,越來越多,最後幾乎落下猩紅的一整片。一隻凍得青白的手出現,修長的手指伸出來,在那灘血跡裡寫下兩個字。

 【幻音】

 血順著他的指尖往下淌,落在地上。

 鼓點出現,壓著三滴落下來的血。鏡頭落回血滴,方才的字消失不見,彷彿是一場幻覺。

 啪嗒。又是新的一滴。

 四滴,一行,一個單詞。

 【love】

 僅僅一個開場,就將恆刻獨特的風格展露無餘。臺下的樂迷越是狂熱尖叫,越發將編曲前奏襯得冷漠空寂。

 銀白色的燈光落下來,將遲之陽的白髮照得愈發透明。在這首歌裡,他的打法和之前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是極盡力量的外放,而是收著的,極其精準,極其剋制,每一個鼓點節奏都彷彿規律的數字信號,穩定而冷峻。

 貝斯出現的瞬間,低音透過音箱,皮鞭一樣,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眾人心頭。

 乾冰像雪氣一樣氾濫開來,蔓延了整個舞臺,這裡彷彿不再是熱火朝天的livehouse,而是被大雪覆蓋的死寂之地。

 剩下的兩盞頂燈也亮起,照亮了恆星時刻的兩名主唱。

 秦一隅的髮色不再是原生的深棕,而是一種微妙的介於橙色和棕色之間的色彩,被燈光照得通透,髮絲泛出金色的光芒,但明度並沒有很高,相反,是很暗的橘棕色,透出蕭條和頹廢。

 而站在他左邊的南乙,大面積仍然是墨一樣的黑髮,但挑染了同樣的顏色,就好像被秦一隅的色彩沾染了似的。

 他們跟隨著律動擺動著,如同一場黑白默片中,被跳幀剪進去的暖色日落畫面,突兀又迷幻。

 南乙揹著銀白色的電貝斯,身穿一件簡單的白色一字領針織衫,鎖骨露出,腰線在背光下若隱若現。

 他微微抬起下巴,唱出主歌第一句,貝斯弦上彈撥的手指戴著吉他弦纏繞的戒指,閃爍著微光。

 【在絕望的廢墟

 你像絞刑架一樣堅硬】

 秦一隅用低沉的氣聲墊在他身後,兩種截然不同的音色交織出一種微妙的拉扯感。編曲在工整之中透著一種很深的張力,彷彿有什麼亟待爆發。

 【掐住脖頸

 鑿開曲徑】

 唱著,南乙轉過身,面對秦一隅的方向,抬起一隻手,指尖抵在喉嚨。

 臺下爆發出驚聲尖叫,穿插在其中,竟然毫無違和感,如同懸疑片裡受害者恰如其分的驚惶。

 雪白的指尖貼著喉結,向下,再向下,直到滑至心口的位置,戳了戳墜在胸前的紅色撥片,那顆小小的外置心臟。

 【挖去我的心

 植進你身體

 兩顆心臟算什麼獵奇】

 南乙的嘴角勾起一絲很薄的笑意,比起愉悅,更像是一種隱晦的邀請。隨著貝斯的節奏,他擺動著肢體,頭向後仰,剋制中壓抑著一種濃烈的慾望,藏在繃緊的皮膚和肌肉之下。

 在合成器與一擊重鼓交錯的瞬間,南乙低頭回正,一雙鋒利如野生動物的眼直視前方。

 【我們是沾滿眼淚的情色電影

 剪輯錯幀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